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异世流云》听花立雪

9、009

　　小小的县衙内院洒满了温暖的日光。鼻尖似乎能闻到远处海涛所带来的水汽的味道，程英拿着扫把在庭院慢悠悠的清扫着地面，把从杏子树下飘落的枯扫到一处堆积起来。并不是只有秋天叶子才会掉落，春天，夏天叶子也是照旧要掉的，只是这些有些人看不到，也不会去在意这些。因为不在意，所以在这个世界的某处角落便有了四季的划分，并且理所应当的认为叶子应该在秋天掉落。只有那些亲自埋葬夏季落叶的人才知道有些东西它的逝去是不分时间的。
　　程英继续在落花这里做杂物，吃过早饭以后落花就跟着他的妹妹出门了。程英闲着无聊便到处找事情来做，仿佛她是一个最敬业的打杂人员一般，她把整个府宅清扫的干干净净，一尘不染。
　　落花回来的时候已是中午，这个时候程英已经把饭做好了。
　　“一起来吃吧。”落花对放下饭锅就往外走的女人说道。
　　“......哦”她回应的声音很低，低的让她觉得自己有些唯唯诺诺，不过这些都是小事，反正她从小到大就是一个这样的人。虽然有的时候她会对自己现在的性格感到不满，但那也只是瞬间的事情，反正像她这样的人，这世界上并不只有她一个。
　　和昨天一样，这顿饭程英吃的极为拘谨。但落花和他的妹妹落云却没有受到程英的影响，他们心情都极为不错的样子。
　　饭后，程英从落花那里要到一些穿过的衣服，准备洗一洗。
　　“你也帮我洗件衣服吧。”落云突然跳到她面前说道，“昨天来的急，赶路时穿过的衣服还没有来得及洗呢。”
　　程英被落云吓了一跳，不过她还是柔顺的应承了下来。

　　她躲在杏子树下的树荫下清洗衣物。当她竖起耳朵的时候，就能隐约听见房屋内落云的撒娇声和落花温和的抚慰声。
　　她开始糊涂了。
　　落花面对她的时候，总是习惯性的板着一张脸，说出来的话也是命令式的令她无法拒绝。当那人面对自己的朋友时，又是洒脱多言的。面对自己的妹妹时，又是温柔体贴的。
　　她开始糊涂了，但并不是真正的糊涂。
　　像她这样的人，从很久以前就明白自己是一个又傻又笨的人。笨到有时候连拒绝别人的勇气都没有，只是那样像一味懦弱而又无力的存活着。她对待所有的人似乎都是那么一种模式，只是迁就着对方，怕引起别人的不满。有的时候她也有非常想要的东西，但又不敢要。怕自己提出来，别人会毫不留情的拒绝。她也曾鼓起勇气要过一次，但是却没有像书上说的那样真的成功。现实就是现实，不因为你是任何人，而发生变化。她也有非常非常想要的东西，因为不敢要，只好去强迫自己不去想要那件东西。虽然心里偶尔会觉得自己窝囊，酸涩，但也因此洒脱了很多。
　　就像以前的世界，她曾经有过追求的东西，也有很多没有得到的东西。现在都已经没有意义了，就像她生存的轨迹被什么东西强行抹去一般，等重新开始的时候，以前的东西已经不是那么重要了，甚至在现实的角度已经毫无意义。
　　因为强迫性的无欲无求，她反而更洒脱了。
　　什么都不要也好，什么都得不到也好，什么希望都没有也好，反正临死的时候这些东西都早晚会逝去，那就没必要非得强迫自己转变成另外一个人，一个坚强的人。
　　世界上的人有很多性格。
　　有强势的，有坚强的，有豪放的，有精明的，也有懦弱，无能，脆弱的。
　　但，一个懦弱无能的人也并非就比一个坚强精明的人差，只要是人，无论她是哪种性格，无论她的性格会导致她得到什么，失去什么。她在这世界上都是独一无二的，都是没有必要强行去改变什么的。
　　幸或不幸在本质上没有什么区别，都是人类自己的选择罢了。
　　快乐的生活也好，痛苦的活着也罢，都是活着。它们在本质上其实是没有区别的。
　　所以程英觉得从这些角度上看，自己也算的上是一个为自己而活的人。哪怕很多事情并不是出于她自己的意愿，但她怎么想，怎么去选择却是别人无法干涉的。

　　在胡思乱想中，她很快的就把衣服洗好了。
　　把几天没用的晾衣绳擦干净之后，她把衣服拧干晒在上面。等她做完这些事情的时候，府内几乎没有什么事情可以再让她忙活了。
　　“这边没有什么事情了，我想先回去。”反正晚饭也用不着她做，她也不想在束手束脚的呆在这里。
　　这个时候落花呆在堂首的长椅上看书，落云也在里面走来走去的翻着东西。听到程英的话后，落花抬起头稍微犹豫了会儿便应承了下来，他接着说道：“你明天不用过来了，我要带落云出去下。”
　　落花忘记自己根本没有把自家妹妹介绍给程英，直到这个时候程英才知道他的妹妹原来叫落云。
　　“我知道了，那我后天来吗？”她试探性的问道。
　　“后天过来。”
　　程英很想就这样一直呆在外面，等落云回去。在她的心中隐约的把落云划分成陌生人，她和落花间的陌生人。只不过她自己并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只是隐约的想逃离这里，等落云不在后再回来。但她不敢向落花询问落云什么时候走，她没有资格问，也没有身份去问。
　　“我还是在老乡里多住些日子吧......你这边......”
　　还没等她说完，落花便有些不耐烦的打断她：“叫你后来过来，你就过来。要是不想来就算了。”
　　落花说话的声音有些大，引得落云也转过脸有些奇怪的望着他。
　　“那我先走了。”
　　在落云把目光射向自己之前，程英抢先说道，并且在他们反映过来之前退了出去。

　　等她在大街上拐了好几条街，确定不会有什么人发现自己的时候，才觉得自己的心脏酸涩几乎让自己滴下泪来。她就是这样让人也让自己讨厌的敏感性子。有些事情放在别人身上总是能做好，而她自己却总是做得乱七八糟。最后弄的她自己几乎想连旌券也不要，直接跑到没有人的地方重新开始。
　　“吆，新媳妇你在哭什么啊。”
　　程英猛的抬起头，然后飞快的侧过脸把浸湿眼帘的水分擦掉。
　　“你怎么在这里？”李燕好奇的问道，“怎么不在家里，是不是落花那家伙欺负你了？这家伙也真是的，连自己的小媳妇都欺负。待会儿你跟我一起回去看我怎么收拾他。”
　　李燕的话让程英莫名其妙的更加难过起来，但她却不敢让泪滴落下来。难过之余，她也觉得自己的心底暖洋洋的。但是只要一想到这个人是落花的朋友，而并非自己的朋友，她就冷静起来。
　　“没有什么，刚才有沙子掉到眼睛里了。”明明知道只是借口，但正是这种借口让人免了很多不必要的尴尬。
　　李燕包容般的笑了笑，问道：“你这要是去哪？”
　　“我去朋友家。”
　　“哦，原来是要访亲探友啊。”李燕做恍然大悟状。
　　“恩，那我先走了。你忙吧。”话出口之后，程英就觉得有点不妥，但她本身就是一个不怎么会说话的人，只要把意思表达清楚，她也就满意了。
　　“恩你先去吧。”李燕微笑着看着程英的背影，等她拐过弯消失的时候，他脸上的笑容渐渐淡了下去，转而变成一种近似冷漠与同情间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