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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允知景 ...

  •   凌殊一来一去的,允知景看不进去书了,她动动鼻子,总觉得屋里有股臭味,明明熏了好些香,那股异味偏偏硬往她鼻腔里钻。她有些烦躁地放下书本,头一转,看到了手边放着的梨水碗。
      甜梨水还冒着热气,允知景只喝了一口,再没动过。梨水甜腻腻的滋味充斥着她的口腔,食道,甚至胃里都是,刺激着嗓子让她想吐。允知景灌了好几杯白水,才把这感觉压下去。她瞥一眼那碗,把它推到了最边上。
      凌殊放了太多的蜜糖,她觉得恶心。
      府里人都知道她不爱甜,偏这凌殊,熬个梨水死命地放糖,不知是蠢还是故意的。
      允知景想多在香炉里添些香,刚一从书桌旁站起,她就明白了屋里的异味从何而来。
      桌前到门口,拉出了一条长长的脏污的痕迹,到处是踩着的灰黑的脚印,脚印边缘还带了些许湿腐发臭的淤泥。这肯定是凌殊踩的,她从外面回来,不换衣服和鞋子就满屋子跑来跑去,把屋里弄得满地脚印,还有吃完东西连嘴角都不擦,脏乱的模样真是令允知景嫌恶。
      允知景蹙眉看着地上的泥迹,小心跨过去,站在一处干净的地方,大声喊着自己的侍女:“紫桃,紫桃!”
      “景小姐。”闻及喊声的紫桃很快就跑了过来,看到自家小姐捂住口鼻,屋门大开。
      允知景指着那泥迹,吩咐道:“给你一刻钟,把屋子打扫干净,不能有任何异味。还有,书桌上碗里的东西全部倒掉。”
      “是。”
      紫桃取了扫把和抹布来,仔细清理着地上的湿泥,她有点奇怪,这泥是哪儿来的,应该是脚上踩掉的,可景小姐是个非常爱干净的人,总不能去雪地撒完欢又弄脏屋子吧。如果是哪个侍女干的,景小姐肯定会很生气。
      紫桃手脚麻利,很快就收拾好了地面,允知景在外面走廊转了一圈回来,认真闻了闻屋里已经一丝臭味都没有了后,满意地继续坐回书桌前看书。
      紫桃捧着一块帕子问道:“景小姐,这帕子湿了,我去给您洗一下吧。”
      那帕子就是方才允知景借给凌殊擦嘴的那块,允知景瞥一眼,淡淡道:“不用洗了,扔了吧。”
      “这……”帕子没破,还很新,只是稍稍脏了些,扔掉了有些可惜。
      允知景知道紫桃在想什么,她用的手帕都是上好的蚕丝织成的,小小一块也是很多平民家买不起的,就这么扔了,下人见了是有些眼馋。
      “你如果喜欢,就拿去吧。”允知景说道。
      “真的吗?景小姐。”紫桃一时欣喜,“这……这帕子贵重……”
      “一块手帕而已,我又不要了,你拿去也没什么。”允知景道。
      确定允知景是真心实意不要,紫桃便将帕子叠好,道谢道:“多谢景小姐。”
      允知景露出一个微笑:“紫桃不必跟我客气,我有些渴,你去取点热水来吧。”
      “是,景小姐。”
      紫桃退出去后,允知景脸上的笑容倏然消失了,神色微冷,她一手扶着额角,一手翻着书页,心思却不甚认真。
      那一块手帕,紫桃捧着它时的表情,她看的清楚,别人不要的东西,怎么就那么高兴?就算她懂底层下人的生活贫苦,是远远比不上官家小姐的,但她并没有对这样的人有所同情,卑弱如微草,在践踏中艰难求生。
      微草永远长不成大树,麻雀也永远变不成凤凰,就像凌殊。想起凌殊,允知景多了点烦躁,她也同紫桃一样,再如何改换身份,始终都是底层之人,有再多的嬷嬷教导,还是粗鄙的性子。
      不会有人真正在意小草,凌殊在允知景眼里也是这样一棵随时可以被践踏的小草罢了。
      凌殊本来打算先去给允昌茂请个安的,毕竟他是这允家的主子,更是自己失散多年又认回来的爹爹。但她洗漱完毕后,听丹梨说,允昌茂临时公务,冒着风雪进宫了,还告知管家今晚不回来了,所以凌殊就没见成允昌茂。倒是傍晚的时候,见了允昌茂的夫人们。
      三夫人对她的回家并没太大的反应,互相打个招呼便就各自回房了,反正平时也这样,接触不多。倒是大夫人有点激动,拉着她的手说个不停,心疼她在外面一个月消瘦不少。
      凌殊其实有些不自在,很少有人这么关心她,对这般的亲近多少有点惶恐。
      她管大夫人叫大娘,当初就是她帮着允昌茂寻回自己的,吃穿用度也都是大夫人负责的,这方面一直都没亏待过凌殊。
      寒暄过后,已经是戌时了,凌殊抓起账本就赶紧去找了允知景。允府的规矩是外出记录的账本,回府后的第二日就要上交,因此今晚就得核对无误。
      凌殊小心翼翼地敲门,得到答复后,进了允知景的房间。
      房中点了灯,允知景倚在炭火盆旁的软榻上,握着一卷书。
      她迅速全身上下打量了一遍凌殊,洗干净了,衣服和鞋子都换了,头发梳整齐了,身上还扑了点香粉,还算不令人反感吧。
      她坐起身来,笑了笑:“殊姐姐来找我看账本吗?”
