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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遇妖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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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看着太阳有些西斜,容暄在纸上写道:“我送姑娘出寺吧!”他并非想送舒巧柔,只是想去门口看看,心里总是有些惦记着,他走得那么匆忙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舒巧柔有些受宠若惊,这公子看上去有些不食人间烟火的淡然,她笑笑在后面写了一个“好”。
容暄摇了摇铃铛,门外的丫头们闻声立马齐齐进入房间内。
容景看天色已晚,留下无趣,何况容暄定不会留他在此,也只得转身离去。
听得舒巧柔说清楚事情,几个丫头不敢置信的面面相觑,难道公子真的看上了这个女子。也不敢过多质疑自己的主子,几人赶紧准备好木制轮椅,将容暄移了上去。
到了门口,几人合力将轮椅弄到下方的平地上,碧晴推着轮椅跟着舒巧柔往外走。桃华已经移动到空无一人的房间,也不知为何,这人的书案上多了些讲山中精怪的书籍。定定的看着那坐在轮椅上的男子,嘴角坏坏一笑。
没过多久听得屋外一阵吵闹,桃华隐去了身形。静静的坐在书案上欣赏今日容暄和舒巧柔的画作,那些桃花虽美却没有个性,如果是他来画,定会画的妖冶一些,色彩也会更明艳些。
桃华捡起那些精怪的书慢慢的看了起来,大部分都是讲狐狸和书生的故事,偶尔也有牡丹花精灵,可唯独没有桃树的,他想,桃木辟邪,或许桃树是不容易思凡的。曾经那位大人特意嘱咐不可思凡,可他连思凡是什么都不知道,听隔壁的老树精细说了之后,更不觉得这凡有何好思的。
碧晴觉得公子今日有些奇怪,用过膳竟然让她留下一壶酒来,平日只是白日他会吩咐温酒,夜里还是第一次。不过既然公子的身体还算精神,她也就没有说什么,直接把酒给温好,这才掩门离去。
容暄坐在木制轮椅上看着那方书案发呆,许久才移动着车轮缓缓靠近。看了一会儿书案上的陈列,他提笔写道:“妖?”
桃华被他的警觉吓到,可他提醒自己只是因为今日有妖闯入他才会写这种文字。却见下一刻,容暄又在那后面写道:“为何来此处?”
桃华几乎可以确定这人是感知到身边有异物,忽然他勾唇一笑。
容暄静静的看着那方笔墨,无风自动,不一会儿就勾勒出一行字:“结识公子,讨杯酒喝!”那字体含着温婉,容暄看了好一会,猜测是一名女子。试探的提笔写道:“姑娘想喝哪种酒?”
桃华思索了一会儿,写道:“白桃!”那酒壶里温着的正是这白桃,远远地就可以闻到那味道。
容暄怔了怔,写道:“在下正好有一壶,可惜缺了酒盏。”
桃华甚是奇怪,这人明明藏有各种各类的酒盏,莫非他想讹自己不成。隔了好久,容暄见纸上并无动静,煞是奇怪。以为人已经走了,低垂着头看那几行字,却见着手边突然多了两只酒盏。
这两只酒盏估计是寺庙里的和尚用来喝水的,也算不得破烂,想是这妖顺来的。写道:“是做小偷的妖?”半日,那笔自己动了起来,“是借,不是偷!”
容暄暗自好笑,这妖倒是有几分有趣。他扶着轮椅拿起了不远处的酒壶,又打算回程的时候,感觉轮椅被人推着往前走,他愣愣,嘴角勾起一丝浅笑。
“原来你也会笑!”声音空灵纯净,跨过他的耳朵直接传入他的心灵。这是一个极为动听的声音,应是一个娇俏的女子。惊讶之余更是欣喜,若有所思移动到书案前,瞟了一眼那些书籍,陷入了沉思。风微微吹起几页,像是受到极大的怂恿,他提笔写道:“你可以让我听见?”
人的欲望妖无法感同身受,他却是知道无法言语是多么难受的事情,曾经那位大人给他下过禁言术。眼前之人听不到也说不出,还带着一双没用的腿儿,着实可怜了些。
隔了好一会儿,纸上出现一行字:“我为什么要让你听见?”
容暄明了这妖的确可以让他听见,书上见闻或许为真,只是对方需要筹码,如果真能如他所愿,他倒是想看看对方需要什么报酬。他提起笔在后面写道:“你有何条件?”
这字迹格外清晰,想来写它十分用力。
半响,那纸上写了一句:“请我喝酒!”
容暄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用手揉了揉,待看清楚后,不由得心内欢喜,转瞬间又迷茫,妖这种东西他也不知道能不能相信。沉默许久,他终于落笔:“可!”
这些日子,他看似神色淡漠无欲无求,桃华却明了他真心想要听见声音,且是那么迫切渴求。而对自己而言喝酒也算是一种修行,自然不算是破禁。他指尖一凝,一团粉色的光晕直直朝着容暄的耳朵飞去,然后消失在耳际。他浅笑:“听得到吗?”
