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朱成碧之姻缘错》沁清

3、第二章

　　姻缘天注定，天注定姻缘。可如果真有那么个仙女，我不知是该谢她，还是该怨她？又或者是自己的执拗，才走上了这条不归路。
　　那天我回到办公室，在门口被盛莉一把抓住：“嗳，有两个消息，一好一坏，你要听哪个？”涂了一百二十层的睫毛忽闪忽闪的，一阵一阵往外冒幸灾乐祸。
　　我没精打采： “先听好的吧。”
　　“苏白马一会儿要来。”
　　心如小鹿乱撞，我竭力控制着面部表情不变，不让那鬼灵精看出端倪来：“那坏的呢？”
　　“经理刚找你，因为你没按时交上个月的数据报表，死限是昨天！昨天下午，六点以前！！”
　　糟糕！
　　我惨叫一声，扑向了电脑。忙得不可开交时，瞥见盛莉还在那儿好整以暇的笑，忍不住支她：“嗳，帮我把第一个抽屉里的U盘拿过来。”
　　她扭搭扭搭走过去，低头在我抽屉里乱翻，边鄙夷道：“瞧瞧你，还叫女人吗？抽屉里这么乱，看你以后嫁了人怎么办。”
　　“嘿，没准儿就有人喜欢我这样不拘小节的。”我眼睛盯着电脑，心不在焉地回她。
　　“咦，这是什么？”盛莉无意间翻出了我绣到一半的红色桃心十字绣，素白的底托上，那红愈发显得娇艳欲滴。“哟，红心都有了，就差丘比特啦？”
　　“快还给我！”我情急去夺，可盛莉她功夫了得，脚蹬七寸的高跟鞋，水蛇腰一扭，就移到了三步开外。
　　我追着她直到楼道拐弯处：“哪儿跑！”待看到了来人是谁，已然收势不及，就这样一头撞进了苏铁的怀里。
　　他身上的味道干净而清爽，衬衫上有温暖的太阳气息，让我贪婪的想留恋不起。然而盛莉一把揪住我后心拉回，边替我陪着笑脸：“对不起苏总，她不是成心的。”盛莉的笑容很美，据她自己称有着融化坚冰的力量。可这样美的笑容，现在却有点僵硬，连同站在苏铁身后那几个高层主管的脸上也是同样表情。大家的视线都集中在苏铁衬衫前面一团凌乱的红上，是连在绣绷子上的一团红线。
　　众目睽睽下，我颤巍巍伸出方才那只惹祸的手：“苏……苏总，我……我帮你——”可那团红线刚巧不巧缠在了他衬衫的第二颗纽扣上，拽一拽，还挺紧。
　　“给我把剪刀。”苏铁平静的语气，仿佛这可气可恼可笑的一幕并不是发生在他的身上，立时有人殷勤的递上剪刀。苏铁接过来，咔嚓一声剪掉纽扣，连同那团凌乱的红线一起交给我，“喏。”转头对那几人说：“咱们走吧。”
　　那笑容只是微微的，露出一线健康的白牙，可已足矣让我惊艳在当场，木头般目送他们远去。盛莉搂着我安慰：“没关系，这是午休时间。苏总他们也是要出去吃工作餐，小插曲而已。”看到我手上托着的那团凌乱，“这是苏总的——”
　　我飞快的合拢掌心，不致被她抢走那一枚珍珠白的纽扣，招来老大一白眼：“小气，你当这是皇帝内裤？”
　　我终于彻底回神，笑骂：“色女，电影看多了吧？我是心疼我的线，少了还得重配，谁知绣出来有没有色差？唉，回去让妈妈给我理一理。”
　　盛莉狐疑地看了我一眼，咕哝道：“你就长不大吧你，什么都找妈妈。”
　　任她说去，我才不管。那一点洁白被我牢牢握在掌心，苏铁的纽扣，归我了。却全然忘了，被剪断的红线，是否就意味着错配了姻缘？
　　那日之后，我有很多天没在公司里见到苏铁，后来才听说他出差了。那枚纽扣被我用红线穿了戴在脖子上，紧紧贴在心口的位置，甚至洗澡睡觉也不曾取下。仿佛这样做了，就会离他近一点，再近一点。
　　其实我从未想过自己有天会陷入这样的一场暗恋，暗恋这样一个人。老实说我排斥齐大非偶，也绝不想去做什么异想天开的傻姑娘。可暗恋的滋味就仿佛是一种毒，让人黯然销魂，却又甘之如饴。那著名到俗烂的一段话是怎么说来着，“世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生与死的距离 ，而是我站在你面前，你却不知道我爱你。世界上最遥远的距离，不是我站在你面前你不知道我爱你，而是爱到痴迷，却不能说我爱你。”我和苏铁之间的距离，就像飞鸟和鱼，一个高翔在天，一个却深潜海底。
　　然而即便是这样，也不能阻止我爱他。他不爱我，没关系；他不知道我爱他，没关系；他知道了可能也不会爱我，没关系；他可能永远也不会知道，没关系。我只要爱他，我爱苏铁，我爱他。
　　这样坚定的信心长城，在见到姿华筠的那刻崩然倒塌。

