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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0、巧设计终得相认 ...

  •   内伤初愈,一路来马不停蹄地疾驰,她已经有些吃不消。因为想着要在夜半赶回,她强撑着一定要在傍晚到达临歧。虚弱的身体沁出虚汗,勒马匆忙地吞了一味药,又跟随着聒聒继续向前。
      山重水复,丹霞州的地形多的是这些弯弯绕绕,让她颇为不耐和吃力。前些个月去临歧时,也没见这么辛苦过。她自嘲一笑,现时的身体怎么比得当时。
      马儿眨眼间又跑过几个山口,聒聒忽高忽低地飞着,不时高叫几声,生怕她找不见它。撑天的树木挡住太阳,只有斑斑点点光亮透进山道,从明到暗,她也能辩得出时辰几何。
      将近申时,聒聒引着她下了一个高坡,广阔的视野内,太苍军的营阵井然有序地排列在这座高坡之下。她的擦擦额上的细汗,有了几丝笑意。轻轻招手,头顶的聒聒飞降下来,停在马头上看她。她摸着它的颈毛,笑道:“现在我还不能进去。”
      聒聒也不吵不闹,好象十分体谅她的苦处,乖乖地陪着她,等着月亮升起来。
      向晚给小家伙喂了些食物,自己却不吃任何东西,只喝了几口水,闭目养神。待到日落西山,月出东方,太苍军营点上熊熊烈火,她才站起身来。叫醒睡得正香的聒聒,朝它温柔地笑道:“聒聒,我们该进去了。”
      小家伙展翅飞起,向晚紧随其后,不得已施展轻功潜入太苍军营。原以为会惊险重重,不料聒聒带她走过的地方都极其安全,没有一个人把守。只是偶尔路过几个巡逻的人。她戴着面纱,身上仍是一件碧色的长裙。可能是已经习惯,她几乎没有其它颜色的衣服。即使是出席宫中的盛宴,她的服饰也从来素净简单。夜风习习,长裙轻薄,她竟觉得有了一丝寒冷之感。没受伤前,她的内力还算上乘,足以抵御外寒,然而今时不同往日,她竟是忘记了。
      来不及伤怀,她脚步未曾停顿地跟着聒聒走着。记不得到底穿过了多少个军帐,聒聒终于在一座大帐之前停了下来。她凝视着面前的中军大帐良久,脚竟似被钉在了地上,怎么也不敢往前再走一步。
      帐中灯光通明,聒聒打了几下翅膀,钻进去探查,不久又飞了出来,对她拼命点头。向晚便知道,里头是安全的了。然而,她还是犹豫着,站在原地发愣。那紧紧掩着的帘子内,他伤的重不重,毒是否解了?夜色中,她的眸子比这个黑夜更沉更深。心脏似乎承受不住负荷,带着阵阵难熬的酸涩,艰难地跳动,甚至连呼吸都失去了调控。
      要不要进去?要不要进去?
      她不停地在心中挣扎,选择。她何尝不明白,或许她这样一进去,将永远也出不来。然而,这样的选择,对她自己来说,到底是对还是错。她没有答案。她也没有任何准备去面对。可是向晚此时还不明白,她其实已经没有退路了。
      她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迈步飞快潜入了帐中。每一步的靠近,都仿佛是一种折磨,沉重的让她窒息,偏偏又有久违的依赖和幸福。她摇摇头,迫使自己丢掉这种荒唐的感觉,她是要回北燕的,今天,不过只是来看看他,仅此而已,仅此而已。
      江冥躺在内帐的卧榻上,苍白的面容十分憔悴。他似乎睡着了,那双如星辰一般漂亮的眸子阖着,呼吸平静沉稳。薄唇微微发紫,想来是毒还未清净。
      时光,停止在这一刻,拉近所有载着悲伤的距离。无声的脚步,每一步,正在走向从前和未来。充满着爱与恨,等待与寻找的十年,又是否,真的容易轻易忽略不计。
      摇曳的烛光中,她在他的榻前轻轻跪着,用额头抵着他的额角,眼泪顺势打在他的青丝和睡枕上。
      “冥哥哥……十年了。你过的好不好?父亲好不好?然哥哥,北辰,他们好不好?”她轻声地呢喃,冰冷的手伸进江冥温暖的锦被之中,握住他的手,黯然道,“冥哥哥,知道么?从前的冬天,每每我冻得浑身僵冷,姐姐便抱着我,为我搓暖双手双脚。她曾对我说,等我长大了,便会有另一个人代替她,陪着我度过漫长的冬季。她笑着告诉我,那个人将会是你。那个时候,我们都不曾对未来产生怀疑。可是如今,一切都不是当初所想的那样了。我们再也走不回当年。非是我不愿回太苍,而是我不想看到姐姐死不瞑目!但是父亲绝不可能杀掉高紫心。我唯有仰仗北燕。我也不想打仗,然而要想除掉高紫心,城池是唯一能换取她性命的筹码。顾楚言答应我,他愿意拿出四个州达成我的心愿。冥哥哥,对不起,不要怪我,不要怪我。”豆大的泪珠把枕头打湿一片,她哭的像个孩子。
      抽出手来,她探进衣袖取出药,为江冥服下。又盯着他看了很久。今夜,更漏似乎滴的格外的快。她擦干泪痕,亦知道不可再久留,打算起身离开。尽管千般不舍,她仍是一咬牙,别开脸不再看他。
      转身的一刹,一双温热的手迅捷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她倒抽一口凉气,竟没有了回头的勇气。
      “这样就算交代完毕了吗?”冷冷的话音在她身后响起,有着不容忽视的怒意,“我以为,十年的时间这样长,你应该有更多的话对我说才对。”
      向晚抿唇,压制住又要呼之欲出的眼泪,开口道:“你什么时候醒的?”
