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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13章 打探受阻,北方开战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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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年这一天最重要的就是要祭灶神,还有就是扫年,家家户户都要把家里上上下下的打扫一番,扬州这边一般也叫扫屋或者扫尘,扫尘的‘尘’字和‘陈’谐音,故扫尘也就是把陈旧的东西一扫而光的意思,也有把一切霉运、晦气统统扫出门外的愿望,虽说都是民间风俗,但是大户人家更注重这些细枝末节的东西,所以马虎不得。
楚氏先是让人把家里的被褥帘子能拆的就都拆下来拿去浆洗,每个院子都让丫鬟们洒水打扫,小厮家仆则用用棍子,绑上青竹叶和柚子叶来清扫屋顶天花、墙壁上的尘垢蛛网,婆子们拿着浆糊和刷子,一个屋子一个屋子的替换上新的窗纸,后面跟着个小丫头,手里挎着篮子,里面是绣娘们剪好了窗花和门笺,婆子们换好了窗纸就赶紧贴上。
窗花是贴在窗户上的,都是些“年年有余”“人畜兴旺”的喜庆吉祥纹样,门笺则是用于门楣上或堂屋的二梁上的,天头大、两边宽,下作流苏,图案多是“金玉满堂”“喜鹊登梅”,又或“福、禄、寿、喜、财”五业兴旺的纹样。
正门贴上了春联,春联是杨承运亲手写的,上联是“福禄寿三星共照”,下联是“天地人一气同春”。
到了晌午的时候,楚氏特意去了厨房,亲手做了糯米饭,糯米饭是用红枣、枸杞和桂圆做的,放在蒸笼里蒸熟,掀了盖子芳香扑鼻,先是给老太太送去了一份,剩下的分了分,孩子们喜甜,楚氏又格外给她们的加了蜜饯。
下午开始就要准备祭灶神的贡品了,年饼、年糕、糖瓜、红球、白球、麻球、油果、寸金糖、脚骨糖等八种,等入了夜,杨承运便到了厨房东面的灶王龛前,桌子已经摆好,灶王龛两侧贴着“上天言好事,下界保平安”的对联,点蜡,焚香,杨承运怀抱公鸡为灶神斟酒叩头,嘴里念着祭词,念完后便执酒浇在公鸡头上,只见鸡头扑楞有声,便表示灶爷已经领情,祭灶的仪式也就结束了。
随后这些祭灶果都被拿到了正厅的桌子上,今天全家要共同吃晚饭,不过要忌荤腥,吃素食,这称之为“填仓”。
晚饭时潼明看上去还挺精神的,就是面有憔悴,眼睛也是红肿的,老太太从楚氏哪里听说了祠堂里的事,特意叫潼明进了身边怜惜了一番。这几个孩子不管怎样,亲娘尚且都在,唯独潼明像是个局外人,老太太是真不忍心潼明受了委屈只能憋在心里。潼明反倒是嘻嘻哈哈的安慰起祖母,那模样倒是真的想开了,倒是让老太太安了不少心。
过了小年便算正式要准备过新年了,第二天杨府的下人便散出去采买年货了,杨承运也趁着年前这几天,备好了礼物去走访了故交好友,商会同盟以及衙门里平日多有来往的官家老爷家里。杨承运算是儒商,为人诚信,却不迂腐,没有穷举子的酸臭,多了些江湖人的豪爽,更有读书人的细腻,送的礼都恰到好处,既不过分贵重也不会让人觉得被轻看,还能搔到对方的痒处。因此这几天杨承运都被人拉着赴了酒宴,每次都是喝的伶仃大醉才回的府,头两天楚氏还心疼的让人扶着杨承运进了屋子,又是伺候宽衣洗漱,又是炖了解酒汤,忙的香汗淋漓,杨承运倒好,倒在床上就睡死过去,鼾声打的犹如雷霆万钧,气的楚氏对他又踢又掐,却丝毫没有作用。楚氏连续两天没有休息好,第三天杨承运再被抬回来的时候就直接让下人送老爷去书房了。
到了二十八这天,杨承运正在书房酣睡,管家便急匆匆的跑来敲门,敲了半天见老爷没有反映,便也不顾失礼推开门进了屋子强行推了好一阵杨承运才睁了眼。杨承运醉眼朦胧的起了身,看到是家中的老管事,这位在杨家服侍已经超过三十年,平日里最是沉稳老练,这个时间来找自己定是有急事,连忙定神问管家是否家中出了什么事。
“老爷,去北边的人回来了,说是有了二爷的消息,此刻正在前堂候着,老奴想着事情紧要,便自作主张的来喊醒老爷,您赶紧起了身去看看吧。”
一听到派去打听二弟消息的人回来了,杨承运剩下的醉意也瞬间消得无影无踪,翻身就跳下了床,穿着中衣就出了门,直奔前堂而去。
到了前堂就见了五个风尘仆仆的男子,首位是一位五旬上下的老汉,身后是三个年轻人,身上还背着包袱,还有一位身材雄壮,眼有精光、须髯如戟的汉子。俱穿着对襟短褐,扎了裤腿和袖子,穿着千层底的布棉鞋,鞋子上多有破损,显然是走了长路才造成的。
杨承运三步并两步的来到老汉面前,半是期翼半是疑惑的问道:“刘叔,你们怎么这个时间回来了?可是有了什么消息?”
