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流云》听花立雪

10、010

　　她坐在那里应经有一个钟头了。露在外面的肌肤，温度在渐渐逝去。
　　山腰上的凉亭上今天并没有人。高大的山脉渐渐挡住了太阳的光线，虽然远处还是明亮亮一大片，但这里已经有些凉意了。偶尔绕过山脊吹过来的海风带着格外温暖的气息吹拂着她的头发。
　　她的眼睛原本有泪水滴落下来，这个时候都被这温润的海风慢慢舔去。
　　她心底突然有些暖暖的，为了这海风。好像只有这些自然界的东西才会毫无偏见的对待每一个人，抚慰也好伤痛也罢，它对每个人都是平等对待的，这样即使被这些东西弄得遍体鳞伤，心头上也会像平常一样静如止水。
　　不知道这种近似于哀怨的情绪在她身上是不是过头了，她已经过了这种年纪。

　　等天完全黑下来的时候，山腰的凉亭就格外清冷了。
　　她不得不把身体蜷缩起来取暖，天上的星星十分明亮，山间也充斥着野兽的叫声。往常的时候她总是害怕这些野兽，害怕它们的叫声。今天她倒是觉得这鸣叫意外的亲切。仿佛这些野兽和她一样也是无家可归，没地方可去，只好徘徊在这山间野林之中。
　　她一边听着这些野兽的叫声，一面渐渐抵挡不住睡神的召唤，睡了过去。

　　清晨的雾气弥漫在庭中。
　　雾气浸透到她的头发上，眼睛里。等她慢慢睁开眼睛的时候，连睫毛上都结了厚厚的雾水。她站起身来的时候，感觉异常疲惫。但精神还不错，她站在亭中眺望，外面起了大雾。弥漫的大雾把整个大山和大山下面的城镇都遮掩了起来，而那些隐约透出来的山石树木以及她脚下的这隔亭子，像是仙境一般腾着云雾，在远离人烟的地方。
　　仿佛是这云雾把程英和她害怕不敢面对的世界隔离开来一样，仿佛这个地方只有她自己一般。她突然想大喊一声，长长的大喊一声。这样想着她心中一动便站在亭子的栏杆处大声喊着：“啊.......”
　　她喊出来的声音要比她自己想象的大，想象的要悠长。长长的音波穿透薄薄的云雾，散播在山脚下，这声音到了后来渐渐便的和人类所认识的喊声有所不同，更加尖细，更加有穿透力。

　　刚刚起床的落花正站在庭院看着自家院内的杏子树。
　　此时从远方传来一阵时隐时现的鸣叫声，他突然被这种声音所吸引。他认真的听着，希望能辨别出这声音的方向，但他认真的听，这声音就越模糊，像隔纱现雾一般晃晃的让人听得吃力，但当他放松下神经的时候，这种声音又渐渐的出现，但总是不能够听清楚。
　　过了大约有一炷香的时间，这声音终于消失了。落花有些失落的望着天上飘荡的白云，心中原本被压抑的东西突然被这声音勾勒了出来，但又渐渐消失。

　　程英下山的时候，感觉到嗓子有些痛。她摸了摸似乎有些肿胀的喉咙，心想不会是扁桃体发炎了吧。看来明天还是要找个暖和的地方睡觉才好。
　　她漫无目的的在城里城外转了很久，才终于找到一处落脚的地方。等到她有些肚子饿的时候，才突然意识到昨天的自怨自艾是多么可笑，她当初能碰到落花，并且能在他那吃饱饭已经是很幸运的事情了，她自己还在那不满足的挑着挑那。对于落花而言，她只不过是个过客而已。而落花对她而言，也只能是临时的一个依靠而已。这种关系从一开始到现在的三个月都是这样，只是她想多了，奢求，苛求别人了。
　　看来人活着还是要简单一些较好，不要想太多。
　　这样想着她突然又高兴起来。可是即使是这短暂的兴奋，也无法让她鼓起勇气回落花那吃饭。

　　等她饥肠辘辘的时候，才想起侠客李三。她找到李三那里时，她并不在家，但是他家里的门并没有锁。
　　不知道为什么她对于李三并不像落花那么畏惧和拘束，她很自然的自己去淘米做饭，等吃完自己的那份之后，她把剩余的米饭放好，并且在李三家的墙壁上留了一行话。
　　等李三回来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他打开篱笆进入庭院的时候，就看见自家的墙体上有用青砖写的留言。
　　‘我在你家里吃了碗米饭，作为报答我也做了你那份，并帮你打扫了房屋，浇灌了菜。——程英留’
　　李三看着自家墙体上那行歪歪扭扭的字体，摸着下巴笑了笑，他此时才知道那个小女人的名字。他弯下腰捡起墙角青砖屑，在留言后面写到：‘知道了，下次来吃的时候，记住帮忙洗下衣服。’
　　当天晚上程英是在一处没有人居住的废旧房屋中度过的。她在完好的墙角那边铺上了厚厚的稻草，晚上躺在上面的时候温暖而又舒适，抬起头来往前方看的时候还能看到璀璨异常的星星。如果寂寞了，断壁颓垣之间还有不知名的小虫在鸣叫。

　　天亮的事情，她感觉自己的喉咙好像比昨天要痛的多。
　　她回了趟落花家。
　　“你回来了？”推门进来的时候，落花正背着她站在庭院的假山前。
　　“恩”她回应着，然后眼尖的发现落花似乎也刚刚起床，他头发还没有束起，都只是略微有些凌乱的散着，身上的单衣也带着浅浅的睡痕。等他转过身来的时候，程英倒觉得这时的落花比平时要柔和一些。
　　“你吃过饭了吗？”果然声音也要比平时多带了温度。
　　对于落花的询问，她本想说吃过了。但今天的落花似乎更好相处些，而她此时也不想就这么离开。她点点头，继续望着他这极为难得一见的模样。
　　得到程英的回应，落花随即又转过身继续望着假山。
　　晨风吹过的时候，吃起落花的衣摆，也吹起程英额前的碎发。
　　看着假山前的男人的身影，她突然有些失落的觉得除非他的心主动向自己打开，否则以她的头脑，她这辈子都不可能看清读懂这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