      “确切的说,是从来没有睡着过。”他倒是十分坦白。
      豁然回身瞪住他:“你!”
      “都进来吧,还想听到什么时候?”他没理会她,只是大声地对外头的几位说道。
      她更惊,陆续进来的人让她一时半会儿无法消化。魏然,北辰,沈桓,还有满脸是泪的潇潇。魏然有些沉重地望着她,北辰则是满心欢喜,喜形于色。沈桓难掩惊讶之余,上前拱手一揖:“二姑娘。”
      向晚,不,应该是穆夕了,冷笑几声,道:“看来,是早有预谋。是我傻,自投罗网。”
      手腕不觉紧了紧,箍得她觉得疼。
      “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不近人情?”江冥冷声道,实在是不得不生气。想从前,她是那么听话乖巧,何时养成了这样冰山似的性情。
      穆夕凄然而笑:“冥将军看不惯大可不看。我如今就是如此。”
      “夕姐,你别这样。二哥好不容易才找到了你,为了让你回来,他差点连命都没了。”北辰对她道。
      穆夕有些动容,侧头看向身后榻上之人,他正半卧着,神色平和的闭目休息。白色的单衣上忽然散出几抹朱红,在左胸之上,越来越明显。而那个傻瓜箍着她手腕的左手还是未曾松动分毫。
      穆夕生气地皱紧眉头。
      “冥哥哥!”这声心急的呼唤让穆夕顿时僵住。她迷茫地看着潇潇冲到榻前,手忙脚乱地要把她推到一边。她的心一下子沉到水底。
      “退下!”江冥连眼皮子都未曾掀动一下。
      “你的伤口裂开了!”潇潇大声道。
      江冥不再说话。穆夕觉得自己似乎很多余,便想挣开他的手。哪料他越箍越紧,致使她的手腕红了一圈。潇潇见状,满是怒容地瞪了她一眼,气冲冲地掉头走了。
      沈桓见潇潇出去,也向众人揖了一礼,急急追了出去。
      帐内的四个人仍是僵持着,谁都没有动静。终于,魏然开口道:“你们好好谈一谈吧。许多事情,我们都没有理由再去逃避。夕儿,你想回北燕,是不可能的事情了。至于你的伤,陆伯会有办法的。北辰,我们走吧,让他们说会儿话。”
      北辰点点头,二人一同离开。聒聒也在穆夕的怒目之下,溜了开去。转眼间,帐里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江冥!放手!”她恼怒地转过身来对着他,可惜榻上的人好似聋了一般,无动于衷。
      眼看着他的胸口的血越扩越大,她心内着急,硬是忍着不去理会。最后,见他似乎完全没有起来叫人止血的迹象,她有些心软了。
      “你疯了吗?!”她气道,甩着手要把他挣开。
      江冥猛地睁开眼,寒气森森地盯着她:“你想去哪儿?!告诉你,今天的这出戏,何子旭也是同谋,你觉得你还回得去?”
      穆夕气得发抖,道:“不用和我说明!我不傻!但我清楚,师兄这么做必有他的道理!”
      “你倒是很信任他。”江冥哼了一声。
      她也不和他计较,继续和他的手缠斗:“你放不放手?你不放手我怎么为你上药?!”
