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的企图》一己之愿

18、失效的能力

　　姬怀暖打开文件夹，里面的纸张边角都被雨浸湿了，但承载着重要信息的照片、名字、简历还有警务厅的公章都完好无损。

　　她点了点头，合上文件夹放到一边的小几上。

　　少年见她认可了自己的身份，这才接着问：“你的名字呢？”

　　姬怀暖无语：她的身份，难道不该在进门之前就确认吗？那天躲在树上偷偷看她的，果然就是这小子无误。

　　“姬怀暖，我的名字是姬怀暖，春山姬家的春巫女，擅长治愈类的巫术。”礼尚往来，姬怀暖从抽屉里翻出警务厅颁发给自己的驻守巫女证件给沐雪看。

　　少年扫过证件上的名字，眼睛一亮，打量姬怀暖的目光变得非常认真，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

　　姬怀暖被他看的一个激灵，连打了三个喷嚏。

　　“你……”沐雪看起来有点手足无措，“你都淋湿了，照顾一下自己。”

　　姬怀暖一笑，不在意道：“没事，我是春巫女，不会生病的。”

　　她给了沐雪一条毛巾，又拿出另一条帮猫咪擦干身上的毛，给了它一碟热到微温的羊奶和一些肉干，这才擦了擦自己身上的水。

　　她给沐雪指了指位置，“一楼的浴室在拐角那里，热水随时都有，不过我这里没有你的换洗衣服，你先穿我的行吗？虽然是女装。”

　　沐雪不太像这个年纪的男孩，听姬怀暖说要给他穿女装，居然一点意见也没有，连是不是裙子都没问，就这么乖乖点头，拿着毛巾去了浴室。

　　姬怀暖伸手在猫咪头上揉了一下，去楼上翻出自己的一套衣服放在一楼浴室外间，这才去楼上洗澡。

　　这里的天气，一下雨还是有点冷的。

　　洗完澡的姬怀暖下楼看到客厅里换上自己衣服的沐雪不由自主地愣了一下，笑着招手让他过来，伸手帮少年整理好红色的灯笼裤和黑色琵琶袖的短衫。

　　在整理衣领的时候，姬怀暖看见了少年脖子上系着的红绳，绳子都湿透了，看样子他在洗澡的时候都没摘下来，应该是很重要的东。随着沐雪的动作，还能听到隐在衣服下的木牌相互撞击的声音。姬怀暖也没去探究他的私密，只是上下打量着换过衣服的少年。

　　沐雪虽然是男孩子，但这身穿在他身上毫无违和感，反倒显出一种幽秘和精致来。

　　“总觉得，你跟我哪里有点点像。”

　　沐雪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身上，闻言轻声道：“是吗？”

　　“不过……”姬怀暖揉了揉他的头，发丝很软，“你还是回去吧。”

　　闻言，少年原本温和的神情陡然变的狠戾，声音也尖锐起来，“为什么？因为文化课的成绩还是别的什么？你讨厌我！？”

　　姬怀暖被他激烈的反应吓了一跳，回过神后，站起身插着腰用比他更大的声音吼了回去：“是因为年纪啊，年纪！你才13岁吧，还没有成年，我可不会照顾小孩子！”

　　“文件上明明写了……”少年因为姬怀暖的声波攻击气势低落下来，“我已经16岁了。”

　　他看着姬怀暖，一字一顿，“我和你，一模一样大。”

　　姬怀暖：哈？

　　就这个头和身形，没她高没她胖，这娃娃脸，这大猫眼，哪里有16？绝对是谎报年纪了吧？

　　“我16岁。”少年看出她不太信自己的样子，腮帮子鼓了起来，看着更孩子气了，“我要留下来。”

　　“我不需要你照顾，我还可以照顾你。”他顿了顿，“我可以学着照顾你。”

　　说是这么说，最后还是姬怀暖弄了点土豆泥和米饭对付了两人的晚饭。

　　姬怀暖自己觉得味道差强人意，但餐桌对面的少年却拿着勺子吃的很认真。

　　“好吃吗？”姬怀暖忍不住问他。

　　少年咽下口中的食物，这才认真道：“好吃，非常好吃。”

　　这孩子看人的时候有种野生动物般异于常人的专注和锋利，但真诚也是很真诚了。

　　姬怀暖瞬间就对自己的厨艺有了信心，至少……应该是比卜医生强的。

　　吃完饭，姬怀暖道：“你的房间在一楼走廊尽头，我之前就打扫过的，其他事情得你自己来做，我今天有点累了。”

　　沐雪乖乖点头，“我会收拾好的。”

　　但在姬怀暖上楼的时候，他却拉住了少女的手：“跟我签契约，签了你才能走。”

　　姬怀暖动作一顿：这小孩有点难缠。

　　沐雪看她犹豫，握着她手腕的力道陡然增大。

　　“疼疼疼！你轻点！”姬怀暖毫不客气地用另一只手猛敲他的脑壳，“你这样的在春山根本过不了守护战士的考核！”

　　沐雪一怔，愣愣松开她的手，眼神阴郁，“我永远都是不合格的那一个，对吗？”少年转身往门外走，看来是打算冒雨离开了。

　　姬怀暖叹了一口气，快走几步拉住他，“我跟你签。”反正，这种事情……她早就无所谓了。

　　沐雪听到这话，迅速回头，直勾勾地盯着她看。

　　姬怀暖回身从抽屉里翻出纸笔，刷刷刷写下一段话，把纸条递给沐雪后对着他伸出右手，“把手给我。”

