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心(清穿越)》凤凰三笑

3、三、待选（上）

　　三、待选（上）
　　“小姐……不，该称呼您格格了！”氏儿软软的声音响起。我含糊地应了声，盯着铜镜犹自发呆。
　　“格格，格格，您怎么啦？那天回来，您的脸色就不对，要不要寻大夫？”
　　我有些无奈地抬起头，打断氏儿：“我没事，时辰马上就要到了，让我一个人静静。”
　　氏儿欲言又止，看了看我，忽而叹了口气，道了声“格格”，便退出了房间。听着关门声，我又坐回了镜前，心里很不是滋味。

　　那日我偷溜出去，再回到府里时天色已晚，阿玛额娘担心不已，见我回来却也松了口气，虽说不免数落着说我“马上就要进宫选秀，却仍这么冒冒失失不修边幅，到宫中闯了祸该如何是好”云云，倒也轻易地放过了我和氏儿。但自那日以后，我忽然发现自己时常走神，心有时候好似不像自己的。我开始惶恐，我不想承认内心的涟漪，或许不是不想，而是不敢——我太过明白，在这个封建的朝代，拥有了一份依恋是一件多么可怕的事情。再者，我想不通在现代已二十有五的我竟会对一个只有十来岁的少年动心。
　　“格格，福晋要把府上春衣的订单送到布庄，吴叔不在，福晋估摸着要个管事儿的人去才行。”簟秋手里拿着一沓账本，对我絮絮地说。
　　我颔首，笑答：“知道了，你去告诉额娘，我去便是！”散了脑海中的胡思乱想，我拿着订单遣了氏儿同去。
　　“格格还是回去，这些事氏儿去就行！”氏儿结果订单，有些担忧地看着我。
　　我道：“也好，你把东西送去，我一个人随便走走罢！”
　　“格格不休息吗？”
　　我摇头：“无碍，一人呆在房里闷得紧，如不走走。”
　　慢慢地踱着步子，嘴角勾起一丝嘲讽的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为什么会站在这里，少年时代的自己也曾嫉世愤俗的大呼人生无聊，却从未料到有这么一天周围的一切都面目全非。下意识地，手抚上心口，有什么温暖地跳动，原来……这就是再世为人的感觉。
　　“这位姑娘，可要上湘江楼用饭？”一个声音突兀地响起。我缓过神，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走到了这里，眼前依稀闪过一双含笑的美目，儒雅而慵懒……无奈地蹙眉，为什么问题总是一个接着一个。
　　正想着，脚下不由自主地迈进了酒楼：“小二，我要雅间，疏梅。”
　　由远而近的脚步声，紧接着门被推开。我有些惊慌地转过身，蜷紧了双手，玉的棱角咯着生疼。
　　“尹十四，怎，怎么会是你！”看着来人，我慌乱地开口，“你，你看见了？”
　　尹十四的眼中闪过了什么，因为太快，所以我并未看清。他说，尹十三和他的父亲出了远门，大概近期不回来。
　　“怎么？看见爷很不满意？”尹十四喜怒莫辨，一双黑耀石般的深瞳定定地锁着我。
　　下意识瑟缩着身子，我嗫嚅刚想解释，忽然一阵心悸，头疼感袭来……像极了宿醉？！
　　这是梦吗？只是我心里深处不愿梦醒的乌托邦？
　　“我，我知道了……是我不好，我不该来的！这样好不好，我回去，你别难过……”
　　定了定神，我抬眼望见了尹十四略带愧疚的面色，不禁笑出了声：“我没有难过啊，这样吧，你陪我去骑马，算赔罪好不好？”
　　他没有说话，只是看着我，看不出情绪。在我几乎要放弃的时候，他终于开了口，说了一个字：“好！”

