《惊鸿客》石韭

2、第二章

　　清晏京都三十里外。

　　敞开的小肆二楼此时围满了人，中间的方桌上满是嗑过的瓜子皮……

　　“可听说了吗？七日之后，公子谪将代王君前往定国寺祈福，介时我等即可瞻仰仙颜。”

　　“可不，现在所有公子小姐都在讨论这事儿，内子远房有位在官小姐身边伺候的可是说了，那家小姐自月余前就到那金镶阁裁制衣裳，就为七日之后的祈福大典了。”

　　“可了不得了，金镶阁裁制一身衣裳可得花不少吧。”

　　“那还用说？金镶阁那可是销金窟，也就这些世家贵公子小姐能舍得出入了，一件衣裳能抵了我们普通百姓几年的收成。我可听说了，近一月来，金镶阁的裁量大增，好些个贵家小姐手里有银两都花不出去。”

　　“嚯!好家伙。”

　　“要我说啊，公子谪自三年前去往悬圃境，这才多长时间？竟能学有所成归来，悬圃境那是什么地方，多少寻仙访道之人寻而不得之境，我还听说了，前两年南境之地饱受精怪邪祟之扰，还是公子谪代悬圃境出绞，这才平了。现如今一诏令归，就是代王君主祈福大典，当真是年少有为，青出于蓝。”

　　“那当真是了不得！清晏之福，清晏之福啊。”

　　“只是可惜了，国下方才大安，公子谪却自此立志修道大成，三年前前往悬圃境，碎了多少闺中女儿梦，此番虽说是诏归，想来更多还是将军府夫人诞下皖晚小姐之因多些。”

　　“是啊，将军府子嗣单薄，皖晚小姐之前只一位公子谪，而将军又痴心夫人虞氏，府中竟无一妾室，如今添了一位尚在襁褓的小姐，公子谪作为长兄说什么都应是要回来的。”另一人附和道。

　　“我可听说皖晚小姐这字还是公子谪所赠。”

　　“耶？女子及笄而字，清晏可从未听闻女子未及笄便赐字的先例。”

　　“规矩嘛，就是来打破的，再说，这也不是什么不可饶恕之事，左右这字多是至亲之人所赠，我倒觉得早晚都一样，公子谪前去悬圃境之前，杨将军不也赐字亭瞳？”

　　“那能一样嘛，公子谪彼时离都，是不知归期，将军夫人是爱子心切，恐是怕相见无期，是以才提前赠予。”

　　“要我说，杨将军是行伍出身，本不重这些繁文缛节，自结合了夫人虞氏，才有了给晚辈取字一说，杨将军那可是与我等一般，也是没有取字的。”

　　“嗐！门高府深，总得立立规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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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公子谪主祈福大典一事一阵风吹得尽国皆知，民间四坊街巷无不在谈论此事。

　　“敢问，各位方才讨论的是何事，如此热闹，说与本公子亦听听如何啊？”围坐的一众人丝毫没有感觉到小肆横栏上什么时候多了一位公子，闻言纷纷侧目望去。

　　只见简陋的横栏上，歪歪斜斜侧躺着一位紫衣少年，剑眉入鬓，皮肤白皙，目光慵懒不耐，好一个明目皓齿英气逼人的少年郎。

　　他嘴里叼着一根枯草，见众人些许呆楞的凝视，眼中不耐愈盛，轻哼一声吐出口中的杂草，跳下横栏，转而笑眯眯的的看着众人，好似刚刚的不耐只是幻觉。

　　见无人回应，便又重复道：“各位说的何事，如此热闹，亦说与本公子听听如何？”

　　众人中先反映过来的回道，打量一番开口道：“看公子这装束，不是清晏人士吧？”

　　“唔，不是。”那少年应前还状似思索一番。

　　“是了，难怪不知。”

　　“哦？何事不知？”

　　“我等谈论的乃是七日之后清晏护国将军府公子谪代王君主祈福大典一事，说起这公子谪，乃我清晏国少年名士，护国将军府独子，清晏国主王君亲封的车骑将军，曾拜将出征边境，护我清晏四方安宁，三年前边境战事渐息，公子谪回京卸职后便不知何因前往悬圃境，不日前方归清晏，此次祈福盛典便是由他主持。”回应之人语气之中满是钦佩敬畏。

