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禅月》烧雪煮茶

2、桃华

　　寺庙外面停着一辆马车尤为显眼，那车身上用粉红色的绸子缠绕，看起来像是哪家的大家闺秀。可那车上却走出一粉衣的公子，那公子风华绝代，秀润天成。一袭粉衣在他身上丝毫没有女气，反是平添妩媚。
　　香客们无不纷纷侧目，那门口迎接香客的和尚们都不由得看痴了去。一身披袈裟的老和尚轻轻咳嗽几声才算唤回他们心神。那几个和尚尴尬的笑笑，羞愧的低下了头。
　　一边的姑娘们更是脸上披着红云，绣帕半遮着面容，偷偷观赏着这俊俏的郎君。有几个女试图上前搭讪，被那公子随身侍从拦了下来，一脸的愤恨之色。
　　老和尚慢慢的走到粉衣公子面前，和声细语：“不知公子前来所谓何事？”
　　那粉衣公子谦和一笑：“在下来给姐姐祈福，她刚有了身孕。”表面毕恭毕敬，心里却已经骂开了：“你这秃驴，来寺庙自然是上香祈福了，不然我吃多了撑着？”他其实是被逼的，他不信佛。本来这事儿轮不到他，只不过那小勺突然吃坏了肚子，他就只能代劳了。
　　老和尚微微一笑，和蔼可亲。“那公子里面请！”老和尚礼貌的朝他一礼，然后亲自引着他进了寺庙。他本有所怀疑，这公子周遭气息漂浮，和人类有些不同。可这泉灵寺是几百年的宝刹，即便一百多年前曾经受到大火的洗礼，依旧佛光普照。一直引到内堂，见他丝毫无异，他放下了戒心。
　　粉衣公子一一参拜后，走到募捐的箱子旁边，笑问：“这东西何用？”
　　老和尚身子微微一怔，随即温声道：“施主，这是募捐箱，本寺后院的藏书阁藏书过多，很多古籍都已经无法摆放，故而找些善人募捐重建。”
　　粉衣公子笑着点点头，又指了指那旁边书案旁的笔墨纸砚，“那些又是为何？”
　　想来这公子过去不曾来过寺庙，老和尚依然一副亲和面容，“那是功德录，公子若是今日捐赠钱财，您的名讳便会记载在册，待经阁重建，便会雕刻在藏书阁的房梁上传颂后世。”
　　原来如此，粉衣公子颔首笑笑。这人世间的东西可真奇妙，以前他都不曾听说过这些。他走到书案前，翻开那本子看了看，第一页上写着一个温润的名字——容暄，那字体尤为漂亮，端正里带着飘逸，一笔一划像是长了触手般，拉扯着他的心思。他指了指那个名字，回过头问：“高僧可知这是何人？”
　　老和尚仔细看了一眼，含笑道：“您是说容公子呀，他可是京城里的贵人！若是公子有意募捐，那您的名字也可记载在册。”老和尚并不打算透露容暄的行踪，那人被师叔带回来的时候，他颇为不喜他在寺庙内安置那么多仆人。隔着些时日，倒也渐渐习惯了。
　　粉衣公子笑意渐深，这老和尚是变相让他募捐，可他根本对什么留名之事没有兴趣。不过自己问了这么多，总不可能一毛不拔，他从兜里掏出一个金锭，“这个捐给你们了。”
　　老和尚顿了顿，接着连连道谢，然后恭请他将名字书写在册，他倒也不以为意，拿起笔随意的将名字写到了册子上。老和尚看着那遒劲有力的书法不由得心生佩服，这公子如此年轻，走笔却如此熟稔，那字体秀雅倒是和容暄的字隐隐有几分相似之处。见那公子已经离开，他也来不及细究，跟随出去。
　　一小和尚忽然急匆匆的跑来，神色慌张，不等他开口，老和尚便轻声呵斥道：“圆中，你好歹在寺中清修十多年，佛门重地你却如此失态……”
　　见那小和尚用手指指着自己，粉衣公子笑着拦住了老和尚，“高僧，这小师父莫非是找我有事？”
　　那小和尚被师叔责骂，心里有些畏惧，他也是急着来禀告，才会如此。他委屈的抬着头看着那为自己辩解的粉衣公子，心里乐开了花，这公子好生俊俏。
　　老和尚见他一脸痴态，瞪了他一眼，无奈道：“何事？快说！”
　　小和尚这才回神，见着自己再次失态心中暗暗叫苦，看来今晚他得挨板子。“师叔，这位公子的马车被一妇人家借走了，那妇人突发疾病。公子的马儿有灵性，不肯被那妇人家驱使，公子的小童也跟着去了。”他说完暗自可怜这清雅如玉的公子要遭罪自己走下山。
　　“无妨！”粉衣公子嘴上依然一副彬彬有礼之态，可心内早已经骂了小童无数遍。
　　那老和尚思量片刻，有些抱歉道：“不如桃公子今日就住在寒寺内？”
　　桃华先是一愣，接着想起那册子也就释然了，他淡淡一笑：“不知贵寺可有方便我住的地方，我这人喜欢安静一些。”
　　那小和尚插嘴道：“当然有，后院的大佛都能容，何况是公子。”话音刚落就挨了老和尚一记眼刀，憋了心中苦闷，识趣的退了下去。
　　老和尚干笑两声，温声道：“庙宇后院有供香客留宿的地方，公子若是喜静，可以到藏书楼附近的院子里安歇。”他顿了顿，嘱咐道：“只是公子切莫四处游走，以免惊扰了其他留宿的香客。”
　　桃华知晓他意，亦礼貌回道：“高僧之言，在下谨记。”他瞥了一眼后院方向，“只是在下此刻也有些疲惫了，不如高僧带我过去休息片刻，可好？”
　　老和尚怔住，现下不过晌午时分，不一会儿就会有素斋给各位香客呈上。泉灵寺很少留宿香客，吃过素斋香客们都会下山去。“不如桃公子吃些素斋再去休息。”
　　“不用，这几日我都戒餐。”桃华并不想吃这些僧人的食物，随口找了个理由来搪塞。
　　老和尚一听，先是一惊接着大喜，这个年纪的公子能够做到戒餐实属不易，心中敬意顿起，他道：“那贫僧这就带公子过去。”说完引着桃华去了后院一禅室，那屋子看着不大不小，清简至极，里面却打扫得干干净净，可谓一尘不染。
　　桃华谢过老和尚之后就坐到那草席之上，老和尚再三嘱咐不要惊扰其他人之后就离去了。桃华看着这朴素的佛家之地，笑意渐浓，不一会儿，就开始东奔西跳。但他发出的声响极为轻微，奈何这里太过安静还是有些突兀。实感无趣之后，桃华安静的翻阅起桌边的经文来，开篇第一句就大大的写着四个字——色即是空，也不知是何人所写，那字体还算能看，但和里面规整的经文格格不入。
　　看了好一会儿，桃华也有些倦了，铺开了被褥安静的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