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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9、那年夏天的葡萄树下 ...


  •   允知景没等到凌殊想出办法,听见凌殊忽然大叫一声,一手指着天空,兴奋地晃着她的胳膊,喊道:“快看快看,天边!”

      “看什么?”允知景顺着她的手指看去。

      “是流星,有一道流星!”

      允知景有些吃惊,可遇不可求的天象,让她们碰上了?她望着天边,捕捉到了那道流星的末尾,划过后留下了最后的痕迹,是巨大烟火的残影。

      只有一道,她们等了很久,都没有出现第二道。短暂的炫丽过后,夜空再次恢复了深沉微光。

      凌殊往椅子里面挪了挪,把自己窝进去:“流星真是漂亮呀,可惜只有一道。”

      “可惜什么?”允知景说,“你不是讲人死了星星就会陨落吗?一道流星就代表了一个人的离去,这般想想,也就不漂亮了吧。”

      “可是同时也有人新生啊。”凌殊笑了笑,在夜空中仔细找着,她又指向一个方向,说道,“你看这颗星,特别亮,一定是新生出来的。”

      允知景懒懒地抬起眼皮:“随手乱指的吧。”

      “没有,”凌殊说,“这颗星刚才还不在这里呢,它肯定是新生的。”

      “我觉得你在胡扯,”允知景好笑道,“这么多星辰,排布错杂,难以区分,你还能认出来每颗的位置?”

      “我就是能。”凌殊坚持道,“有星星落下,就有星星升起。”

      允知景没劲儿跟她瞎扯,由着她去了:“行行行,信你。”

      “所以说嘛,”凌殊得意地说,“流星既是结束也是开始。”

      “凌殊,”允知景轻轻叹口气,“有时我觉得,你还挺哲学的。”

      “这是……夸我?”

      “不然呢?”

      “我一直觉得自己挺笨的。”

      “哦,我也觉得。”

      “咦,刚才不还说……”

      “当做没听见吧。”

      “小景!”

      ……

      初夏的这个夜晚,伴着满天星光,凌殊就这么靠在竹椅上睡着了,第二日醒来时,允知景早已离开了,而她的身上披着一件薄薄的单衣。

      老夫人的前院种了葡萄,搭着架子,到了时候,藤蔓爬满了架子,嫩绿的枝叶之间坠着一串串还略带青色的葡萄。老夫人说今年的葡萄长得特别好,以往都是稀稀拉拉的零散几串,今年结得很密,而且个头饱满,几乎没有虫蛀。

      凌殊每天都要在葡萄藤底下走一圈,眼巴巴地等着它们变成紫色,她叭咂叭咂嘴,仿佛已经吃到了葡萄。

      在津城的生活很悠闲自在,凌殊不用去学什么闺阁礼仪,允知景也不用修习功课到深夜,吃吃喝喝,自由玩乐,凌殊摸摸肚子,腰上的肉好像多了点。

      允知景难得的休了长假,无事可做时,也乐得跟凌殊扯皮,说些没边没际的话。她听凌殊讲一些趣事,忽然发觉自己过去的日子甚是无聊,当个普通的市井小民没有锦衣玉食貌似也挺不错。

      凌殊之前说过的扎着篱笆,开着蔷薇花的小屋,她很期待将来有一日去瞧瞧了。

      没有等待很久,葡萄就成熟了,青色全都变成了晶紫色,看着亮油油的,像是一颗颗紫宝石。

      凌殊拿了筐子和剪刀,搬出了凳子,准备将那些葡萄都摘下来。

      挑了个阳光不错的午后,刚把凳子拿出来,一扭头,她看见藤下放着张竹榻,有个人躺在上头。

      她以为是老夫人在午休,走过去一看,原来是允知景,侧身躺着,右手枕在耳后,左手搭在腰上,微微蜷着双腿,穿了身月白色绣金边的单衣单裙,长发披散,闭着眼睛正在榻上小憩。

      来了津城后,一直是她和允知景住一间房,她知道允知景夜间睡眠浅,一点动静都会醒,像午后这种时间,躺在草动虫鸣的小院里,睡得这么安稳,还是第一次见。

      不忍去打扰,凌殊放轻了动作和呼吸,收起剪刀和筐子,决定还是另选时间再来摘葡萄。

      刚一侧头,一阵清风吹来,满院的葡萄藤哗哗作响,果实摇摇晃晃。允知景的长发被吹起,飘到了凌殊眼前。

      她心念一动,奔到屋内取出了自己的画具。夏日小院,青藤之下,卧在竹榻上休憩的少女,怎能不提笔将这恬静的场景画下来?

