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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四章 ...

  •   堂屋里有一个神翕,修建得富丽堂皇,终日供着香火和新鲜的蔬果,但屋子的主人却很少去,若无来人,此间可能一个月都未必会进来一次。

      还是个半大孩子的王志行推开雕花的门,掀开珠帘走进里间,看见他父亲正跪在神翕下,动作规范虔诚。但小王志行却无端地感觉父亲似乎有些不耐烦。

      两旁的侍女手捧各色蔬果、奇珍异宝跪着,小王志行看没人理他,就轻轻走上前去看那供奉着的神像。

      那是王志行见过最美的神明,和一贯慈悲、柔和的神明完全不同,他身着繁复华美的服饰,肩上一只漂亮的孔雀,长长的尾羽反射出漂亮的光。一手轻按着一把长剑,另一手拿着一只卜卦,神情高傲又自信,仿佛他是世间唯一的信仰。

      那是一种锐利又张扬的美,美得辨不出性别,却又能让人感觉到这是一位骄矜、高贵的神。

      小王志行看呆了,他没想到世界上竟然有这么好看的神,比起满脸皱纹笑呵呵的土地公公,他更想祭祀信仰这位看起来就高贵得不可攀登却又迷人的神。

      “怎么,看呆了?”背后传来父亲的声音。

      小王志行猛得一哆嗦,满脸通红:“爹爹,那个,好漂亮,他是神吗?”

      王存量看了看门外,那人的探子已不见身影,应是走了。

      他伸手抚摸小孩的发顶,语气温柔:“这世间的神只有两个,权和财。”

      “他不是神吗?”小孩的声音掩不住失落,那么好看的人,为什么不是神呢?

      “不,他是,他是当今的王上,言皇周信,拥有世间上最大的权和最多的财。”

      “所以他是神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的孩子总是开心的,连眼睛里都会放出不一样的光芒。

      “是的,现在的他是我们最大的神。”

      三年后的周信是人们口中最恶俗的骗子,他沉迷酒色,肆意妄为,是最不可饶恕的罪人。

      王志行看着父亲砸了神翕,再把那尊高贵华美的神像熔了,大张旗鼓地请了一位财神进去。

      “父亲,这世界上真的有神吗?”他问。周信若不是神,那世界上还有谁会是?

      王存量却笑了,依旧是伸手抚他发顶,温声道:“我说了,这世间只有权和财是神,如今周信失了这两样,他就自然不是神。”

      权和财吗?

      王志行再也不信仰周信,但他也同样不再信任父亲。神是什么?世间若真的有神,那么多的灾民又从何而来?

      他看见父亲依旧忙碌,原本就富裕的家里更加富有,街上的穷人却越来越多。

      直到有一天,父亲说:“现在我是江南总督,家产虽不能比肩苏家,却也可控制一方,你看,我也算是这个地方的神了。”

      莫名而出的一股厌恶。神?不,这世间没有神,他为自己有这么一位父亲而感到羞耻。

      这个神,盘剥了世人,就像当年的周信一样。唯一不同的就是他没有神像。

      苏幸觉得王存量若还活着一定不会放过自己,他上任三天,第一天把王大人的下属冯知府给关了;第二天把王大人的发妻刘氏给送进狱里,第三天抄了王大人的家底。

      老管家不住地抹泪,大骂苏幸是个贪官,上任以来凶手没找到,就只会翻他家主子的财物,死活拦着不让进。

      苏幸无奈,还是没告诉他是他家王公子自己举报揭发的,免得老人家气出个好歹来,一面让人快些清算,一面与老管家摆起了龙门阵。

      可惜老管家能当王家的管家这么些年,足可见其口才能耐如何,且又是个老人家,辨了半个时辰楞是让苏幸觉得自己不是人了。苏幸想了想觉得自己是没办法了,只能一个口谕把住城东头的苏茂,自家老爹请来。

      苏茂自幼经商,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本领更是一绝,否则又怎么能在王存量的控制下保住他江南首富的名头。老管家也是个明白人,一见是苏茂,打死不开口。让苏幸得以轻松抄家。

      可怜苏老爷子难得盼得儿子归来,等了三天没见着儿子,现下还得拿起他那一套本事帮儿子干活。

      哦对了,他对面坐了个更憋屈的老管家。
      俩老人家坐在堂上大眼瞪小眼,任凭周围沸反盈天,看着颇有几分凄凉。

      “准备好了?”

