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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返京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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告别的前一天夜晚,杭子齐和祁俊两人在院子里踱步,相互表达自己的依依不舍之情。对于祁俊而言,杭子齐风流俊雅,眼光独到,自己从未交到这样的朋友。而对于杭子齐而言,祁俊的真性情和气魄也令他钦佩万分。可是呆得也太长了,总该离开了,天下没有不散的宴席。
祁俊咳嗽一声道:“杭兄,明日一别却不知何时才能再见,万万保重。”
杭子齐回礼道:“祁兄也是。不过小弟有一言却不知祁兄有没有兴趣听。”
“但说无妨。”
“我想请祁兄跟我们一起回京城。如祁兄般豪气冲天的人物,岂能在此碌碌一生呢?祁兄的志向应该是沙场点兵,指点江山。”
祁俊诧异地望着他:“呵,杭兄真是会开玩笑。”随后淡淡地摇摇头。
“不,祁兄。这都是我的真心话,我希望你能仔细考虑,我可以助你一臂之力。”
祁俊无奈道:“可是,即使我想,我也不可能丢下母亲一个人……”
杭子齐缓缓道:“大娘一直深明大义,否则就不会让你三番五次的上战场。虽然爱子情深,但她深知你需要的是什么,你应该做的是什么。说实话,我很佩服大娘……我和如渊明天就要启程回京了。如果你想好的话,你可以直接到京城顾府来找我。”
祁俊若有所思,继续道:“好,我记下了。”杭子齐颔首一笑,两人默契地点点头,便彼此心领神会。
翌日,大娘和祁俊都来送杭子齐和如渊。大娘拉着如渊的手不肯放道:“孩子,天气转冷了,记得多穿些衣裳,平日里和气一点,对自己对大家都好,千万要注意保重身体。不管怎样,想到远方还有一个人想着你就够了。所以一定要过得快快乐乐的。”
如渊心里的暖意油然而生,多久没听到如此温馨的话语了呢?如渊慢慢地抬头,眼眶不自觉的红了起来,她扑上去紧紧搂住大娘的脖子:“大娘,我走了,我会想你的。也许,过不了多久,我就会回来看你。你也要保护身体啊。”
大娘颔首,手掌轻轻拍打她的肩膀以示安慰,却对杭子齐说道:“子齐啊,一路上多照顾如渊一点儿,女孩子身子弱,我就把她交给你了。”
“大娘放心,我又怎敢不照顾好她呢!”脸上如常灿烂的笑容,却深情款款地朝如渊看来,如渊不自觉地避开了他的目光。
祁俊拍拍杭子齐的肩头,正色说道:“杭兄,从这里一直往西南走就可以到习阳,而后回京的路你应该也熟悉了吧。”
“多谢祁兄了,后会有期。别忘了你我之间的事。”
“不会忘记。”两人相视一笑,心照不宣。大娘和如渊面面相觑,却不知两人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大娘,祁大哥,再见了。后会有期……”如渊坐在马车上,恋恋不舍地挥手,距离不断的扩大,人影不断的缩小,直至消失……如渊突然觉得心里像被掏空了似的,满是怅然和失落。那样的失落感,就如同一条条刻骨铭心的痕迹,深深的印在了自己的脚底。每走一步,都会感觉到切肤的疼痛。可是,这样的痕迹还会纷至沓来,千丝万缕的,复杂繁冗的,纠结着人生的每一步。
车窗外的风景如画般一卷一卷的传递,如渊靠着杭子齐坐着,两人都缄默不语。从那夜起,两人已经心生芥蒂。又或许,一开始就有。他算计她,她也在防范他。也许两人都未曾敞开心扉过。可是如渊还是愿意相信,在寺庙中的那一刻,在他拉着她奔跑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的私心杂念。而她,也没有用一丝怀疑和旁观的心思去审视他。可是,这样的时刻是那样的短暂和苍白,才刚感受到,想要握住时却瞬间即逝。
如渊心中暗暗叹气,杭子齐也学着她长长吁了口气。如渊看着他还是忍不住笑,“你学我干什么?”
“是么?我哪儿在学你啊?”杭子齐装出一副不明所以的表情。
如渊也不搭理他,反倒让他无趣起来,看来不理他却是一个方法。如渊顺便问道:“对了,你和祁大哥之间究竟有什么事呢?到最后还不忘提醒。”
杭子齐偷偷笑道:“嘿嘿,这是男人间的秘密……”
“哼——不说就算了,没人逼你。”
“其实也没什么,只是我建议过祁兄,让他到京城来找我。难道你不认为他有将相之才吗?”
如渊瞪大眼睛望着他:“是这样么?其实祁大哥少年英雄,本领了得,实在是一个不可多得的人才。只是,你有什么本事,能让他尽其所能,施展抱负呢?”
“所以小瞧我了嘛。也许,我可以让他投靠陆将军也说不定呢。你说,陆将军会舍得丢掉这样好的一名将帅么?”
