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二所杂事》回力

5、4

　　“苏睿。”

　　耳朵传来一声软软的呼唤声，苏睿皱了皱眉，睁开眼：汤子初。

　　汤子初站在床边，面色红润，大概是刚刚“下课”从竹栖林那里跑来的吧。苏睿有些奇怪，她怎么会知道自己在这里的？自己又是什么时候睡着的？

　　汤子初神色里带着明显的愧疚：“苏睿，对不起，我一时激动，手太冷就——”

　　苏睿抬起手，摆了摆打断她的话：“没关系，你并不知道。”

　　“不！”汤子初声音有些急促，“我一直知道，只是我总忘了自己的手怎么也捂不暖。”

　　苏睿愕然，这新的治疗师的到来，似乎预示着某些变化，她有些忐忑、有些害怕，是不是要变化了？

　　小屋的主人无声息地出现在床前，微笑地看着苏睿。

　　“你通知她的？”苏睿望着她的眼睛问。她会懂，自己问的是什么。

　　那女子，摇摇头，笑而不语。

　　“苏睿。”汤子初微微叹了口气：“我之所以没有让助教追出来，就是因为我知道你一定会到这来的。”

　　苏睿看着她没有说话，静静地等着下文。屋里空气中飘着淡淡的中药气息。

　　“这一趟回来，我只是想兑现承诺，我以为我有足够的能力了。” 汤子初有些无奈，神态说不出的倦怠：“想不到，我连连碰壁，你们都把我忘了。”

　　苏睿眼角的余光发现，小屋的主人有一瞬时的恍惚。

　　“苏睿，你这么年轻，就愿意过这样的日子么？”汤子初靠着床，闭着眼睛说道。

　　苏睿看着小屋主人又恢复了微笑盯着自己，眼里带着看不清的情绪。

　　“你有多大，我就认识你多少年，我知道你最喜欢的是什么、最讨厌的是什么，我知道你在回避什么、不愿意想起什么，可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是不是最想要过这样的日子。”

　　听着汤子望的声音，苏睿望着小屋主人的表情，那清淡的脸上那抹淡淡的笑意，消失了。

　　“我不会放弃的。”汤子初的声音，突然恢复了活力。

　　苏睿的心，没规则地跳了一下，眼前两张恢复笑意的脸，似乎发生了重叠。

　　“我发誓，我不会放弃的。”汤子初的眼睛，顶着天花板，重下誓言。
　　苏睿看着她的样子，忽然觉得，她的所谓“不放弃”是某种宣言，跟自己没有关系的宣言。

　　“你……”苏睿犹疑着，吞下了后面的问话。

　　“什么？”汤子初低下头，奇怪地问。

　　“你多少岁？”苏睿问出了这两天来的疑问。

　　“呵呵。”汤子初拨了一下及肩秀发，露出一抹略带得意的笑容：“我和身边这位阿姨，差不多大小，哈哈。”

　　苏睿有些困惑地望着小屋主人，她的年纪很大吗？

　　汤子初半蹲在床前，脸贴得很近，笑眯眯地对苏睿说：“阿姨今年42岁了哦。”

　　苏睿瞪大眼睛，倏地从床上坐了起来，望着站在床边一直没有说话的女人和半趴在床沿的汤子初，一脸惊愕。

　　“不信么？”汤子初哂然一笑：“就知道你不信啦，你都不觉得自己认识我的。你这么大的时候，最爱缠着我和依依玩了。”汤子初比了个大概的高度，一边回忆一边笑：“你小时候和依依一样，特别喜欢竹子，那时候你们家还没有那个竹园呢。”

　　苏睿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可以说什么。太震撼了。

　　汤子初意识到自己又说出了点什么，不由得搓了搓手，抬头望向天花板：“你忘不掉的，我何尝忘记？”

　　苏睿靠着床屏，放松身体，闭上眼睛。是她忘不了呢，还是她把该忘的记住了，而把该记住的忘了？

　　“饿了吗？”汤子初软软的声音打断了苏睿的冥想，她眼开眼睛，盯着眼前的人，慢慢点头。

　　“那先吃饭吧，下午我单独给你上课。”汤子初不容她拒绝，说完直立身子，转身离开。

　　望着她离去的背影，又望着还站在床边的女人，苏睿心里，五味俱陈。

　　“我真的认得她吗？”苏睿望着那女人喃喃自语。

　　点点头，那女人像想到什么似的，突然捂着嘴无声地笑着。

　　“你也认得我的，是吗？”苏睿想起什么似的，突兀发问。

　　又点了点头，那女人往床的边上坐下，抬手摸了摸苏睿的头发，微微叹了口气。

　　“所以，你才会耐心地听我说话，放任我一而再，再而三地打搅你？”苏睿有些难过。

　　捏着苏睿的鼻子，那女人没说话，只是反手将苏睿拥在怀里，手落在苏睿的背上，一下、一下，轻缓却让人安心。这熟悉的感觉，让苏睿想起刚认识的情形，让苏睿想起，遥远的记忆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