　　那天盛莉神秘兮兮的问我：“你知道今天谁要来公司？”
　　“谁？”我知道如果不顺着问的话，会被她烦死。
　　果然她得意地说：“姿华筠，苏铁的绯闻女友。”
　　她的肌肤白皙洁净，泛着珍珠的微光。一头天然微微鬈曲的长发染成金棕色，衬着年轻的脸庞更像个美丽的洋娃娃。身材秾纤合度，举止自然大方，俨然第二个林志玲。我终于知道当杂草杉菜见到静学姐是什么滋味，艳羡、赞叹夹杂着失落、怜惜与自卑，那是怎么样的一种心情。
　　公司正准备一个新产品发布会，邀请了业界许多重量级的大人物。姿华筠所在的公司中标负责整个宣传和推销策划工作。苏铁前两天出差，大概就是忙这个去了。
　　开会时，苏铁说了些什么其实我没有听到，只顾着看他的神情，他看着她的神情，认真而专注。假如这样的目光能投射在我身上一分，我情愿减寿十年。
　　这时听到姿华筠说：“好，那具体操作上的事情，让我们的人与你们市场部联系。”她的声音清脆悦耳，如珠玉鸣溅般动听惑人，我看到苏铁寒星似的双目骤然一暖，心底的痛登时椎心刺骨。
　　那段时间我总是感到饥饿，仿佛吃再多的东西也填不饱空虚的胃肠。最佳损友木子浩被我拉着吃遍了大小馆子，饶是素来有“大胃王”之称的他，最后也食火上升长了口疮，愁眉苦脸道：“嘉里，咱不吃了行么？换点别的。”
　　我恶狠狠倒竖娥眉：“啊，是谁说无论做什么都要陪我一起？才这么几天吃下来就扛不住了，看你就是言不由衷。”
　　无论你做什么我都陪你一起，这话听起来十分的煽情，也不知木子浩从哪里抄袭来的。我这么想着，忽然觉得莫名的伤感。同样的一句话，要是苏铁对我说，怕已欢喜的找不着北。
　　木子浩小心翼翼观察我神情：“要不，我请你华纳看电影去？”
　　我看他只一味的陪着小心，嘴里美味的东坡肉突然味如嚼蜡。不知道我这样是在作践谁。木子浩有什么不好？我们俩打小就认识，虽然不能说光屁股一起长大吧，但他知我我知他。从他脸上冒出第一颗青春痘开始的发展轨迹，到我在学校“突发状况”拿他的校服遮挡着回家；从我得到复旦的录取通知书，到他正式挂牌做律师，所有的经历和荣辱都是一起分享。他总是让着我，无论吃香还是喝辣，玩耍还是拌嘴，任我怎样胡搅蛮缠任性刁钻从不说个“不”字。这样的人，虽然面目平凡了点，身躯肥大了点，脾气温吞了点，但是作为男朋友打着灯笼哪去找？要两情相悦，心心相印？唉，女人啊，贪心的下场往往就是竹篮打水，空过了无痕。
　　我这样想着，乖戾的面部线条柔和了些，木子浩松了口气，叫waiter：“结账！”
　　电影是好莱坞新秀和常青树联袂的佳作，《时尚女魔头》。青春秀美的女孩自名利场的迷失中回归自我，找到一直就在身边的真爱。木子浩一直非常紧张，不断地擦汗。他的苦心我也明白，但是做不到。
　　就算明知苏铁是水中月镜中花，就算拼得粉身碎骨，我也要试上一试。人只有这一辈子，要是没真爱过一场，岂不妄来人世间一遭？
　　哪怕是这样苦，这样苦的暗恋。每当夜深人静，我想起他的时候，总感到一股隐约的甜蜜在心头浮动。我爱的人，苏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