这老汉叫刘蒙,原是家里的护院,原来家里父亲是做镖师的,有一年走镖被劫匪拦路,寡不敌众被乱刀砍死。家里没了顶梁柱,母亲羸弱不能自理,眼看米缸见底,弟妹嗷嗷待哺,就自己插了稻草卖到了杨家,跟在杨家老太爷身边做小厮。后来杨家分了家,他就跟着老太爷一起来了扬州,因为父亲的原因,他小时也学过学拳脚功夫,壮年时两三个人是近不了身的,老太爷见此就升他做了家里的护院,平时教教下人,若是铺子里有人惹是生非也都是让他去处理。后来年岁大了也就退了下来,护院的位置由儿子接替,杨家待他宽厚,许他在杨家杨老,他也就没有离开,就揽了个门房的活干着。因为是跟在老太爷身边的人,就连杨承运也会尊他一声刘叔。
再后来杨承泽北上失踪,一家人急的团团转,托人求人差不多两年的时间也没个头绪,只好请他出了山,带几个忠心的去北边打探消息。刘蒙二话不说,选了三个关系亲厚的小辈,又找了位武人朋友,这武人叫魏东山,已过而立之年,据他自己讲,他是个孤儿,被个老头捡了去收养,那老头本就是个练家子,他也就跟着学了一身的外家功夫,老头死后他就外出闯荡,来了扬州府,刚好遇见市井无赖拿着掉了包的烂布到杨家铺子里讹人,他看不过去就出了手,两三个回合就把所有人扔出门去,恰巧被赶来的刘蒙看到,两个人就结识了。
魏东山本来想入到去营里当个大头兵,上阵杀敌博个功名,被刘蒙劝住,介绍了当地一家武馆,让他去当了师傅。
两人也算忘年交,平日里总会一起喝酒,刘蒙把这事跟他一说,他夜里就卷了行礼从武馆出来了,反正他也未娶亲,孤家寡人一个,早就想出去走走,此时既应了杨家事急,也全了自己心愿。
燕云十六州被破之时,虽然有不少士绅地主提前逃了,但还是留下众多的百姓,辽金国却也没做出屠城的恶事,城里百姓认了降归顺后还是要过日子,只不过这街上多了官兵站哨,夜里宵禁严格,不允许书信来往,出入城更是要经过三次盘查搜身才行。
刘蒙五个人每次出行前杨承运都会给他们丰厚的银两,一是作为盘缠行途中使用,二是打探消息上下打点也需要银子,毕竟钱多好办事,无论是在本朝还是他国,都是亘古不变道理。
几人今年七月曾回来过一趟,九月中旬又再次出发,按照往常来算,至少也要明年二三月份才能回来,而且即便有无打探到消息,都会先写了信送回来,这次却是人直接回来了,这让杨承运心底打鼓,会不会是打听到了什么不好的消息。
刘蒙见杨承运的神情,也知老爷心急,便把这次出门得到的消息一五一十的向杨承运禀报道:“老爷莫急,这次出门老奴几人去了新州,路上花了一个月的时间,到了新州我们就乔装成普通农户进了城,找了地方安顿后便出门打探二爷的消息,去了很多二爷可能回去的地方,都没有打听到什么有用的,想着此地无果,便去下一个地方,谁知就在要走的前一天,我们在吃饭时遇到了一个小吏,是个叛国求荣的小人,周围人都不理他,我们想着死马当活马医,就请他喝酒,那人喝多了嘴就松了,跟我们炫耀称当年是自己带着辽金的官兵找到了藏匿着的本地商会的会长和士绅,还有不少南边的生意人,他们都带着大量的金银财帛和货物。找到他们后,货物财帛都被官兵掠了去,有些人反抗被当场格杀,剩下的人则被辽金人带走了,说是全部送去了云州关了起来,在后面的事他就不知道了。”
“南边的商人,继续,你快继续说。”杨承运一听刘蒙的话心头一喜,这是这三年来最贴近的消息了,赶紧催促着刘蒙往下说。
刘蒙咳了两声清了清嗓子,又继续说道:“我们听过之后也觉得有了眉目,就决定第二天直奔云州,一路上还没有事,可到了云州城门下却发现这城门关的死死的,还有重兵把守,别说进城,连个苍蝇都飞不进去,并且这辽金士兵还在城外圈了篱笆笼子,把我们这群要进城的人拘了起来送进去,身上的行礼盘缠都抢了去。关了有半个月,我们一看不是办法便在夜里逃了出来。好在之前我们把一些盘缠埋在地里,这才有办法往回走。这一路上人烟稀少,我们就绕着小路边走边观望,路过的几个州府都是一样的城门紧闭,这几年都没有这样过,我们一想这不对劲,就日夜赶路,等回到了我朝的地界,才打听到原来朝廷下了令,调了晋阳和汴州的大军,同时京都西营和东营的人马也拔了营去了潼关,这是要开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