容暄顿时捂住了自己的耳朵,那声音不是来自于脑海,是的的确确他听到的声音。他再也控制不住心中欣喜,激动的看向周围,却见不到一个人影。那烛火摇曳,地上仅有他一人身影。若不是那些字迹,他几乎要以为是天可怜见发生了奇迹。
人是自私的物种,无论怎么隐藏内心的欲望,再多的忍耐也会有被勾起的那一天。他本也认为自己无欲无求了,也不曾奢望自己会有听到声音的那天。近来他却一直在想着,今日他听到了,确实的听到了那个悦耳的声音。他忽然想要更多,他想开口说话,想要站起来奔跑,苦笑,他是人,所以他也是贪心的,欲望这东西当真是无穷无尽,这么想着心底残留着的些许怨恨竟然又被隐去了一些。
桃华见他总算有了些别的表情,心里暗自好笑。“你还不倒酒?”
被这声音唬住,他不敢在多想,生怕这妖将自己的听力收回去。他小心翼翼礼貌的拿起酒壶,往那破旧的酒盏里倒酒。倒满了那妖的,又倒满自己的。两人就那么沉默着一杯又一杯,直到酒壶里不剩下一滴酒。他仍就未醉,执笔沾了墨,“醉了?”
笔忽然离手,那后面迅速出现一行字:“不曾!”隔了好一会儿,又出现两字:“走了!”
容暄正要写什么,只感觉身上的纱衣轻轻浮动了一下,身边的气息似乎变淡了。他明白,那妖是走了。看了看那喝得精光的酒壶,他又开始期待,如果他备好美酒,那妖是否还会再来。
想多无用,闭眼在轮椅上假寐起来。那烛光已经快要微弱到底,他握住手里的铃铛,摇晃了几下。一直守在门外的两个小厮立马警醒,推门走了进来。看着那疲惫的公子,立马将他移动到床榻上。将残烛灭了之后,才掩门回去睡觉。公子这一觉估计要到明日才会醒,那浓烈的酒味根本藏不住。
桃华离开那屋子后,就躲入了那平日无人的藏书阁睡觉。这容暄的酒品还算好,且他似乎不会醉,这一点倒是和他有几分相似。些许是累了,想着想着他进入了梦乡。
容暄醒来的时候已经接近晌午,听得铃铛的声音,大家立马行动,更衣梳洗。等一切结束后,容暄吃了点点心,又移动到书案旁。他找出那几册新买的山精鬼怪的故事开始读起来,读着读着,他下意识的摸了摸了自己的耳朵。刚才摇晃铃铛的时候几乎被那突兀的声音吓到,原来自己已经有些不习惯听到声音。他似乎理解了那些受到剥削的流民为何会安于现状,原来很多东西都是可以习惯的。
以前这些婢子们忙前忙后他的耳朵里也是一片沉寂,可今日竟然觉得有些聒噪。他提起笔看了看昨夜写下的纸张,放下笔将那纸张收到一旁的柜子里。又抽出一张纸,写道:“你们都出去以后不要那么多人一起来,乱!”写完后看了一眼,看到末尾的字时目光停滞了一下,还是举手敲了敲桌子。
碧晴走了过来,看着公子手中的纸张,惊且怕。公子这是嫌弃他们太过杂乱吗,她仔细看着房间里的每一个角落,都是井然有序并未有丝毫的不整齐。
容暄见她难以理解,又执笔写:“人多,我有些难受,尽量一两人轮流侍候即可。”碧晴算得是这里面最了解他的一个,而今看来.......他眸子微不可见的闪过一丝黯然。
碧晴明了了他的心思,这也不是不可,公子身子骨弱,即便是两个女子也可以轻易将他移动到轮椅上。这几日公子稍微长了些肉,大不了一男一女来侍候。她朝着容暄礼貌的点点头,便出门吩咐去了。
丫头小厮们都没有意见,反而觉得公子决断英明,这样他们就可以安心帮忙寺庙里的僧人们去后山种菜了。这里的僧人们一点也不严肃,说起经文来也是通俗易懂,他们都喜欢和这里的小和尚打交道。
容暄看完那一册书籍后有些难以理解妖类所求,那些故事之中大多数是些报恩的故事,可他自小便成了废人,哪里会和这些精怪有牵扯。忽然想起那梦中的女来,昨夜那妖物身上似乎也有那女的味道,可又似乎不是。他本意只是试探是不是真有妖物闯入寺庙,没想到世间真有那么单纯的妖。
依旧疑惑对方为何那么轻易答应了他的无礼要求,难道就为了一壶白桃?书上不是说和妖交易者势必付出大代价,甚至一名呜呼。还是说那妖物别有用意,摇摇头,扔下那本册子,重新拿了本诗集来看。好不容易挨到了晚上,他命碧晴寻了一壶百果酿温在火炉之上,自己则捧着手炉呆坐在门口。
入夜时分,凉风阵阵,他忽然将手炉放到膝盖上,挥挥手让碧晴将门从外边掩上。碧晴也不多问,直接听从他的吩咐掩门离去。
他移动到书案前,提起那只镶玉狼毫,顺手抽了张纸,“今夜是百果酿,不知你可喜?”
一个声音不缓不急:“定是喜的。”
容暄正欲扶着轮椅去取酒壶,只见那酒壶已经自己飘到了他的手臂旁边,接着轻轻的放在了桌案上。他也不惊讶,毕竟对方能够让他听到声音,可见法术高超。他提起酒壶,将酒倒入那两只破旧的酒盏。
又是推杯换盏一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