      凌殊寻了个角度,坐在花坛的边上,轻轻地抖开画纸,摆好笔墨,对着侧前方一边看一边落笔。

      青色墨的枝叶,紫色墨的果实,留白的天空,皆一气呵成,凌殊却停下了笔,咬着笔头不知如何去画,她盯着那个人看了又看,构图在脑海中已过了许多遍,却总觉得自己没办法画好。

      她叹口气,画笔都没搁下,走到竹榻前,想要离近了仔细打量。

      不知从何处飘来的一朵飞絮,晃晃悠悠地要落在允知景脸上,凌殊伸手一抓,捏住了那朵飞絮,没让它打扰了允知景的清梦。

      她低头去看,榻上的人仍是睡得安稳,树影映在允知景的脸颊上,明明暗暗。

      凌殊忽的想搞个恶作剧,捏住手中墨还没干的笔,慢慢地往允知景脸上移去。要是趁她睡着给她画个大花脸,等允知景醒来会不会冲自己发脾气?

      一边担忧着又一边思考要在允知景脸上画个什么,一朵花?一只兔子?或者写个字?

      托着腮想了一会儿,笔尖快要触到允知景的睡脸了,凌殊停住了,悬在了半空。

      她蹲下来,凑她很近,小心地屏住了呼吸,害怕自己的气息会惊扰到熟睡的那个人,这是她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去看允知景。

      酣睡的允知景敛去了平日里所有的光芒,变得平静而和煦,连那一丝丝的清冷气都收敛不见了。在这榻上的不是什么世家小姐,没有背负什么才名,榻上的只是个午后困倦,静卧休憩的普通少女。

      如这个年纪的其他少女一般美好。

      凌殊一下子就想起了“美好”这个词,她忍不住伸手去摸允知景的长发,顺滑柔软,带着点花香。她又去看允知景的睡颜,侧脸上因了阳光被照成了粉红色,照出了细密的绒毛,短短的,绒绒的。

      似乎是做了梦,允知景动了一下,还抓着头发的凌殊赶紧放了手,但她只是一动,并没有醒来。凌殊歪着脑袋,饶有兴趣地数着允知景长长的眼睫。

      忽的,她的眼皮轻轻颤了一下,带动了那长而密的睫羽微微一抖,像是雏鸟展翅。

      这一颤,颤的一直看着她的凌殊猛然抠紧了手指。

      津城小院的阳光午后,在翠绿的葡萄藤下,凌殊望着睡着了的月白色衣衫的允知景,心跳漏了一拍。

      头顶上紫色的果实晃啊晃,装作了风铃为藤下的两人奏着无声的小调。

      凌殊抠着手指都抠疼了,她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的心脏会顿了一下,她想要把视线从允知景身上移开,却是看了又看。如果允知景醒着,肯定会被她盯得不好意思。

      半晌,凌殊意识到自己这样一直盯着一个人很没有礼貌,慌忙偏过头,站起身来,一时慌张,差点绊倒。她重新坐回去,望着面前已画好树藤与竹榻,还差榻上少女的画,只剩一点就完成了,但凌殊迟迟无法落笔,她怕自己画不好心中的允知景的模样。

      犹豫再三,好几次笔尖将落未落,最终凌殊还是放弃了,不由得叹一口气,果真还是功底不扎实啊,画了半天,连主角都画不好。

      她撇起嘴,拍拍脑袋,一时懊恼,收拾好画纸和画笔,趁着允知景没醒赶紧溜进了屋子,她可不想让她看见自己作了幅失败的作品。

      脚步声逐渐远走,院里又起了阵风,天上一朵白云挪了过来,恰好停在了小院的正上方,整座院子顿时暗了下来,在短暂的阴影中,本来酣睡着的允知景缓缓睁开了眼睛,一双眼中丝毫没有刚醒时的迷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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