　　“哎……”我思忖着，手扶额，暗暗叹了口气。那天的我不知是怎么了，脱口而出的竟是邀他骑马。窗外传来“沙沙”得声响，我顺声望去，窗外飘过了几片枯叶。

　　尹十四看着我，忍着眼中的笑意：“你不会骑马？”
　　我有些恼怒，狠狠白了他一眼，却没有底气开口。他哈哈一笑：“你当真如十三哥说的那样奇怪……来，我教你可好？”看着他伸来的手，我犹豫了一下，便伸手握住。他翻身跨上马，略微弯腰使劲，将我带上了马。扶着我的肩，我感到他的气息在我耳畔的鬓发间摩挲。
　　“抓紧！”尹十四轻声道。我手下下意识带劲，狠狠揪住马鬓，马儿吃痛，长嘶一声向前冲去。我俩还未坐稳，“嗵”得一声跌下了马。
　　“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我忙从尹十四身上起来，看着他瓷牙咧嘴的样子，连声道歉。
　　尹十四抽着冷气，咬牙道：“你不抓紧爷不要紧，别拿马撒气啊，你不知道爷这一下摔得可惨，还不如被你抓下……”
　　“噗嗤——”我未等他说完，便忍不住笑起来，弯下腰，几日的烦心一扫而去。
　　他起身拍尽身上的灰尘，斜睨：“笑够了？还要学骑马么？”
　　我连连摇头，心有余悸：“不了，你去骑罢，我看着便好，这骑马看着挺帅，真骑上去，嗯……也不过如此！”
　　他一愣，随即又是一阵大笑，拉我到一处干净的地方，坐下：“罢了，爷还是陪你坐会儿罢！”
　　我顺从地坐下，仰头望天，古代的天空湛蓝如洗，空气里混着泥土和青草的香气，微微闭了眼，四周的静谧，惬意而舒适。
　　“莫……言，你还是叫莫言，吗？”
　　“唔！”我点头，依旧沉浸在这一片返璞中。
　　“莫言，莫要可言……莫言，你是不是瞒着什么？”
　　我倏然睁开眼，死死地盯住他，一言不发。尹十四未料到我会这样看着他，脸色一凛，立刻避开了我的眼神。忽而，我换上一副怨愤的神色，控诉：“你们骗我！”不等他答话，我又自顾自地说下去：“看你们也算是豪门大户，儿子都排到十多个，哪有这样取名的，十三十四，你们当产量编号啊！”
　　尹十四睁大眼，有些瞠目地看着我。我起身，掸了掸身上的灰尘，淡然道：“你们有秘密……我也有啊，你们的秘密不过是身份，而我的……你可知道，这几个月每天我醒来第一件事情就是惶恐。。。所谓秘密，不是不能说，而是，不敢说！”我旋过身，注视着他，“因为你永远不知道在你说出秘密后，对方的反应……”
　　“尹祯！”
　　“啥？”我瞪大眼，慢慢消化着忽然从他嘴里迸出来的词语。尹十四有些恼怒，不自然地偏过头：“爷的名字……爷想告诉你不行吗？”
　　“唔，可以可以，”我连连点头，念叨着那两个字，倏然一怔，“什么？胤祯？？？”
　　“你，你，你……”我指着他，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

