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禅月》烧雪煮茶

7、不速

　　容暄不曾抬眸，装作若无其事，继续勾勒这图案上的桃花，一朵朵的调色，一笔一划，尤为认真。
　　容景有些不耐烦的走了过去，看着那琴瑟和鸣的一男一女，心里傲慢一笑，礼道：“不知公子在此扰了您的雅兴了。”说话间眼睛仔细打量着舒巧柔，算是个美人胚子，可京城内比她美丽的女子不计其数，为何这病秧子却看上了她，莫非这女子有什么过人之处，又或者是一只魅惑主子的妖物。
　　他慢慢靠近，行走间将身上带着的驱妖粉从袖子中拿了出来。走到书案前看清楚容暄正在画桃花之后，微微一笑，拿起一旁的笔，写道：“公子好闲情，听闻山中多精怪，我恰有一包驱妖粉，送给公子作礼。”然后将那袋子打开放到容暄的手边。
　　他仔细观察着这女子的变化，发现此女除了有些害怕之色丝毫没有受到驱妖粉的影响，细细品来，更是奇怪这容暄的品味何时变得如此随意。不过，虽称不得绝色之流，倒也不是庸脂俗粉。他笑笑，露出两颗可爱的虎牙来：“这位姑娘如何称呼？”
　　舒巧柔见着他并没有恶意,平静心绪礼道：“小女姓舒，名为巧柔，家住山下龙湾村。此行是和桃公子一起来向容公子讨教丹青。”
　　见她谦逊有礼，还言讨教丹青，已经够容景吃惊。又听闻她口中还有一人，容景反而陷入了沉思：这人何时喜欢起热闹来了。
　　正要问个明白，却见着容暄手里拿起一张纸，纸上写着：“来此何事？”
　　虽然听不到这句话从容暄口中说出，可容景明显的感受到了那字里行间的冷漠与质问。他随手拿起一只小兔毫，沾了墨写道：“寺中进了妖，寻妖而来！”
　　他并不打算隐瞒自己的来意，对于一个脚不能动，耳不能闻，口不能言的人，还是一个不问世事的闲人，他们做任何事情都与他无关。
　　容暄微微一愣，这泉灵寺乃几百年的宝刹怎会进了妖物，即便混入那些高僧定不会充耳不闻，怎地如此安静，莫不是他无事找事，抑或......
　　察觉他的异常，容景笑得天真，然后继续写道：“放心，我抓了才走！”然后就嬉笑着和丫鬟们调笑去了。丫头们长期和容暄呆在一起，见着这般热情的主子自然少不了多说，似乎又害怕容暄发怒，牵连了家里人，每每说一句都要朝着那书案看一眼，无异才放下戒备。
　　容景知道这些丫头怕容暄，便笑道：“我们出去说，以免你家公子看了不高兴。”丫头们倒是想出去，可没有容暄的允许也不敢挪动分寸。
　　容暄抬眸，将这些人心思尽收眼底，面色平静的朝着他们挥挥手。几个丫头满脸欣喜，微微福身就退了出去。出了门没听到里面的大动静，这才安心和容景说笑。
　　容景暗自不服气，这容暄的婢子可都是大美女，其中不乏比那舒小姐俏丽的丫头。他忍不住打听容喧这小子发异常举动，轻声魅惑道：“你家公子和那舒小姐相识多久了？”
　　一个身穿绿罗裙的丫头答道：“今日才来，并无过多交情，不过公子似乎不讨厌舒姑娘。”
　　“可不是么，我还从未见过公子亲自教别人丹青呢。”另一个身穿紫衣梳着流云发髻的大丫头接道。
　　容景听她们你一言我一语，言语中似乎那舒巧柔和容暄并未有多大关联，可为何容暄会轻易让一个女子用自己的书案写字，还用了他专用的毫，这倒是件奇事。要知道他刚用的笔就算是皇后娘娘也不敢轻易使用，以前有一次皇后娘娘擅拿，他虽没说什么，但此后再未有用过那支笔，此后无人再敢逾越。
　　一身穿黄衣的丫头有些老实，半日下来，她见着公子其实并不愿意多和舒姑娘牵扯。反倒是像是完成对桃公子的承诺，想到那桃公子她忍不住竟流了口水出来。
　　“喂，你莫不是傻了，还流口水。”一旁的丫头轻轻拍了拍那丫头的头部，这十四皇子确实长得俊俏，可比起自家公子还是远远不及。若是非要找个人和自家主子比美，当属桃公子。桃公子像个神仙般，比起主子也是有过之无不及。
