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朱成碧之姻缘错》沁清

2、第一章

　　我坐在金茂君悦的“九重天”里，对着木子浩哭得稀里哇啦。
　　到这里来要换乘3部电梯，据说是“全上海最高的bar”。环形的落地玻璃窗使得整个外滩的景色一览无余，坐在我对面的那个男人却无心欣赏，他叹了口气：“嘉里你可想清楚了，真的要离婚？”
　　我点点头，不理周遭视线和他尴尬的面色，继续抽泣。谁叫他是我的发小呢？不是亲人却胜似亲人的那种。他知道我爱吃红烧肉最讨厌冬瓜，知道我喜欢绿色但不适合穿它，知道看见地上有只毛毛虫都会吓得要死的我，这辈子做过最勇敢的事就是倒追苏铁和生下宝宝，你说我当着他还有什么可躲躲藏藏，遮遮掩掩的？
　　“离婚可不是闹着玩的，房子、钱款、股票和其他投资，最重要你们还有宝宝。”他一口气数出，顿了顿：“有婚前协议么？”
　　我摇摇头：“你知道当时的情况，我们是闪婚。”
　　一提这个木子浩就忍不住瞪我一眼，然后他松口气，向椅背靠去放松他肥大的身躯：“没有协议就好，反正苏铁不知比你强几倍。”见我目光似要吃人，他才违心添上了句：“我是说在money上。”
　　他不说还好，其实苏铁什么不比我强，无论家世、相貌、学历、风度甚至是与宝宝相处。我跟他站那儿一比，整个儿一癞蛤蟆想吃天鹅肉，牛粪和它上面那朵鲜花。强提着的那口气渐渐泄去，我往沙发里窝了窝，只听他又问：“赡养费呢？”
　　我赌气：“一万块同一千块还不都一样活？一宿三餐而已。不要他苏铁的臭钱，我也能在这儿喝得起咖啡。”
　　木子浩却丝毫不给我面子，嗤之以鼻道：“真是不当家不知柴米油盐贵！你每个月家用和零花钱是多少？再加上保姆费和孩子的各种开销，你知道现在一小白领累死累活个把月才能挣多少？单身女人再拖扯个孩子！得，我给你打个比方，一万块同一千块，都能来这里喝咖啡，可人家喝得潇洒你喝得战战兢兢，人家那是享受生活你这是打肿脸充胖子，怎么能一样？”
　　“我——”我被他噎得怒从心生，忍不住抬脚踢去：“死木头，说几句好听的你会死啊？”
　　他笔挺的米色西裤登时多了个明晃晃的脚印，可脸上仍不改弥勒佛般的笑意：“嘿，咱不是实在嘛？打小就不会说谎。”我再郁闷的心情听到这句也忍不住笑出来：“你还实在？哟，是谁说律师就是职业撒谎家？”
　　木子浩满不在乎的咧开嘴，看着我认真地说：“嘉里，只要你开心，怎么褒贬我都成。”
　　我的心在那一瞬间，猛然沉了下去。这就是木头，他待我永远这样好，我却不能回报他万一。而世间因果轮回，苏铁之于我也是同样。他的世界永远对我关闭着，哪怕后来我成为了他的妻子，这个世界上同他关系最亲密的那个人，那个世界的大门却仍然对我关闭着，永远，永远。