　　我撑着下巴，又是一阵叹气：“哎……”想到那天的情形便是一阵不自在，我千算万算想不到那日的二人竟有如此之高的身份。
　　十三，十四……为什么偏偏是这个意思？九龙夺嫡，哪怕我的历史再贫乏，这四个字也算是如雷贯耳。我本以为，安安分分地选秀，谁都不招惹，三年便可平平安安地放出宫……可谁想，我还未进宫，这一下招上两个，关键问题是……我有些欲哭无泪——那个去招惹的人……好像是我！
　　“格格，马车到了，格格准备好了吗？”
　　我一愣，随即明白过来，起身笑道：“好了，我这就出来！”说完，我慢慢地看了看四周，虽说来古代的时日并不算长，可留念的人事却也不少，阿玛，额娘，氏儿……
　　瓜尔佳画心，也就是我，参加的是三年一选的选秀，和那些一年一选的不同，如若落选只需在宫中做三年的宫女便可放出宫去自行婚嫁。因为不是包衣，所以即便是做宫女宫里的大麼麼大太监也不会过分为难……这选秀不比现代选美，一看家世二看德行其次才看相貌，这瓜尔佳画心虽说生得恬然秀美，一股子江南灵韵之气，却没有显赫的家世，落选怕是注定的了。我打定主意，安安分分不露锋芒不引人注意，至于那些主子则能避则避，不惹为上！
　　我拜别了含泪的阿玛额娘，上了马车。车上早已坐了两个年龄相仿的少女，一人身着翠色夹袄，一脸温煦，冲我点头示意；而另一人一身紫色旗装，英气动人，只是脸上似有不屑，在看向我时微微一愣，便轻哼一声，将脸别向窗外。我也不恼，微笑向二人问好后，便径自找了一个靠角落的位子，三人之间，无话可说。马车走走停停，陆续有秀女上车，开始大家都十分生疏，显得拘束。不久，便有人互相打招呼熟络起来，马车上开始窃窃私语，时不时夹杂着清脆的笑声。我微微一笑，也不找人聊天，自顾自地闭目养神。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完全停下，车内谈笑的声音倏然消失。我睁开眼，瞧见一个公公模样的人上了车，开口：“格格们请下车吧，储秀宫的人已经在等了。”
　　听言，车上的□□位少女鱼贯下了车，我伸了伸懒腰，正准备起身，却感到有人拉我。我惊讶回头，看到先前的翠衣少女正有些为难地看着我。
　　“你……”她略微有些迟疑的开口。
　　“画心，瓜尔佳氏画心，你唤我画心便好。”
　　她点了点头，请拉着我的衣袖：“画心，你可不可以扶我一把？我……方才做得久了，腿有些麻！”
　　我看了看她，见她坐着笔直，不禁有些好笑——她上车比我早，看着架势想来从上开始就规规矩矩地没怎么动，腿不麻才怪。
　　“好，我扶着你，”我伸手挽住她，“你将手放在腿上，来回推拿一下！”
　　她依言，慢慢地起身，我扶着她，走下了车。刚下车便看见一个身影走到面前，我来未来得及看清眼前人的模样，只听那人急急开口：“弦音，你怎么了？方才下车，一转身便不见了你……你……”
　　唤作“弦音”的翠衣少女不温不火地道：“晴香，让你担心了！”
　　晴香似松了口气，方转头看我：“这位是……呀，怎么是你？”
　　我定睛一看，可不就是上车时的紫衣少女，原来她叫作晴香。我想罢，礼貌地点点头：“瓜尔佳氏画心，请多指教！”
　　晴香轻哼一声，别扭地将头转向了一边，弦音好笑地拉拉她的衣袂，转头冲我笑道：“兆佳氏弦音，尚书马尔汉之女；这位是……”
　　“富察氏晴香，大学士马齐之女！”
　　我亦笑：“瓜尔佳氏画心，郎中阿哈占之女。”
　　“呀！”晴香忽然惊讶得睁大眼，用手指着我，“你……难道不在乎？”
　　“我要在乎什么？”我偏过头。她刚想说什么，忽而听到身后有人唤她，她只来得及嗫嚅几下朱唇便被几个宫女模样的人拉走了。
　　“别担心，”弦音走过来，她的脚已完全恢复了，“晴香她在几个月前便被指给了十二阿哥，选秀于她……不过走个形式罢了！”
　　我点头，忽然回头看见一个大太监模样的人正一脸不爽地看着我们，我吐了吐舌头，对弦音道：“咱们好像耽搁得太久了！”
　　待选的秀女将分批带入储秀宫安置，我和弦音因为开始耽搁久了，只得等着同下一批到的秀女一同去往储秀宫，刚等没多久，宫门内闪出了一个小太监。他走到弦音面前，做了个揖：“弦音姑娘，爷让奴才带您去储秀宫！”
　　“这……”弦音略一沉吟，便点头道，“好吧，只是这位画心姑娘是因我而耽搁得，小路子，可否带她一同前往？”
　　小路子闻言连连点头说好。我侧头看了看不远处得人，见那些人正有些讨好地看着我们，并不上前制止。我当下了然，回头冲弦音揶揄道：“晴香被指给了十二爷，你呢？是不是也快做福晋了？”
　　弦音白皙的脸庞飘起了一片红晕，她啐了我一口，假意嗔怒：“好哇，才帮了你就拿我开玩笑！”
　　我忙作求饶状：“好弦音，我拿你开玩笑的，我错了行不行？”
　　弦音故作思考，勉强点点头：“好，我以后在罚你！画心，你生辰是？”
　　“康熙二十八年元月十六。”
　　“那好，我虚长你两个月，唤你作妹妹可好？”
　　我忙答道：“这便是好！”
　　我们嘻嘻哈哈地姐妹相称一番才由小路子带路去往储秀宫。待我们到达储秀宫，同批的秀女都已安置完毕，安排住宿的小太监为难地问我与弦音可愿意两人住一间。这正和我两人之意，忙不迭应了下来。小路子帮忙将两人的行李搬至房间，便不见了踪影。一番折腾之后，我和弦音各躺在一张床上，皆微微娇喘。
　　“睡吧，”弦音开口道，“明儿个的事情可有的忙了！”
　　我嘻嘻一笑：“姐姐这话说得好，到我心坎里了！”说罢吹了灯，将一丝叹息深深地压在了心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