      卓羽左右看了一下自己:“没有。”

      舒川侧目一看,卓羽一袭白衣,如墨长发随意束着,是个鲜衣怒马的少年郎模样。

      “怎么没有,你这样和平常差不多的”舒川道。

      卓羽对舒川的打扮简直不忍直视,倒不是多难看,实在是,骚气得过分。舒川一件绿袍,微微露出雪白的胸膛,头发散落,眼尾翘起,再执一柄玉扇。与之一看,早上反倒是个正常得不得了的装束。

      早上还像个人,现在像是狐妖化人来的。

      “你果然是个天生的纨绔。”卓羽说着,强行压下自己内心的抵触往街对面一家灯火通明的楼院走去。

      努力营业装个浪荡贵公子的舒川:“?”

      卓羽强吸一口气,想了想这样可能会对不起他的仕途名声,但又觉得这好像也不是多重要的东西,干脆心一横,硬着头皮走了上去。一早候着的妈妈摇着手帕迎了上来:“哎呦,这位公子生面啊新来的吧?没关系,我给您介绍我们这的姑娘。”

      卓羽注意力全在那上下翻飞的帕子上,那物不断散发出浓郁的脂粉气,熏得他有些不适。

      妈妈见他不应,刚想那帕子扑他个满脸,旁边却出了个更俊俏的郎君:“哟,妈妈好啊。”

      妈妈一顿,帕子拐了个弯回握到胸前,这位公子也面生,但那打扮却是各处都有的风流,想来是个四处找食的。

      “公子以前没见过,是新来的吧,不如让老妈妈我给您推荐个?”

      那位绿衣的公子却伸手捏了捏前一位白衣公子的耳垂,冲她笑了笑:“不劳妈妈费心,我们有了,只是听说这处好玩,特来看看。妈妈放心,帐还是照付的。”

      妈妈一楞,看着这两位公子,难怪那位白衣公子这般拘谨,却原来是个分桃的。江南虽开放,但这种喜好总归还是少的,,又遇上了灾年,连个可以去放肆的地方也就没了。她倒是理解,就是来勾栏分桃确实是少见,不,说不定她还是头一个见着的。不过只要能赚钱,也就是一间厢房的事,碍不了什么。

      只是这公子也确实胆大,那白衣公子看起来一脸的懵懂和抗拒,说不定还是被骗过来的。

      不过妈妈只认钱并不打算多管闲事,招了个小厮给他俩带路就继续接她的客去了。

      “你和那个,咳,妈妈,说什么了?她怎么这么快就放我们进来?”卓羽问,一般不是先在楼厅里看姑娘们表演完再去点人欢娱的吗?

      “……”舒川心说你这是哪听来的流程,一般人不是上来直接干,完事就走吗哪来那么多闲工夫看表演,不怕家里发妻来闹事吗。

      舒川忽地一下打开他那柄白玉扇,道:“自然是觉得我和你有事要干。”

      “她知道我们的事了?”卓羽心一惊,这么快暴露了?不,不对,难道她是自己人?

      舒川邪邪地一笑:“她是觉得,我和你有别的事要干。”

      舒川声音压得低,卓羽便靠过去听,刚好听到这句,他也是经历过事的人,自然懂了他的意思。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这么公然说出,又似是在他耳边吹气 ,这风吹在他耳边,又仿佛是在他心里撩拨了一下,接着久久缭绕不去。

      这感觉即熟悉又陌生。

      卓羽一拍桌子:“你!”

      舒川笑着忙转身溜出去:“大人,我去看看情况,你在这待会儿罢。”

      卓羽:“……”

      罢了,这地方他第一次来,人生地不熟的,还是别乱逛了。

      至于舒川,以他富贵公子的身份、骚气得过分行为来看,八成是这类地方的常客,找起人来应该如鱼得水。

      根据王志行和钟雨提供的信息来看,王存量手下有一半以上的知府是和他同流合污的,苏幸查了查,几乎都是那天找他要救济粮的!王志行和钟雨觉得卓羽身为将军,应当不会让他们如此胡作非为,于是合计了这么一出,引卓羽去沉香赌坊见冯知府,刚好路上王存行又想到了西郊的山匪,明白自己此次出来被发现,以后未必有机会再出门,干脆将计就计,去一趟西郊。当然这些都是后话。

      卓羽和舒川此次来这入云阁是为了王存量的一位心腹江知府。他管的是主城旁边的荆州,但自那天冯知府出了事之后他仿佛是得了消息一般不见了。

      原先他偶尔消失个几天对荆州府衙来说是家常便饭,因而并未上报给苏幸,等到苏幸派人来找才发现他失踪了。苏幸无奈,只能派人把整个荆州府衙给封了,所有人都要审,还得接收荆州的案件,整个人忙得脚不沾地,找人这事自然就交给了卓羽和舒川。

      入云阁是审了江知府的一众家眷才发现的,听说这整个入云阁是江知府的家业,里面的头牌柳风姑娘还是他的义女。故卓羽只能在拒绝了楚龙和钟冰后带着舒川来着探探那江知府。

      希望他真的在吧,舒川想,如今想要他命的人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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