　　“正是，另外，公子谪年近十八，尚未婚娶，虽说这仙修之人对情之一事从来寡淡，但是如此惨绿少年，那得是多少闺中儿女的梦中归客，是以清晏上下尚未婚配的少女皆月余前便着手去参加七日之后的祈福盛典，我等方才说的便是此事。”另一位接道。

　　“哦？当真如所说的绝艳？”少年挑起左眉，微微眯起双眼，半信半不信的问道。

　　“这如何能做的了假？我看公子亦是富贵人家出身，不曾对他国名士有所研习？公子谪在众国之中都是排得上号的人物，沙场之上更是悍勇非常，只是为人行事低调非常，更为清晏百姓无法相观，是以很多他国之众无法有所知解也是正常，可我看公子模样，出身非富即贵，如何半点风声不得？”原先回应的人听到这少年的语调，急急出口道。

　　“哈，委实抱歉，幼时恶疾缠身，家中长老遍寻能医，是以自幼长在山野保有一命，故一知半解。”那公子却是没放在心上，依旧是笑眯眯的说道。

　　“这……我并无恶意。”看着虽白皙的肤色却隐隐透着阴郁之气，再从少年习以为常的语气，围坐的众人都隐隐怜惜起这少年郎。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顿时没了声响。

　　“不妨不妨，现如今了解了也是不迟的。既是有热闹可看，还望各位指条前往清晏京都的道，我亦去瞧瞧这祈福盛况，开开眼如何？”那公子转而一副古灵精怪的模样，加上一副好的皮囊，真真晃眼。

　　“公子客气，此去南下三十里，便是清晏京都汤阳，走官道时间许稍长些，此处城外有马厩，公子可支取马匹，脚程快些。”

　　“如此便谢过了，告辞。”那公子轻步走至方才斜卧的横栏，轻身一跃，便下了二楼，稳稳当当停在街道之上，掸一掸身上根本不存在的灰尘，从腰间拔出别扇，忽的展开，摇摇晃晃走向早已在远处侯着的另一少年。

　　少年走后，安静下来的小肆又哄哄热闹起来。

　　“真是好一位陌上公子无双，长至如此年岁，还是头一回见了。”

　　“是啊，当真绝色，不知与公子谪比起来，谁更胜一筹。”

　　“自当是公子谪！”

　　“是啊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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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看着在街上东抄抄西瞅瞅的人，南逐扶额跟上。

　　“少主，我们这……出来有些时日了。”

　　“嗯？如何？我这还没尽兴呢。”

　　“大君已传讯，暗羽一族秋梧公主不日便抵达极渊境，此事怕是不能再拖……”

　　“哼，想左右于我，也不看看他自己有没有那命，该暗巫寻个好时辰拿捏的，我那好父亲啊……”少年脸上阴郁不已，看起来诡异至极，似是陷入沉思。

　　南逐见状闭口不言。

　　回过神来的少年继续道：“不回去，南逐，咱们看个热闹去！”刚刚还阴郁不已的人此时已经换上人畜无害的表情，要不是跟随多年，南逐当真觉得眼前少年仅仅是谁家飞扬跋扈的公子爷了。

　　“少主说的可是七日之后清晏的祈福大典？”

　　“正是。哎？你是如何得知？”

　　“这一路走来，处处都在谈论此事……”

　　“哎，那行吧，是我热衷于收拾那几只跑出来的坏东西，不曾留意，你倒说去也不去？”一脸自己错过好事深表遗憾的表情询问到。

　　“少主从不喜参与这等事，再说，祈福一事又有何看头。”

　　“是啊，左右不过高香烧起，形式摆起，一堆凡夫俗子唱唱跳跳，殊不知这满天神佛都自顾不暇，如何能得闲去解了这世间所有疾苦？”

　　“……”南逐一时无语。

　　“你是想问，既是知道，又如何要凑这等热闹？”少年复停顿，将方才顺来的玩意儿在手里把玩。

　　只听他又道：“我可没这闲情逸致，左右我还不想回去，这处处的烟火气我也不排斥，就多停留他几日，看看这久违的天光，沐浴这共主神赐予大地的恩泽。”说着饶是惬意的伸了伸懒腰。

　　“……”南逐无话。

　　“你走是不走？不若你先回了亦可，时机到了，我自会回去。顺便你也告诉那人，多备些伺候的狗奴才，让秋梧侯着吧，如果她愿意的话。”说着不以为意的继续向前走去。

　　“……”南逐摇摇头，跟上在前已经走远的人。
　　出了城，身影渐渐淡在郊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