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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第 4 章 ...

  •   王存量有三房姨太太,大房无所出,便娶了二房育有一儿,便是王志行。

      大房二房均是当地有些名气的富贵人家,平日里都懂规矩,温和有礼。

      唯有这三房是前些日子从一处码头买来的,生得虽貌美,脾性却冷得很,终日里躲在房间里不出来见人。

      王志行的猜测并不是没有道理,王存量在总督府设了不少侍卫,且武功皆是不错,外面进来又不惊动人难度太大,所以府里人下的手可能性更大。

      王志行到母亲的院里的时候,里面的哭喊声正一声盖过一声,响彻云霄。

      王志行停下脚步,往前院看了看,二姨娘的院子离前厅有一段距离,不知道昨日那位将军会不会听到这声响。

      门口的小厮一见到少爷来了,讪讪地迎了上去,顺着他的目光一看,道:“前厅离着百来米远呢,夫人说他们听不到的。”

      说着紧张地搓了搓手:“少爷要不在这等会儿?我这就去禀告夫人。”

      “嗯”

      王志行其实知道他母亲在里面做什么,也很反感母亲的做法,可他不敢忤逆母亲,也不知道该怎么和她说。而母亲也还在尽力维持着她贤妻良母的形象,但凡做点什么,必定派人守着门口或者王志行。

      自小厮进门那一刻,那铺天盖地的哭喊声便兀地降低了,随后逐渐减小,过了几分钟已完全消失。随后是吱啊一声,是门开了的声音。

      大概是从后门出去了吧。王志行想,母亲做这些事情还是想瞒着他。

      他其实不小了,都十五了,可母亲总是瞒着他干这些事,像是怕吓着他似的。

      天底下哪有不漏风的墙,王志行想,夫子说:要想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母亲怎么不明白这个道理?

      屋里传来一阵收拾的声音,过了几分钟,那小厮就出来了。

      “少爷,夫人说你可以进去了。”

      “嗯”

      王志行进到里间,先给母亲请了个安,而后不动声色地观察起了周围,自从他知道他母亲是做什么的他就开始养成了这个习惯。

      二夫人徐氏此时正坐斜靠在软塌上,许是刚刚太过激动弄散了头发,一旁的侍女正给她梳理着头发,徐氏半眯着眼睛,神情似乎有些不悦,见他来了便直起了身子,一双凤目这才睁开,一扬手让人把方才擦手的手帕给拿下去

      “我儿昨日可还好?”

      地毯是新铺的。王志行环顾着四周,似乎想找出他母亲凌虐下人的证据。刚刚那凄绝的哭喊声,不流血是不大可能的。

      徐氏见他不应,又唤了两声,这才把人叫回神

      “方才在想什么?你最近怎么总是这样,心里有事?”

      王志行看着徐氏涂脂抹粉认真的神情,心里叹了口气,罢了,找到又能如何,他敢与母亲当面对质吗?

      王志行地给母亲道歉:“母亲见谅,最近府里的事多了些,且那新上任的总督……”

      “苏茂的儿子”徐夫人又返回去斜靠着她那软榻,讥讽道:“不是多大的事,这人不是草包也和草包差不多,王上派他来也不过是看上了他家钱多,也是个没什么能耐的东西。”

      王志行不置可否,昨日苏幸还在他房中拿他当小孩子逗着玩,只怕母亲的这些传闻有虚。

      他没有告诉母亲,一是不确定哪个才是真实的苏幸,免得做了错误判断惹出事情。二他内心深处又隐隐期待着苏幸能不能打压或者让母亲吃点亏,让她把手上的东西给断了、停了,从此安安心心做个二夫人。

      “母亲为何要对付三姨娘?”王志行问道,这三姨娘是几个月前父亲从码头上买来的,不说尊贵与否,父亲是真的疼她,不仅立马配了侍女房屋,还当即就警告过大夫人和母亲不准对她动手。她那处房子外边还整日安排人护着,生怕这三姨娘被人给欺负了。

      不说大夫人,王志行知道母亲定是咽不下这口气,但如今父亲遭人下了杀手,失去了庇护,大夫人定是不再留她,就是还留在府中,想来日后三姨娘的日子也不会好过。可母亲为什么要在这件事上插上一手?这要是传个二夫人偕越大夫人私自办事也就罢了,毕竟府里都知道两位夫人不和,可这要是被官府的人给捉住了把柄,如今这新上任的总督会放过他们吗?

      徐氏虚虚一笑,扭了扭腰,试图在软榻上找到一个更舒服的位置,:“我儿,哪有那么多为什么,不想留她就是不想留。”

      还真是为了那点儿女私怨……

      王志行一时没想到母亲会这么回答他,他以前总觉得母亲把钱财看得比什么都重要,如今居然会因为一点不痛快去闹事?王志行愣了愣:“是孩儿多想了。”

      “那将军说什么了?”

