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桃华禅月》烧雪煮茶

12、寻药

　　抵达落霞山附近，桃华只感觉口干舌燥，只盼着赶紧寻到小勺。小勺这些小妖是依附着附近山主的，那山主听闻是一条得过仙缘的蛇妖，听闻他法力高深，那附近一带的大妖都曾被他打得哭天喊地过，为妖淡漠很少出现，一心潜修，如此也无妖敢侵犯其领地。
　　之所以来找小勺是因为她早些年化形后一直待在一家医馆里，对药理颇有研究，对于人间这些病症可谓手到擒来，眼下桃华能想到的就只有她了。
　　一草屋内，小勺正给药草浇水，忽见几只蜜蜂围着她打转，盯了一会颇为无奈的叹了一口气，沉默片刻摇了摇头，这厮怎么找上门来了，肯定又是出了什么幺蛾子，上回不过请他去寺庙中代为祈福，讹诈了她两只白玉杯，那玉杯得来算是不易，是百年前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救了一官家得的赏赐。
　　她对着药草面露难色，颇为无奈的放下手中小盆，朝门外走去。
　　桃华四下苦寻无果，只得找了块巨石坐下，百无聊赖竟发现这石头有些特别，不仅是形状奇特，面上有一块很深的痕迹，疑似树枝劈进去过，心一紧桃华赶紧摸了摸自己的手臂，他这小手臂估计是不行，能破石头的树枝那得是什么样的树枝，他还天马行空想得快活就听得石头底下有什么在晃动。
　　他迅速起身想看个究竟，只见巨石一脚有些松动，莫非里面有什么东西不成，桃华吞了吞试探的拿了根小树枝儿轻轻敲击着那巨石，那巨石似乎真的有感应般一处竟然隆起，桃华吓得向后退了好几步。
　　突然那石头动的更厉害了，有一条与带类似的玩意几番在石面上起起伏伏，继而窜了出来。一股腥膻味儿扑鼻而来，紧接着是一阵迷雾。桃华看得一愣一愣的，待迷雾散去周围忽然安静了，似乎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般。这种时候本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奈何桃华好奇心盛，几番自我壮胆，朝那巨石慢慢靠近。
　　忽听得一阵剧烈咳嗽，他惊吓的朝着声源看去，那是一个身穿黑衣的男子，他青丝如墨，剧烈的咳嗽使他一只白皙修长的手紧紧捂着胸口，看起来应是极为难受。
　　桃华顾不得其他，立马小跑过去，急道：“这位兄台你没事吧？”
　　闻声，那人抬手似乎想要示意无事，熟料喉咙一痒，竟吐了好几口乌黑的血来。
　　桃华赶紧扶着他以免晕厥，他能感觉到此人定也是妖物，他身上似乎有一种桃华熟悉的气味，任他怎么想也想不出究竟来。半日，那人似乎才平复了，踉跄着起身，这回看清此人样貌，桃华不由得有些惊叹，他自以为自己便是那天姿国色的妖物了，可眼下他又有些理解那位大人所言的天外有天。
　　桃华瞧着那人也盯着他，有些不好意思，毕竟是自己盯着他在前。他干咳一声，尴尬地笑笑，随便找了个话茬：“这位兄台从石头里蹦跶出来，莫不是石头成精了？”
　　对方似乎不明白他说什么似的，还是用一双凌厉而澄澈的眸子紧紧盯着他，他被盯得有些紧张，那人似乎终于理解他的尴尬，淡淡道：“你怎么来了？”
　　要不是桃华早已知晓这是人间一些人搭讪的套路，差点以为这人真是识得他，“你这石头精，看起来人模狗样，说起话来倒是想个登徒浪子模样，没教养！。”
　　那人微微一惊，抬起一根白皙修长的手指指了指自己，“我？”他顿了顿，“石头精？”
　　“是呀，不是你是谁？”桃华对他的印象一下子从天上降落到了地下，说话的语气也显得不那么和善。
　　那人愣住，继而若有所思。
　　桃华以为他又要整什么幺蛾子，“你别想什么乱七糟八的话本了，我看得老多了。人不可貌相说的就是这一类，”他又盯着那人俊雅的五官端详了一会儿，“不过不应该呀，”寻思了会，又自言自语道：“你还真是个异类，还是说你的修为就是这么来的？”
　　桃华的意思太过明显，听闻自己妖力来得不正当，那人不怒反笑，那笑声似乎夹杂着难以掩盖的落寞。“看来确实过了很久。”他瞧着桃华面容，眉眼微不可闻的闪过一丝惋惜的痛色，这神情很快被隐去，他道：“吾名落华，阁下何名？”
　　对方突然礼貌起来，桃华还有些不适应，本想揶揄几句，看到对方并无恶意自己也并非逞口舌之辈只得作罢，“桃华！”
　　落华心觉他并未说谎，神情微动，丹唇微启，“来此何事？”
