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三二所杂事》回力

3、2

　　苏睿刚刚睁开眼睛，便发出一声尖叫。

　　莫怪她会吓到，睁开眼就看到自己直挺挺地躺着，头上、身上还连着几根管子，任谁都会吓到。还好，缓了口气后终于发现，那不过是一面悬在天花板上，不知道什么质材做的、类似于镜子一样的东西，反射出来的另一个她。

　　“醒了？”

　　听到声音，苏睿才反应过来，她不是在原来的病房，也不是在以前做生物电疗的治疗室。寻着声音望去，在她躺着的床的左侧方，有一个穿着白大褂、医生模样的女人坐在那里，此刻正抬起头，望着自己。

　　苏睿发现，这房间不像治疗室，倒像是某个攀风附雅的企业家的办公室，在那女医生模样的人背后，悬着一幅字画：“竹里一枝斜，映带林逾静。雨后清奇画不成，浅水横疏影。吹彻小单于，心事思重省。拂拂风前度暗香，月色侵花冷。”

　　不伦不类。苏睿掀开被子，坐到床沿，面向办公桌的方向，心里默默地定义着这个不知道叫治疗室还是叫办公室的地方。

　　“吓到了？嗯？”

　　苏睿抬起头，看着走近的女医生似笑非笑的脸。这是一张看不出年纪的脸，朝气、漂亮，透亮的眼睛带着一点玩味和探寻，苏睿避开她的眼神，视线下滑停在她的手上，白晰漂亮的手，指甲剪得没根，更显手指的修长、干净。

　　“到这有一段时间了吧？”

　　苏睿一动不动地盯着她的手，没有做出反应。

　　“习惯吗？”女医生没有因为她的不出声而放弃与她对话。

　　“喜欢这里的月色吗？”女医生蹲下身子，仰视着她。

　　苏睿的心不规律地跳了一下。

　　“我昨天刚回来，在竹栖亭那品茶赏月，听到动静让他们把你送到我这来的。”女医生依旧笑笑，站起身子坐在苏睿身边。

　　“苏睿，你似乎把我忘了。”医生幽幽叹了口气。

　　听到这句话，苏睿猛然抬头，侧脸望着那医生，想从她脸上搜寻出一丝熟识的痕迹。

　　女医生仰起头，打晃着两条架空的腿，笑望着办公桌的方向。

　　“我，不认得你。”苏睿非常肯定。

　　那医生迅速回头，笑得一脸无辜：“你终于说话了。”

　　苏睿吃惊地张张嘴，脸一阵赧红。心里有一丝不悦划过，混蛋，用这种手段。

　　“我早该来了。”女医生微笑着，苏睿却可以听到一声轻微的叹气声。

　　“苏睿，知道么，你把自己弄丢了。”女医生偏过头望着苏睿，依旧是那无害的微笑。

　　苏睿有些茫然。这人，真是熟人？

　　“医生把你药的剂量减半，甚至一周内有两天用的是营养片，说明你基本不需要安定剂的辅助了。能告诉我，你的想法吗？”

　　苏睿盯着前面的办公桌发呆，依旧不理不睬。

　　“呵呵，你不想回答也没关系。明天起，你转为我的病号，很高兴能提前和你交流。”女医生说完，跳下病床，拍拍白大褂，望着苏睿，笑着说：“我是汤子初治疗师，希望这一次，你能记住我的名字。”

　　苏睿的默不做声没有影响到汤子初，她笑着耸耸肩：“好了，我让护工把你和你的大伙伴送回治疗室吧，明天见，苏睿。”

　　苏睿慢慢地将视线挪到汤子初脸上，好一会才挪开。她完全忽视自己的无视，是司空见惯，还是别有用意？

　　护工将苏睿和她的床推出那个“不伦不类”的办公室，一瞬间功夫，苏睿有些难过，明天又换医生了，尽管她几乎忘了之前那些医生的容貌，但……她还是会难过。

　　“好点了吗？”

　　苏睿抬起头，原来已经被推到治疗室了。看了看说话的人——现任主治医生，苏睿只有一个想法：明日起，这人将成为又一个过去。

　　“汤医生回来了，所以明天起由她重新负责你的治疗。小苏，要好好配合，心性治疗是一种性情培养和能力开发的辅导模式，你现在的情绪明显比以前好多了，我相信这种模式更能帮到你。”主诊的张医生温声交待着。

　　苏睿点点头。

　　“你们以前认识的，交流起来也比较方便，放心哦，这种治疗方式很随性的，听听音乐、打打坐、跳跳舞、说说话什么的，很适合你。”张医生大概看出苏睿心里有结，于是解释。

　　“认识？”苏睿猛然一顿，想起那声幽幽的叹气声：“苏睿，你似乎把我忘了。”

　　张医生看着面前眼神里有些迷茫的女孩子，心里感到奇怪，莫不是说错什么了？还是说，她不认得汤医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