如渊莞尔一笑,下意识的摸了摸那块白玉佩,不知为何心下一阵温暖。杭子齐瞧在眼里也不再多语。万里晴空,如渊的心思早已飞到京城去了,实在是太想自来园了,太想娄岚,计老板。当然还有陆西卓,只是不知道他回京了没有。
两人都归心似箭,因此马车行驶得很快,不过到京城的时候,也已经是深秋。金井梧桐秋叶黄,木落雁南渡,正是如此。秋霜凝露,万物凋零,枯叶如草,轻轻扬扬地漫天飘散,化为满地的铺垫,一直延伸到街的那头。树叶无人打扫,任由它吹走,堆积,打转……说不尽的萧索,如渊回想离开时的春意盎然,如今却早已不再,心中不免伤悲,自己也已离开了好几月了。如渊回过神道:“杭公子,就在附近停一下吧,你也该快些回府去了。不知道顾小姐他们平安到了没。我也该回自来园了。”
她轻轻跳下马车,向着杭子齐挥手,面带微笑。杭子齐想了一会回应到:“恩,那就先告辞了。等有空了再来看你吧。”
“不用了…杭公子还是以正事为重吧,有缘的话会再见的。”如渊正对上他的目光,却读不懂他的意思,他那深邃的眼神让人有一种不想离弃的魔力,脸色微微透着几分倦意,两颊有些削瘦,眉目间依然英气勃勃。如渊自然还是有些不舍的,但是都在京城,总有机会再见的吧。她自己也开始叩问自己的心口不一了。
如渊一路徜徉,今日天色暗淡,街上的行人很少,城里笼罩着深秋的冷清,寒风飒飒。到了园子大门口的时候,远远便望见一老者在扫落叶,那身影格外熟悉,竟是慈祥的林伯。如渊控制不住,老远便大声呼喊道:“林伯——林伯。”林伯缓缓抬起身子,见到她竟是满脸的诧异,似乎是不敢相信,等到如渊走近了,他一把拉住她的手腕,“如渊呀,真的是你吗?真的是你啊,你还没死……”林伯的声音似哭又似笑,但感觉得出他格外的惊喜。
他突然恍过神来又急急忙忙地跑进园里,如渊看着他的行为破涕为笑。刚进入园子,计老板就迎了出来,见到如渊的那一刻他身子便愣住了,两人像是在对峙,但心里都五味杂陈,说不出的味道。“老板……我回来了……你还好吗?”如渊哽咽地冒出几个字。
“好….我好得很,你…回来就好。”计源鬓发微白,额头的皱纹似乎又多了。如渊觉得他苍老了不少,原来很多事就在自己无暇顾及的时候迅速的发生变化,人把握不住的实在是太多。
如渊走近他,颤抖地伸出手去触碰到的手,却感觉异常的粗糙,两人的手都不由得一震,渐渐地往下沉。如渊跟在计源的身后,倾听那心底的苦水。计源慢慢地大致说出了几个月来的经过。自来园本来是风光无限的,但如渊被抓走后的几天园子即被搜查,说是牵涉到将军府的案件。园子里许久也不曾经历这样的大事,弄得人心惶惶,众人心惊胆战。虽然陆将军依旧按时赶赴边疆,但皇上还是要求严查此事。而最终这件事就牵连到了自来园的头上。经过此事,虽然没查出什么来,可园子已经大不如前,众师兄姐妹也东奔西走,如今自来园算是勉强维持,物是人非,如何不教人心寒呢?偌大的一个戏园,蕴含了众人多少的心血啊,年复一年,苦心经营,却顷刻间就在王权的翻云覆雨下迅速枯萎。
计老板长长叹了一口气:“无权无势,永远都无出头之日啊。他们轻而易举地就摧毁了我一生的希望,而我却无可奈何。看着他们将园里每一寸土地都掀翻,将园子里我的心血弄得遍体鳞伤时,我已经死心了。渊儿,我……”
如渊握住他的手,轻轻摇头:“老板,什么都别说了。想当初,您也是白手起家,事在人为,只要心存希望,没有什么是办不到的。”如渊心下百感交集,那日在将军府被袭,而后又被陆西卓盘问,如渊知道这些朝廷争斗无休无止,遗憾的只是牵连到了无辜的自来园。可是,她又怎么忍心对计源说这些内幕呢?当日要不是自己到处乱闯,就不会被人抓住把柄,不会被有心人当作替死鬼。又或许,即使自己没有出现在那些地方,自来园也会被利用。不过,现在这些已经不重要了,这件事没有闹得太大,人没事就好。
如渊突然想起了娄岚,问道:“对了,娄岚怎么不在呢?”
计源也好像突然想起一样:“咳咳,她呀,也算是造化好了。也是你失踪后不久的那段时间吧,宁王府就把娄岚要了去,也许在顾云楼时就被王府的人给看上了吧。”
“什么?为什么会这样……”如渊心口一痛,竟然是宁王府,为什么他们会知道娄岚的?如渊百思不得其解,“难道宁王府也需要家乐吗?没听说过宁王有这种癖好啊?”
“呵,是宁王的三公子,年轻俊秀,才华横溢,素日里对诗词歌舞颇为喜爱。据说是对娄岚的才品极为赞赏,因此就将娄岚要了进去当贴身丫鬟。”
“怎么会…?王府的三公子是怎么知道娄岚的,难道他平时也去顾云楼?”如渊心中一阵痛楚,强忍住身上的颤栗,宁王府!为什么偏偏是宁王府呢?
“哎..那次将军府上娄岚也算出尽了风头,可惜你没出场,否则,我怕现在你也是不在这里了呢。”计老板淡淡地说。
如渊苦笑,要是换作了自己,却不知现今会是怎样的处境呢!宁王府,难道真是冤家路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