　　沐雪右手拿着纸条，把左手递给她，姬怀暖分开手指，和他十指交握，“等会儿，我叫你名字的时候，你就把纸条上的话念一遍。”

　　见少年点头，姬怀暖便微微低下头和沐雪额头相抵，开始轻声诵念咒语，前面一段，是沐雪完全听不懂的古语，直到后面少女说：“与吾生死交付之人，与吾心意相通之人，与吾在此定下契约之人，吾之守护战士——”

　　“沐雪。”

　　被叫到名字的少年愣了一秒，很快回过神，流利地背出了纸条上的话，“今有战士沐雪，自愿成为您的守护者，献上灵魂，奉与鲜血，穷尽生命中所有时间守护您，绝不背叛。”

　　誓言真是这世上最大言不惭的谎话，明明做不到，偏偏还要说出来让人傻傻地信一次。姬怀暖隔着极近的距离看着少年的眼睛，一字一句：“从此吾将随汝同在，汝之命运将与吾共存，于此，契约完成。”

　　随着少女的话音落下，少年额头上亮起符文，又很快隐没，只剩下手背上那个被一圈荆棘围着的燕子图案留了下来。

　　沐雪认真地看着自己手背上的印记，这下也不耍脾气不变脸色不闹腾了，姬怀暖说什么他应什么。

　　目送少女上楼后，沐雪一个人把厨房里两人用过的厨具和猫咪吃过饭的小碟子都清洗干净，把厨房和餐厅也擦洗的闪闪发光。

　　少年按着姬怀暖所说一直走到走廊的尽头，那里只有一间房，他一拧把手，门被打开。

　　不开灯，他也能嗅到这间屋子刚刚打扫过的味道。

　　少年关上门，踢掉脚上的鞋子跳上床，在被褥里窝成一团，他的右手握住自己左手手背上的印记，缓缓闭上了眼睛。

　　第二天，沐雪早早起床，做了自己唯一会的牛角面包，签收了谢漠给姬怀暖定的羊奶，喂了因为下雨在家里躲了一夜的猫咪黑妞。

　　做完这些，他就乖乖坐在客厅里等着。可一直等到牛角面包变凉，羊奶也热了三遍，姬怀暖还是没出现。

　　沐雪上楼敲门，房间里没有动静。少年不再犹豫，直接拧坏门把破门而入。

　　“怀暖！”

　　床上被子里的少女面颊通红，沐雪摇她也不醒。

　　“这是……生病了？不是说……”少年都连着被子把她抱起来了，看到窗外还在下的雨又放下人，用姬怀暖家里的电话打给警务厅，找谢漠。

　　谢漠亲自开着车冒雨前来，把昏睡不醒的姬怀暖送到医院，救治她的还是沐雪的养父卜榕。

　　等姬怀暖坐在病床上喝谢洺端给她的热粥时，谢漠就坐在椅子抱着手臂上讥讽她，“春巫女也会生病，还发高烧到昏睡不醒，我也是长见识了。”

　　姬怀暖白了他一眼，鄙夷道：“你这话说的，就跟惊叹医生居然会生病一样无知而愚蠢。”

　　“你！”谢漠被她气到，“是谁冒着大雨送你来医院的？你有没有良心！”

　　姬怀暖反唇相讥：“是谁说要给我做牛做马任我使唤的？你才做了多少？”

　　谢漠想破坏原则打女人。

　　沐雪此时正坐在角落的椅子上缩成一团，闻言抬头看向她，“你明明说春巫女不会……”

　　“那当然是骗小孩子的啊，小雪。你居然信了吗？”

　　真的信了她话的沐雪：……
　　无论承认还是不承认，都有种被耍了感觉。

　　谢漠还有事要忙，他也不想看见姬怀暖这不省心的死丫头，见她没事，转身就走。

　　跟着一起送姬怀暖来医院的谢洺留下来照看她，又是给她端茶递水，又是拧了热毛巾要帮汗湿额头的少女擦脸。

　　沐雪蹲在一边的椅子上，大大的猫眼仔细看着他的动作，认真学习怎么照顾巫女。

　　姬怀暖躲开谢洺的手，接过他手里的毛巾，“我自己来就好。”

　　谢洺轻笑，顺了她的意松开手，“怀暖你不是也有细心照顾过我，怎么反过来就不行？”

　　姬怀暖把毛巾盖在脸上，猫一样转着脸在上面蹭，闻言抬起头看向谢洺，“那不一样。”

　　“我照顾谢洺是因为我是治疗你的春巫女，在春山的时候，我也有那样照顾受伤的战士。”

　　“让谢洺照顾我就……”哪里怪怪的，好像在欺负人。

　　谢洺也不再继续这个话题，只微微一笑，“那我念书给你听？”

　　这个可以有，姬怀暖点点头。文学类的作品，正适合做雨天的消遣。

　　外面的雨还在下，谢洺温柔低沉的嗓音和着雨声，仿若催眠曲一般，身上依旧没有力气的姬怀暖很快就闭上了眼睛。

　　有什么地方，不太对。生病的事，她之前完全没有收到示警。从她的预知禀赋觉醒以来，这还是第一次。

　　为什么？

　　还是说，能力的失效，就是她明明能够预知所有危险，却依旧被人杀死的原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