      “他信了,今日应该会去找三姨娘问话。”王志行道。

      “很好,不愧是我儿!”徐夫人高兴起来,伸手拍了拍他的肩

      王志行又留在房中陪徐氏聊了好一会儿话才离去,离开前徐氏又让身边的丫环鸣声送送少爷。

      “刚刚房中的是何许人?”王志行出了房间就问道,他娘或许还想瞒着他,但周围的侍女小厮已知瞒不住了,又,禁不住少爷百般盘问,因而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也就告诉他。

      “东头丰源粮铺的掌柜。”鸣声说着,把王志行往外头拉了拉,怕给里头夫人听见,声音降低了几分:“昨个这掌柜的私自降了米价,买出去不少呢。夫人气着了,这才这般……”鸣声顿了顿

      “狠”

      东头的粮铺。

      王志行叹了口气,这城中各行的生意大夫人的刘家和母亲的徐家都涉及了,不过大夫人只精那一两个商铺,来钱快,也好打理。他母亲则是除了刘家的行业不碰其他的都做,不过很多都是交给下面的人去管,她自己管账就行。

      城里一半的粮铺都是徐家的,这些日子在灾荒中母亲也能赚一大笔,她与各处知府合谋,拿赈灾的银子去高价买她铺子里的米,如此一通操作,双方都拿了不少回扣,愣是昧下了朝廷半数的灾款。

      人们都传王存量的两位夫人温淑有礼,可那也是看人的,你要是上赶着送银钱来的那必然是以礼相待,可反过来,被徐夫人弄死的也不计其数了。先前有王存量在这一切都不是问题,毕竟他是江南地带最大的官。

      可如今父亲死了,母亲怎么还不收敛一下。

      王志行道:“劳烦你了,麻烦告知母一声,如今府里在查凶手本就不应该让人出去,让母亲注意点,别在苏总督那落了把柄。”

      苏幸一大早就上府衙上办案去了,如今王存量一死,各处知府便开始互相扯皮,争着来向新来的总督要粮要钱。

      “大人啊,前些日子拨的三万石粮食已经快要亏空了,再不放粮荆州的乱民就压不住了!”

      “大人,他们尚且还有粮食,我们这已经饿殍遍野了啊大人!”

      “大人,我们府里的官差就快压不住乱民了啊!”

      卓羽在一旁听着就觉得头疼,苏幸倒是泰然自若,始终一脸和熙地与各处知府周旋。

      卓羽嫌烦,他一名武将,虽颇懂些兵法,但总归年轻,受不了这绕来绕去且没完没了的口水战,干脆躲后面去看卷宗了。

      自王存量死后,总督府里的下人就已经一一被盘问过,卓羽看了半天,也找不出什么批漏来。

      王存量死于镖伤,妾室来提醒他该去府衙办公的时候才发现他已经死了。那飞镖卡在王存量的脖子上,流了一地的血。

      而从发现王大人死的时候开始就已经下令封府,除昨日老管家在大门口接了一下苏总督外,并无任何人离府,也就是说,若凶手是府里人,那他必定还在府内。

      仵作验尸证明了王大人身上并没有打斗的痕迹,而是一击毙命。

      但从案宗来看,王存量并不是府里的人杀死的,不仅口供没什么批漏,而且现场还很干净,更像是江湖上的雇佣杀手。专业,冷漠。

      平日官家为了太平,也会放不少自己的高手武士进江湖里混水摸鱼,省得天下被这江湖事掀起什么大风大浪。

      可前几日府衙的代事师爷就已经对照过了,杀了王大人的飞镖,并不是江湖上的人物。

      那枚飞镖已经被妥当保存在后室,卓羽去查看了一番,四角磨得锋利,与寻常的飞镖不同,它的四个尖非常的弯,几乎围成一个圆,不似飞镖,更像是一个锋利的铁片子。

      卓羽额角抽了抽,想起了京都巷子里的那个人,他也是个用飞镖的,而且刚好出现在那处……这飞镖会不会与他有关?他是不是和凶手一伙的?

      思来想去也没理出半点头绪,卓羽干脆再回总督府里审审人。

      苏幸一看他要出去,撇下一堆互相扯皮的大叔老头,顶着一脑门官司来给卓羽提醒了两句,然后让他顶着一头雾水走了。

      卓羽回到总督府,想起卷宗里的各个证词,早先手下就把王府的情况调查清楚了呈上来,相比于两位夫人的肮脏手段,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查王存量的案子,卓羽便直接差人去叫了庄小蝶,她是几个月前来的,真实身份不明,嫌疑可以说是非常大。

      卓羽不喜欢在一堆人面前审人,总感觉那是在审两个人,一个是被审,一个是审人的人,都要遭人议论,还容易把案情给泄了出去。于是他遣散仆人,让庄小蝶自个过来。

      门吱啊一声开了,同时带来了一个甜腻的声音:“小蝶见过”

      卓羽正好抬眼对上对方视线

      两人俱是一惊

      “大人,王上唤你过去”

      “大人,没人可以忤逆王上”

      她确实长得貌美,或者说,能在那人身边伺候的都是万里挑一的环肥燕瘦,卓羽第一次见时就被惊艳到了,如此美丽婀娜,却堪堪能做那人的婢而已。

      卓羽万万没想到这里也能遇见故人,而且还是他不想见、早就该死了的人。

      庄小蝶也没想到会在这遇到,她还维持着刚刚那个请安的姿势,脱口而出:“舒羽?!”