　　容景一听，却觉得这丫头有几分娇俏，一下子起了逗弄她的心思。“小丫头，想不想和爷一起回去呀？”
　　那丫头一听，大喜，要是跟十四皇子回去，那就可以请假回家看看父母双亲。紧接着又有些不舍，她自幼照顾自家公子，对自己的主子也有一些感情了。虽然平时大家都提心吊胆的过日子，但是主子从未真正处罚过谁。她憨憨一笑，推辞道：“承爷好意，翠芽已经习惯呆在这里了。”
　　容景笑容僵住，想不到一个小丫头竟也敢直接拒绝他。见他神色变化，一旁的萍一立马赶了过来，赶紧打着圆场：“这里的丫头都是从宫里精挑细选的，有几个还是官居二品大臣的子女。他们在这里，翠芽一个小丫头自然不敢造次。”
　　容景是个聪明人，自然心领神会。“如此爷自不会勉强。”
　　话这么说，容景嗤之以鼻，这丫头倒是个聪明的主，她这话摆明了这里到处是宫里的眼线，若是他想带走谁得征得宫里那龙椅上的人点头，好一招借力打力。容暄身边一共有八位贴身侍从，这些男女大多出生高贵，这好像是无言的宣誓容暄那高高在上的嫡子地位，让他整个人都不好了，碍于人言他也不好直接为难。不过他也不是那么好惹的主儿，他抬起翠芽的下巴，轻佻一笑：“你是哪家女儿呀？”
　　翠芽傻笑片刻，礼貌回道：“家父乃乐安县丞张德义！”
　　容景若有所思，这女看起来穿着是其中最朴素的女，也是县丞之女，其他人的身份自不必多说。这张德义虽然只是一介县丞，但是他为官清正廉洁，两袖清风，为政有道，早已经名扬在外。乐安县自从有了他在，整个县里几乎很难看到食不果腹之人。
　　他又随机指了一紫衣女子，笑问：“你又是哪家姑娘呀？”他隐隐觉得这姑娘似乎是里面最为贵气的一个，她头上的一支朱钗镶嵌着好几颗名贵珍珠，做工精致看起来并不是庸俗之物。
　　那女果然比其他女子更有礼貌，说话也是温声细语：“小女乃京中百岁坊掌柜方耀之女。”说完礼貌的退到一边，低垂着的眉眼，一副我见犹怜之相。
　　容景看了看周围的婢女，这姑娘长得可以说是其中最方正的一个。不过她是一个小小掌柜的女儿，这身份倒是让他微微吃惊，他还以为此女来路定是不凡。心中的好奇之意也被唤醒，他是那种随意之人，自然而然开口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垂首含笑道：“小女唤紫衣。”
　　容景顿住，紫衣，父亲方耀，她的名字就是方紫衣。他连续低喃了几遍，总觉得自己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一时间竟然有些想不起来。
　　一边的姑娘们见着他的表情都是忍俊不禁。这方紫衣倒不是什么大人物，只是对于眼前这位十四皇子就是个大人物了。方紫衣的母亲是熹妃娘娘的闺房好友，昔日成亲之日便许下诺言，对方第一胎结为金玉良缘。熹妃娘娘入宫后并未及时得子，过了四年才有了一个皇子，当时方紫衣已经三岁了，可熹妃娘娘为了当日诺言在皇子满周岁就定下了亲事，这皇子不是别人，正是这位十四皇子。
　　托腮思忖好一会儿，容景也想不出什么所以然，自然而然的别过了，反是去扯一下其他的话题。“姑娘长得倒是适合我意。”他并非胡言乱语，他确实喜欢这样貌的。
　　周遭婢子听他这么一说，内心都是暗自好笑，又觉得扰了风月。所幸方紫衣是个内敛的姑娘只是淡淡道：“荣幸。”
　　又攀扯了一会儿，容景也觉得无趣，又和其他婢子们说笑了。
　　桃华坐在房顶上看着这边喧闹的场面，桃花眼一眨，这公子倒是个好玩的主儿。只不过他比起这个生性有些调皮的公子，对容暄的兴趣更大。那张脸冷冰冰的，一副谦谦公子的模样。他每每想起来就想捉弄他一番，只是他暂时没有想到好法子。刚找了一大圈一无所获，原本打算小憩，没想到还可以吃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