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3、春梦 ...
-
醒来的时候只听得屋外‘啪啪’的声音,一阵接着一阵。他迷蒙着睡眼,缓缓起身,摇摇晃晃的走到门前。推开门,一股寒风迅速窜入房间中,他忍不住打了个寒颤。这雨来得太急,那地面上凹凸不平的地方已经积了水洼。他抬眸看着那簌簌而下的雨丝,密而急,心里既有喜也有悲。
不远处的阁楼里,青年微微闭着眼睛,静静的听着屋外的雨声。他听不到,可那雨声像是要敲破他的耳膜直接灌入他的神经,他又听得真切。
屋子外立着两个丫鬟,她们手里拿着猪尿泡做的暖袋安静的立在两边。因为风雨,她们的耳朵时刻警惕着里面屋子里那铃铛的声音,生怕进去晚了惹了那主子不开心。那主子倒也不是会为难人的主儿,只是他那清冷的目光像是无言的酷刑,让人心惊胆颤。
果然,屋内传来了一阵铃铛的声响,两人齐齐往屋子里钻。见着那人口语,她们此刻也能明白些,这主子是让她们弄好床铺,他要安睡。两人恭敬应承着,立马动手,不一会儿那青年就被两丫鬟弄到了床榻上。这么多年的病痛让他脆弱不堪,身形也跟着消瘦。
两人给青年加了床锦被,这才安心的掩门离去。
青年静静的睡在床榻之上,想象着多年前他听见的雨声,此时的雨要更急骤一些,那声音也肯定愈发强烈些。他闭上眼,这日子何时是个头。细细想来,如果能够这样一直睡着那也未必不是一件好事。
醒来的时候他听见一阵悦耳的琴声,那琴声悠悠,如梦似幻,空灵洁净。他瞪大了眼睛,有些不知所措。可细听,似乎除了琴声之外再听不到其他杂音,他仓皇着想要翻身爬起,几番努力身上都溢出了一层薄汗还是无果。无力的抬头,看见那被岁月磨得铮亮的铃铛,他缓缓伸出手,在半空中顿了顿,终是用尽力气摇了摇。
隔了好一会儿,几个穿戴整齐的丫头就鱼贯着进入了屋子。看着他满身的大汗,先是惊,领会后其中两人立马转身去烧水,一人将笔墨纸砚拿到他跟前,剩下的则安静的立在一边。
他看着那笔墨纸砚说不出一句话,呆呆的看着半天。他没有听到那铃铛的响声,刚才那琴声或许当真只是他的美梦。他从没有如此失望过。一个人真正的绝望不是陷入了困境,而是他感觉能够走出困境的时刻才知道一切是假的。丫头们从未见着他如此神情,自然是大气不敢出的站在一边。
半响,他才在纸上写道:“沐浴更衣,我要出去!”
立在纸张旁边的姑娘看了,为难的提起笔在一旁写道:“外边依旧在下雨。”
他知晓,刚才她们进入的时候他感受了那股凉风,他顿了片刻,在沐浴更衣四字上画了个圈。丫头领会,后退到一边准备。
不多时,热水就提了来进来,几个丫鬟赶紧侍候他沐浴。他静静的坐在浴桶里,看着那桶里飘着的花瓣,眉头微蹙,这是月季,可他喜欢的是桃花。但他从未用桃花洗浴过,不知为何,他害怕。
他挥挥手,几个丫头对看一眼,识趣的关了门退到了屋子外。
青年静静的坐在浴桶里,那热水升腾着浓浓的白雾。这水中不但有花的香气还有淡淡的草药味,他的鼻子尤为灵敏。他伸出手随手拂过一片花瓣,看了一眼又嫌弃的扔在了一边。
闭上眼假寐起来。忽然,他又听到那琴声筝筝,如行云流水。时而低沉时而激越,那琴声愈来愈近,他却舍不得睁开眼。他感觉那琴声变了,变得像是情人在耳边的细细低语,又似床帏之中的淡淡呻/吟。
他觉得浑身都燥热了起来,忽然又一双手抚上了他的脸庞,轻轻的划过。他睁开眼,却因为水雾,看不清那面容。他极力的想要用手挥开那水雾,几番之后他见着那一身粉衣的女,那相貌可谓清逸脱俗,秀雅至极。他猛然清醒,想要推开,可那琴声再次入耳,定住了般,他无法动弹,任由那女子靠近。
情至深处,他半眯着眸子看清那女的真容,竟是一截枯枝,惊诧之余他叫出了声。可他发不出声音,那琴声总算远去,他怔怔的看着那水中的一处花瓣出神。原来是一场春梦!
水已经有些凉了,雾气早已经散了。他看着不远处的纯金打造的铃铛,明黄色亮丽光鲜,苦笑了一下,无力的搭上它的把。手停了好一会儿,才轻轻的摇晃几下。
那些丫头听到声响,立马规矩的走了进来,忙着给他梳洗换装。从那时起,他从未有过隐私,任由她们摆弄。好在他尊贵的身份,丫头们规规矩矩,不敢逾越。
屋外的雨还没有停,他却越发的恼。
大雨持续了两天两夜,到了第三日的清晨,天空放晴了。
看着那射入窗户的亮光,青年的心有些恍惚,那琴声依然可以听见,只是越发幽远绵长。他也不再没有抵抗力,也不愿再被一首曲子迷惑。
换了衣衫,他就命仆人将他移到了阁楼下的平地上。把青年放到平地上,青年就挥手屏退了所有人。
仆人们担忧他的身体,这路面依旧很滑,若是不小心摔了他们可吃不了这罪。可青年毕竟是主子,他的命令不得不从。
青年看着那不远处的花丛有些迷茫,那蓝色的一簇簇开成一片的是绣球。绣球花的一边种着一大笼的湘妃竹,还有些未干的雨水沾在上面,在光的照射下,晶莹闪烁。
他扶着木制轮椅,慢慢的移动了过去。抬眼间竟然见着一身着粉衣的背影撑着一把白色的油纸伞,纸伞上面赫然大朵大朵的桃花。他刚才并未见到这里有人,可那人就立在不远处,仿佛这人是凭空出现的。
明明雨已经停了许久,这人却撑着伞,甚是奇怪。如果是正常人定会问他从何处来,可他不能言语,只是静静的看着那人撑着伞背对着他。那一袭的粉衣让他想起那羞愧的春梦来,一时间红透了脸。可这人身形比那女子高了不止一星半点,分明应是一位公子。
他理了理思绪,扶了扶自己的轮椅,正要过去,却被人一下子从后面拉住了。他生气的回头,见着那人竟是碧晴,他张了张嘴,口语:“作甚?”他说不出语气来,可他面色上难得的变动让人畏惧。
碧晴有些不知所措,情急之下指了指前边。青年抬头,这才发现,那地方哪有人,只有一堆潮湿的泥土罢了。若是他再往前,就要撞上了。
难道他没有梦醒,他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然后挥了挥手,一边的碧晴立马小心翼翼的将他推回了楼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