      卓羽听着这两个字就觉得恶心,用手指狠狠抠了下掌心,烦闷地压着内心的厌恶,强行使自己冷静下来,冷声道:“三姨娘,我算是知道你从哪里来的了。”

      庄小蝶闻言,咚地一声跪了下来,随即像是想起了什么,瞬息之间就把事情捋了大半,脸色从伤心到惊讶再变为哀求:“舒,将军明鉴,我只是想讨个日子而已,言帝死了你总不能让我不活了吧,我没有伤害过王大人,真的,您,您去查,我真的,真的一直安安分分在这里生活啊大人”

      庄小蝶越说哭得越厉害,还干脆跪上去抱着卓羽的脚大哭。

      那样子与昨晚王志行说的不爱理人的高冷模样简直是两个人。
      但确实是宫里常见的装可怜的法子。

      卓羽皱皱眉,抬脚后退了两步,神色淡然:“若三姨娘没有,我当然不会冤枉你,只是,你当真会安安分分生活?”

      “天,天地可鉴,将军,我只是,只是想活下去而已。”庄小蝶哭得妆都花了,糊了一脸,身上的轻烟罗衫滚了满地的尘,看得卓羽直皱眉头。

      “关于我的事”

      “小蝶不知道,小蝶只是个顺水漂来的人,恰好被官人收了,对前尘往事已经忘光了。”庄小蝶知情知趣地接话,又不住地磕头。

      卓羽看她识相,且又是从那里出来的人,多半是没有那个胆子去谋害朝廷命官,至于仅仅只是为了谋生活这一说法,卓羽却是不大信的。

      “行了,下去吧,让你的婢女来见我。”

      “谢谢大人”

      庄小蝶从地上起来,先把自己的脸擦干净了,又整了整衣衫,这才退了出去。

      卓羽哑然,真不亏是那人身边的侍女,这永远要光鲜的派头真是一模一样。

      小蝶的丫环名为春声,是与小蝶一同在码头被王存量买下来的,不过一个当了姨娘,一个做了仆人。

      春声倒不大机灵,安安静静的,问了几句也没问出个什么,卓羽干脆就让她走了。

      卓羽正想着出去再调查一圈,结果一侧目发现王大公子王志行正扒着墙头要出门。

      卓羽:“……”

      不是说已经禁止整个总督府不准出入了吗?

      卓羽想起临出门前苏幸说的话,正想跟上去,却被人拉了一把,那人一身玄衣,带着兵器与冷白铁袖,卓羽认得,这是祁峰的人。

      那人也不多说什么,上来就塞给卓羽一个纸条,随后一行礼:“大人请务必小心,告辞”

      随后隐入满园子里的花花草草里 。

      卓羽也顾不得那么多,把纸条一塞就去追王志行,幸而这小子并未发觉有人跟踪,走得不快。

      卓羽跟着他走了足足二十多分钟,王志行才停了下来,又约莫等了十来分钟,来了一辆马车,先下来一位婢女,扶着车上的人下来了。

      是位姑娘,戴着面纱,远远看着年龄约莫也是十五六岁。

      卓羽:“……”

      自家父亲如今尸骨未寒,他竟出去约女子出街游玩?

      碍于王志行可能会知道点重要的线索,卓羽只好跟着他们逛了一路,内心暗暗嫌弃这俩小崽子的事儿多。

      天色已晚,他们终于逛累找了间茶肆。卓羽这才有机会停下来歇会儿,想起了临出门前遇到的那位将士。

      祁峰少有会用到身边亲卫来送信,如今看来,怕是有什么急事。

      瞅了一眼不远处还在聊天的两人,卓羽打开了纸条:

      “万福街巷子里那人不见踪迹,他是几个月前才来这的。”

      卓羽看得眉头直跳,想起早上在府衙里见的的那枚飞镖,若巷子里那人不是偶然出现的游侠,而是故意等在那的杀手,那王存量的死可能是更大的阴谋。

      先引朝廷命官下江南,若屡下屡杀,必能打击朝廷的声威,但无论如何朝廷不能不顾江南。至于上次万福街刺杀一事,恐怕只是为了刺探他的实力,如今功夫路数八成被巷子里那人摸了个清楚。

      若是他此刻下江南来杀自己,卓羽想,他未必能赢。

      但想来引一个杀一个的法子未免太蠢,朝廷只要有所准备就不会让他们如此放肆。

      可他们为什么要刺杀自己?

      卓羽正想着,却突然发现原本在前面聊天的王志行和那姑娘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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