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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莲花与淤泥 ...


  •   每次凌殊去找允知景,她不是在看书就是在写字,好像除了吃饭睡觉,允知景就只会做这两件事似的。今日同样不出所料,允知景正对着钉满纸张的屏风思索着什么,嘴唇抿的紧紧的。

      春试紧张,允知景一刻也不敢放松课业。大楚王朝允许女子参加科举,朝中也有女官,只是总的来说,女子要走科举这条路还是比男子更为艰辛些。

      凌殊很佩服允知景的毅力,她走近,满屏风的纸张上都是字,要么是诗,要么是文章。

      “殊姐姐。”允知景回头冲她一笑。

      “我是不是又打扰到你了?”凌殊抱歉道。

      允知景跟以往一样摇摇头:“没有,我只是在看这些东西。”

      就算真的打扰到了,以小景温柔的性情也不会说实话吧,凌殊这么想着,心里更过意不去了。

      “殊姐姐有事?”允知景问道。

      “嗯,”凌殊掏出那张纸,“繁繁不知道什么时候从你桌上拿走了这个,我给你送回来。”

      允知景接过打开那张已皱巴巴的纸,说道:“这是我写的一首诗,繁繁想要就拿去吧,不是什么重要的东西。”

      “咦?不重要吗?”凌殊看了看桌上堆满的书籍,“我以为是为春试准备的。”

      允知景笑笑:“确实是为了春试,但这首诗恰好是废诗,没什么鉴赏价值,被撕掉也无所谓。”

      废诗?凌殊进门之前,凭着自己不多的文学知识努力读了半天,一首七言绝句,二十八个字里有六个不认识,剩下认识的组合到一起却搞不懂是什么意思。这么深意的诗,居然是废诗?

      凌殊觉得自己这辈子都学不会诗词了。

      “就算是废诗,也是自己辛苦写出的作品,不能随便丢掉的。”凌殊把皱了的纸张认真抚平,夹在一本书里。

      允知景微微皱眉,眼神有点不耐,但这般的情绪并没有明显表现出来,她脸上仍挂着温和的笑。

      她不喜欢不完美的东西,对人,对事或对自己的作品,如花瓣上落了一颗鸟粪,尽管把鸟粪擦去后丝毫不影响花儿的鲜艳美丽,但总闻到花香中混杂着臭味,让人只觉得鼻腔被玷污。

      曾经允知景写过的东西,只要觉得有瑕疵,不满意,哪怕是费尽千辛万苦写出来的,她也能毫不犹豫地把它们投进火盆中,彻底毁灭。

      凌殊总能准确地在某一点上跟她“作对”,她有时都怀疑凌殊是不是背地里仔细调查过自己。

      夹在书里的废诗,她看着别扭,却是忍住了想撕碎的冲动,对于毁坏与隐忍,她向来把握的很好,就像现在,她指着那满屏的诗词和文章,平静又认真地问着凌殊:“殊姐姐,你帮我看一看,哪一篇能给翰林院的学士大人们拿得出手?”

      “翰林院?”凌殊奇怪道,“春试不是还早吗?怎么要给翰林院交东西?”

      莫非,是提前打点?好在正式春试中走后门?

      允知景知道凌殊想到哪里去了,她解释道:“虽然翰林院并不直接负责春试事宜,但提前送交自己的作品以及对于时政的一些看法,不失为向学士大人们自荐的一种方法,这也是多年来默认的考察人才的另一途径,不牵涉钱权利益。”

      凌殊脸红了,她第一反应就把这事跟利益交易联系上了,倒显得辱了读书士子的气节。

      只是凌殊也犯了难:“我这没什么文化,字都认不全,更是比较不出好坏啊。”

      她嘿嘿一笑,紧接着又补充了一句:“在我看来,小景写的都很棒!随便一篇都能拿得出手!”