　　闻言，桃华真后悔给他好脸色，这人没过一句又开始唠嗑他的私事了，正欲开口却听得不远处有动静，他抬眼看去原来是小勺，他立马面露喜色，朝着小勺招手，“小勺子，这里这里！”
　　小勺见他又喜又怕，无奈还是朝着他走了过来。
　　桃华有求于她，自是迎了过去。
　　小勺远远的瞧着他与人说话，走近却只他一人不由得有些奇怪，四处打量，瞧着周遭都是树木，倒也释然了，想是他又对树而语了。消除疑虑，她道：“你来作甚？”
　　“想你了呗？”桃华眯眼笑道。
　　这听来就是胡诌的言论又让小勺戒备起来，嘴跟抹了蜜一般绝对没什么好事，警惕道：“到底何事？”
　　瞧她一副戒备样，桃华声情并茂心碎道：“你竟然不想我？”
　　小勺对桃华这无赖的样子束手无策，只得转了话题，“你怎么一个人来这边了，这边可没有什么宝贝。”
　　经她提醒，桃华忽想起刚才那可恶的妖人，他抱怨道：“你们这山头都是些不正经的妖......”边说边回头想要指认犯人，可他回身，周遭哪还有什么人。
　　闻言，小勺面有瞬间的惊讶，继而笑道：“我们这边都是正经修行的妖，像你这样的都不会有。”
　　桃华只抓住了后半句，“当然不可能有我这样的，我这么美貌又可爱，我可是稀有物种！”
　　“额，是了。”小勺承认他的美貌，只不过这般言论从正主口中说出多少有些自恋意味。不过她又急于证实他刚才见到的是不是那个人。桃华瞧着她那神色，嘟嘴道：“我这样的美人站在你面前你怎么还想着其他呢。”言辞间尽是委屈之色，神情又是楚楚动人我见犹怜，若是初识之人定会被他蒙骗过去。奈何这招对小勺来说已经屡见不鲜。“闭嘴吧你，刚才看见谁了，那般愤恨，说来我用针扎他。”
　　“还是你好。”桃华颇为感动，一想起刚才那妖他就来气，语气自也是不善，“就一个黑乎乎的丑家伙，还装熟人想要调戏于我，真是可恨！”
　　小勺若有所思，原本她有些确定是不是那人，可是丑家伙三个字却又打消了她的念头，桃华这人就算记恨上某只妖也不会中伤，也许是她多想了。“估计其他山头的，我会差小蜂们打探的。”
　　“一定要抓到他，不可便宜了他。”桃华依旧愤愤不平。他其实也奇怪自己为何这样，他似乎本能的拒绝别人说认识他，他不记得自己是棵怎样生成的桃树，也不记得自己的故地，他曾经动过打探自己成精前的事，几番未果，后来那位大人说，过去和将来是冥冥之中会在某个节点相遇的，没有记起是时机未到。
　　小勺笑问：“这是记恨上了？”
　　“怎可能。”桃华辩驳，见小勺似乎不大相信，反问：“你觉得我有那种闲情逸致？”
　　小勺想也不想，“没有。”
　　“那不就是了。”桃华一脸得意。
　　了解他习性，小勺也不再说什么，一路上桃华说明了来意，小勺也不奇怪，他每次来不都是打得那些主意，不过这次是求伤寒之药倒是头一遭，他不说她也没有多问，引着他去了药房。
　　桃华似乎挺急的，向她要了数十种治疗高烧伤寒的药物，言谢之后就迅速离去了，她盯着他离去的方向看了好一会儿，又看了看那巨石方向，神色复杂。
　　一回到别院，桃华就化作女儿身给容暄送药去了，小勺是个细心的知道他没有熬过药给的都是现成的丹药和药剂，否则他非给难住不可。
　　容暄醒来的时候一直不见桃华，正躺在床上咳嗽不止忽听得异动，那躁动担忧的心才放下来，见着来人那一刻他掩藏住失落，虚弱一笑：“你来了？”
　　“嗯。”桃华颔首笑着快速移动到他正欲起身的身边，轻声道：“慢着些。”然后将容暄轻轻扶了起来，他掏出求来的药物：“我有一故友颇通医术，我向她要了些药来！”他边说边把药遵照小勺之言弄好，容暄盯了他手上的药好一会，桃华瞧着他有些不安，安慰道：“这药不苦的。”他又掏出几块桃花糕，“若是真觉苦，便吃几块。”
　　容暄的手微微一握，又慢慢摊开，笑道：“我一药罐子怎会觉苦。”言罢，接过桃华手中丹药，一次吃尽，入口微涩，继而香甜蔓延整个口腔，他心中似乎有一种莫名的情感随之晕开了。
　　听着容暄言语，桃华心中竟是有些波动，不知为何他觉得容暄越发瘦削可怜了。见他吃完，他赶紧倒了一杯温水给他，容暄微不可见的瞥了他一眼，接过杯子一饮而尽。
　　“你再休息会吧！”桃华扶着容暄躺下，容暄不言不语极为听话，动作之间是那么熟稔。
　　些许是药物的缘故，不一会儿容暄就睡去了，桃华瞧着他睡颜不由得感叹妖皆是羡慕人身，而人总觉得妖寿命长远不知足。生命本就不对等，或许人与妖皆有难处苦处。容暄身份何等尊贵确是这般带病残障之身，生命不定，而有些人卑微如草芥确拥有顽强的生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