      “嗯……”凌殊轻声说,“小景是在修习功课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打扰的话那就算了……”
      “殊姐姐。”允知景举起手里的书卷,“不是功课,我在看话本。”
      那书卷封面上的图确实是话本,凌殊舒口气:“麻烦小景了。”
      她把账本递过去,允知景接过,拍拍软榻:“殊姐姐坐吧。”
      凌殊没坐在软榻上,而是坐在了一旁的小板凳上,脚边是一盆新炭:“我就坐这儿,炭火烧完了我还能及时添些。”
      允知景由着她去,翻开账本,认真看了起来。
      约摸过了两个刻钟,凌殊往火盆里添了两回炭,允知景看完了最后一页,她拿出一只朱笔,轻叹口气:“殊姐姐,虽比以前有所进步,但还是有不少计算错误的地方,柳先生见了是要责骂的。”
      凌殊打个哆嗦,庆幸自己还好让小景帮了忙,柳先生骂起人来可是丝毫不留情面,饶是她脸皮再厚,也经不起这种批评。
      凌殊急忙凑上前去:“哪里有错?”
      她凑近的脸让允知景不自觉身子往后一斜,离的稍稍远了些,凌殊并未察觉允知景远离的动作,她的注意力都在账本上。
      允知景一页页翻着有错误的地方,用朱笔圈起来:“你看这里的账目应该是三笔,工人雇佣,马车租赁还有寄存费用,少算了十两银子。这儿,殊姐姐没有减去商户退还的费用,还有这儿,工人的工钱每人都多算了二钱银子,五个工人就多算了……”
      一本不厚的账本,几乎每隔几页都有朱笔的痕迹,多记的,漏记的,计算有误的,凌殊看着那红色笔迹只觉眼晕,明明认真计算过的账目竟这么多错误,凌殊捏了捏手指,都怪自己连算盘都没用熟。
      凌殊懊恼着:“是我太笨太粗心了。”
      虽心中想着这凌殊确实蠢得可以,但允知景嘴上还是说道:“账目众多,记录错误是难免的,殊姐姐比初学时好很多了,莫要灰心。”
      凌殊第一次学习记账时,那简直是愁的她饭都吃不好,什么数字计算她头都大了,做出来的东西自是一塌糊涂。对比过去,她现在的确好很多了。
      凌殊拿过账本:“这种东西实在交不上去,我这就去重写。”
      “重写?”允知景道,“都这个时辰了,重写一整本的话恐怕要用一晚上了。”
      “没事啦,不就是一个晚上嘛。”凌殊笑笑,“明天我会按时交给柳先生的。”
      “殊姐姐路途颠簸,还是休息一晚,迟交一会儿吧,爹爹和柳先生肯定能理解的。”允知景说道。
      凌殊摆摆手:“毕竟是我粗心大意,补过也很正常。麻烦你帮我了,真是太谢谢了。”
      “不用客气,应该的。”
      “那我就先走了。”凌殊站起身来,又往炭火盆里添了些炭,“小景早点休息吧。”
      “好,殊姐姐慢走。”
      屋门刚一关,允知景马上就脱了外衣,拿起书卷往脸上扇了扇风,那炭火噼里啪啦烧的红通通,她脸蛋也红通通,热的直淌汗。
      她走的离火盆远了些,凌殊往里面加了三次炭,是想热死她吗?每回凌殊做的事总会让她不愉快,还不错的心情一下阴郁了起来,话本也不想看了。
      她转过屏风,走向床榻,和着外面依旧激烈的风雪,闭眼昏沉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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