      闻言一怔,他好半晌回不过神。重新确定自己并没听错,他松开了手,面无表情又闭上了眼睛。穆夕堵气地走向军帐西面陈设的柜子,劈雳啪啦一阵乱翻。
      江冥懒懒抬起眼皮瞧了她忙碌的身影一眼,不由偷偷一笑,咳了一声道:“药箱在外帐外的一个檀木箱子里。”
      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穆夕涨红脸,怒瞪他一下,脚步匆匆地赶去拿药箱。江冥显然很乐于见她如此,安逸地闲卧在榻上,对胸口的箭伤一点也不在意。穆夕很快便寻了药箱进来,走到他面前把药箱往榻上一搁,眼睛都没抬,帮他解开单衣。她十分娴熟地上药,包扎,动作快速而细腻周到。
      江冥突然伸手,一把扯下她面上的青纱,皱眉说道:“以后不要带这玩意儿,若不是它,我何用如此费尽心思把你骗回来。”
      穆夕的动作一僵,闷闷说道:“如果不是她长的像我,你也未必认的出我。不是么?”
      没有回答,她当他是心虚了,淡淡一笑,撕掉手里的纱布,为他系上单衣。突然,下巴被轻轻抬起,她毫无准备地撞进他幽幽的深瞳,一时间错愕,混沌中忘记了所有的思考。唯有眼前他的笑,好看的让人宁愿长醉,偏偏带了对她的七分戏谑。
      “像么?我怎么不觉得。”他认真地看,恰似能从她的面容上研究出什么稀奇一样。
      哼地一声打开他的手,她冷冷一笑,道:“父亲不是把她当了我了么?若是不像,又怎么会花心思?这可真好,我倒是外人了。”
      她的眼里不觉又是晶莹,若说她不为此耿耿于怀,才是骗人的。只不过将心比心想,又不知究竟是她可怜,还是潇潇更可怜。江冥低低叹了一声,拉着她入怀,喃喃说道:“夕,回家吧。别忘了,这些年一直是你在折磨人。”
      温和的轻喃在她头顶上回荡着,让她沉沦。满心的痛楚压制着她,只能从眼里获得释放。温热的泪水把他的肩膀濡湿,她抬头,泪眼朦胧:“姐姐呢?难道让姐姐枉死么?冥哥哥,父亲不会杀高紫心的。而太苍,只要有她在,我绝不回去。”
      她这样绝决,江冥来了气,冷声道:“怎么,你还不死心?你觉得你的计划真的能够实现?且莫说顾楚言是否真的会履行承诺,即便他想,还有北燕的满朝文武,诸多百姓,他们是否会允许这血泪夺来的疆土,只换了一个无用的敌国长公主!而且,世伯又怎会容许北燕这样嚣张,要拿回疆土,世伯用的只会是铁骑,而不会是女人!夕,你太天真了!何况,颜姐心地善良,她必不愿看到你因为她,挑起两国纷争,致使生灵涂炭!趁着现在还能挽回,我一定不会再让你继续!”
      一翻话下来,直泼得她清醒了不少,亦失去了支撑的勇气。江冥句句有理,是她太过天真。可是已经做过的事情,又如何再去挽回呢?唯有这最后一句,是江冥天真了。
      “姐姐……”她低唤着,这么多年来,为颜报仇一直是支持她活下去的勇气。如今,被江冥一语打破所有的希冀,她还有什么力气继续呢?
      握住她的肩,他清楚地感知到她的恐惧。其实还是当年那个需要他们宠溺的孩子,他顿时又心软下来。他扶住她的后脑勺,额头与她的额头相抵,亲密温馨。这是属于他们的方式,自小以来。
      “傻丫头,我该拿你怎么办才好?”他温热的气息弥漫着,无可奈何,“你的方法偏激笨拙,哪有一点遗传世伯的机敏。一点都不为自己留后路,如果不是北燕有人护着你,你哪里还能活到今日?”
      穆夕听他这样说,便挣开他寒下了脸,讥笑道:“我是笨拙,可是最起码我去做了!而你们呢,你们却在帮她稳固着她弟弟的江山!姐姐的死,你们何尝半点放在心上!”
      江冥莫名微笑,似乎她说的话是个笑话,笑容中掺杂着许多她看不明白的色彩:“是她弟弟的江山么?”江冥嗤笑,让她不由愣住。
      “夕,回家吧。颜姐的仇,不是不报,时候未到而已。我们要做的,还有很多。一切,才刚开始呢。”
      一切,才刚开始呢。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30章 巧设计终得相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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