      这傻妞,夸人也太浮夸了些,允知景心里冷笑,这凌殊倒说对了一点,她确实没文化。

      允知景今日兴致莫名很好,即使跟凌殊说话也少了几分嫌恶,她有意找点乐子,坚持道:“殊姐姐,不是非要做点评,而是你挑一篇你觉得最为欣赏的诗文。”

      “就是说,我觉得最顺眼的?”凌殊问。

      “对,最顺眼。”

      这个她拿手,她从小到大,目力好的很,百步外柳叶上的飞虫她都能看的清清楚楚。

      凌殊撸撸袖子,一副气势足足的样子:“好,那我就看看。”

      允知景往旁边退了一步,让出整扇屏风。

      凌殊拧着眉,托着下巴,盯着那些诗文左右踱步,时不时翻翻这张,又翻翻那张。

      允知景觉得这认真严肃的模样挺好笑的,她遮住嘴,抑制住自己发出笑声,凌殊不懂装懂,难为的样子真带来了些乐趣。

      允知景想,这个冬天,似乎也没那么无聊了啊。

      一刻钟过去,凌殊终于从让她头昏眼花的墨色文字中抽出来,指着钉在最左边的一篇,说道:“这篇最顺眼。”

      允知景取下来,是一篇写莲花的文章。

      她问:“为什么这篇最顺眼?”

      “呃……”凌殊挠挠头,“小景写的是莲花吧,我小时候吃过一次莲子,熬汤可清香了。”

      “就因为这?”允知景感到不可思议,什么荒唐可笑的理由?

      “嬷嬷说过,莲花寓意很好,是品行高洁的象征。”凌殊说。

      允知景挑出文中的一句,指着其中两个字道:“殊姐姐认得这两个字吗?”

      凌殊搜刮着学过的所有文字,想了半天,不确定道:“并?蒂?”

      “对。”允知景道,“并蒂莲,这篇文章并不是写莲花本身的,也不是讨论高洁情操的,而是写爱情的。”

      允知景写过的所有诗文中唯有这一篇关于爱情,恰巧被凌殊挑了出来。

      “爱情?”凌殊第一次知道莲花还能代表爱情。

      “并蒂莲,一茎生两花,花各有蒂,亦称合欢莲,象征百年好合,永结同心。”允知景说。

      “那小景是有了喜欢的人?”凌殊直白问道。

      允知景一愣,怎么联想到自己身上了?她看着凌殊好奇的神色,否定掉:“并没有。”

      “那为什么会写并蒂莲呢?”凌殊道,“不都说少女怀春嘛,我还以为小景有了心上人呢。”

      怀春?允知景冷笑,她的内心是飘满飞雪的严冬,哪有什么春?

      “没有爱人,就不能写爱情了吗?”允知景反问道。

      “不是啊。”凌殊揉了下鼻子,“兰姨娘说小孩子不摸一下热水壶永远都不会知道有多烫,我是觉得吧,没经历过的东西也永远不深刻。”

      刚说完,似是觉得自己这般口气有点高高在上教育人了,她这点水准哪敢指导允知景啊,凌殊急忙补充了一句:“小景别当真,我不是说你不深刻,就是多嘴了一句。”

      虽然被凌殊这般“教训”很不爽,但说的并非全无道理。当初恰好翻到了前人作过的一些诗词,一时兴起,便随意写了一篇。允知景其实并不期望爱情,也没想过将来共度一生的人是个什么模样。

      她好像早已失去了爱一个人的能力,更失去了爱的能力。

      湛蓝晴空上是虚无,浩瀚汪洋下是暗流,凶猛野兽中是猩红内脏,世人再美丽的皮囊之下也不过是森白的骨骼。

      有甚可爱?

      爱情也不都是美好与幸福的,沉溺其中的痛苦,爱而不得亦或生生分离,这种东西如此使人纠结,挣扎,甚至疯魔,为什么世人都要去追求呢?无欲无爱也就无悲无苦。

      允知景在笔下讽刺着这些俗人,云雨将倾,洗不得一身爱欲的污秽。

      允知景不愿沾染污泥,无波的湖水覆盖了底下的淤泥,而她就是那不染的莲花,独自旁观着世人在泥淖中不能自拔。

      可惜啊,凌殊也是万千俗人的一员,甚至更加俗不可耐,就算给她一个字一个字地讲解,她也不会明白自己到底在写些什么吧,罢了,莲花怎会在乎淤泥呢?

      她笑了笑:“好,就顺了殊姐姐的眼吧。”

  • 作者有话要说:  矫情文笔,算了,就想矫情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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