　　认识苏铁的时候，他已经是公司里年轻的海归高层，毕业于加州大学伯克利分校商学院，还在华尔街干过一段时间金融，事业一片大好的时候却突然辞职，独自背起行囊环游地球。这当中还客串了一把某旅游节目的主持人，凭借俊朗的外形和风趣的谈吐在荧屏上火了一阵。然后去了公司的美国总部，一路从销售专员升至销售总监。再后来被派往欧洲开辟市场，开创了不凡的业绩，直至被派到亚太地区任副总。这一年，他才刚刚三十二岁，浑身散发着钻石王老五的熠熠光辉，就这样如神祗般空降到我们面前。
　　据不完全统计，当苏铁刚到这座大厦上班的一个月，全体女性职员的换装频率整整提高了三倍，奇怪的是，男性也同样。往往苏铁穿过什么颜色的衬衫，这种颜色就开始在大厦里蔓延。苏铁打条什么样的领带，大家脖子上就开始挂着类似图案的带子。可就算你千方百计寻来了一模一样的衣服，也绝穿不出他的那种潇洒自如，真正人穿衣，而非衣穿人。这种与生俱来的气度绝非一时一日便能滋养形成，秘书处的八卦女王盛莉打探后得知，原来苏铁祖上是江浙的簪缨大家，是以举止这一副风流派。她唾沫横飞地给我们讲完后，得意地望着一众花痴们迷蒙的目光：“大家口水擦一擦，要有自知之明哟，咱们近水楼台的能看看就不错啦，做人贵要知足。”
　　是啊，做人贵要知足。我那个时候，说实话还真一点觊觎的想法都没有。我一市场部的小职员，除了毕业学校的名头可以唬唬人外，实在没什么能拿出手的。对苏铁，纯粹当他一赏心悦目的移动风景。
　　可是有一天，记得那天是公司的尾牙晚宴，我溜到大厦的外楼梯上给妈妈打电话。隔着落地玻璃窗望出去，灰蒙蒙的天幕上寥寥几点星光，不由想起小说里月黑风高的夜晚。寒气隔着玻璃窗透进来，让穿着露肩小礼服的我瑟瑟发抖，十分后悔把兔毛披肩落在里面。跟妈妈在电话里道了晚安，转身急着回到暖意融融的宴会厅里，孰料足底打滑，狠狠摔在了地上。胳膊外侧一片火辣辣的疼，我倒抽口冷气，低头审视着缓缓渗血的肘尖，这时一只修长有力的手伸到我面前：“Are you OK？”
　　我抬头，望见一双比天上寒星还要朗澈的双目，微噙着笑意看着我。他的手大而温暖，我在他的帮助下站直了身子，却发现一只鞋子早不知所踪。
　　“等我一下，”他瞥见滚落数阶台阶外的高跟鞋，俯身取了来给我，我正伸手欲接，熟料他弯下腰，轻轻将那只鞋子穿在我的右足上。那一瞬间，我仿佛被彗星砸中了，数不清的电流在身体里乱蹿，一颗心更是“怦怦怦”乱跳个不停，眼睛里湿湿的想要流泪。
　　苏铁站直身子，看我呆愣的样子，不免微微一笑。“我是苏铁。”他的英语发音非常纯正，没想到的是说起中文来亦字腔正圆。
　　“I see，嗯，我是说…..我知道。”我两只手在身后乱拧着裙摆，紧张得语无伦次。苏铁微微一笑，我的心跳彻底紊乱，正待开口说点什么补救，忽然苏铁的手机响了起来。他说了声“抱歉”去旁边接电话。从这个角度望过去，侧影清俊贵气得让人目眩神迷。对方不知说了句什么，他略仰起头，轻快的笑起来，那神情温柔得让人绝望。对，绝望，就像你一眼就爱上了橱窗里那条华美的裙子，却发现它是件永远无法企及的奢侈品，怎能不绝望？
　　那边苏铁收了线，温文有礼的对我一笑：“我得进去了。你的脚，还能走么？”他的礼貌带着疏离，纯粹在尽同事的义务。那一瞬我失落至极，仿佛午夜十二点自南瓜马车跌落的灰姑娘，方才他俯身给我着履的一幕似乎发生在梦里。“谢谢苏总，我没事的。”
　　他点点头，转身离去，步伐轻快而从容。
　　我一屁股跌坐在冰冷的大理石台阶上，仰头望着窗外遥远模糊的星子，仙女啊仙女你在哪里？许我一段姻缘，愿拿终身来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