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女的企图》一己之愿

16、母子

　　进入5月，高空的中央城越来越热。姬怀暖后知后觉地开始不适应内陆的气候，每天都恹恹的。

　　等混混沌沌只是跟着江连行动的姬怀暖回过神，这才发现他们来的地方居然是江连千叮万嘱不让她靠近的流莺街。

　　“江连……”姬怀暖看着他，目光中充满了一言难尽的味道，“你拉我下水是为了让我帮忙…打掩护？就不怕我告发你？”

　　不然好好的假日偏要带着她逛花街是什么爱好？虽然……也不是不行。春山没有这行业，她还没见过花街是什么样子的呢。

　　被好奇心驱使的姬怀暖精神一抖擞，眼睛瞬间亮了起来。

　　江连毫不留手地敲了敲姬怀暖的脑门，“你的思想能不能不要这么龌龊！？”

　　姬家的教育正常正规积极向上，也不知道小姑娘是怎么长的，没有守护战士带歪她也还是长歪了。

　　他叹了口气，“你不想知道林恒当初是为什么离开春山的吗？”

　　听到这个老生常谈的问题，姬怀暖的精气神又萎靡下去，拖着声调道：“还能为什么？”

　　“向往外面的花花世界，为了权势名利，又或者是讨厌我才想走。”

　　“不外乎是这些原因，毫无新意。”

　　江连抱着手臂垂眼看她，“我怀疑你在指桑骂槐。”

　　姬怀暖：“想骂就骂，跟桑树有什么关系，桑树是蚕宝宝的。”

　　精神不好的时候就开始胡说八道，小暖直到现在都是这样。江连无奈地笑，把手中还未开封的纯净水递给她，“喝了会好受一点。”

　　姬怀暖抱着瓶子喝水，江连则用一种很轻的声音在她耳边道：“林恒来中央城，是为了寻找他的母亲。”

　　姬怀暖一愣，呛的自己咳了几下，“林恒的……母亲？”

　　这还真是个意料之外的答案，林恒的父亲林煜是她母亲姬花词的守护战士，从她记事起，林恒就是她的守护战士，一切天经地义。直到6年前林恒离开春山。从小到大，她似乎从未听说过关于林恒母亲的事情。

　　“他的母亲在中央城，是谁？做什么的？找到人了吗？”

　　“找到了，林恒刚找到她不久。”江连叹了一口气，“小暖，可能没人会跟你说这些，但林恒……他从春山逃走，大多都是因为以前那些事情的影响。”

　　姬怀暖沉默了片刻，琢磨着江连的措辞：“逃走？”

　　“你不知道是自然的，都是你没出生时候的事情。”江连想了想，自己要是避讳不言，林恒那种性格就更难开口，这两个人不就一直这么拧巴下去了？所以还是得他来做这个八卦传播者。

　　“林恒的父亲林煜林叔叔……他一直倾慕你的母亲。”

　　哦豁！有这么回事的吗？姬怀暖眼睛的亮度自动调高。

　　江连从别人家探出墙的芭蕉上折下一片新叶盖在姬怀暖头顶，又拽了一片给自己盖上，“但是你也知道，你母亲，前任家主花词大人她来中央城后不久就跟黎青在一起了，还生下了你的两个哥哥。”

　　“你二哥黎宴出生的时候，林叔叔实在是心中苦闷，出来买醉，结果跟个花街女……然后就有了林恒。”

　　姬怀暖无语了片刻，即使知道这么想有点对不起林恒，还是忍不住揣测，“我说，林恒他真的是林叔叔的孩子吗？”林叔叔莫不是被人做套骗了？

　　江连摸着下巴，“其实我也这么想过……嗯哼！我自己其实记不太清林叔叔的长相了，但我问过我父母，林恒跟林叔叔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会错。”

　　“总之当初那花街女抱着林恒找上了门，林叔叔不肯认，那女人就在你母亲家门口撒泼大闹。”

　　彼时江连的父母还是姬花词的守护战士和女佣，林煜也是守护战士，都跟着姬花词住在姬家在中央城置办的宅子里，当时只有四岁的江连对这件事至今印象深刻。

　　“是个难缠的麻烦家伙啊，那女人。”

　　“最后还是你母亲看过那孩子，确认是林叔叔的血脉，这才给了那女人一大笔钱，留下了林恒，说是要养着给未来的女儿做守护战士。”

　　姬怀暖指了指自己，“给我养的？”

　　江连一笑，点头，“对，给你养的。”

　　姬怀暖摊手：“妈妈她亏本了。”

　　江连也叹气，“未来的事情谁知道呢？就像花词大人，她原是好意，但对于林叔叔而言，大概没有比花词大人承认林恒的身份更让他难堪的事情了。”

　　“所以他对待林恒就非常……冷漠和苛刻。”

　　说冷漠苛刻都是不言长辈之过的客气话，事实上，林煜视林恒为他毕生最大的污点，对待他的态度可想而知。

　　“后来花词大人实在看不下去，把林恒抱去和姬宣，不，是和黎宣、黎宴一起养，林恒才能好好活下来。”

　　“但是，林叔叔毕竟是林恒的亲生父亲，他教导林恒的时候，花词大人也不好过度干涉。”

　　“所以……林恒的幼年过得非常压抑。”

　　林恒四岁的时候，江连都八岁了，他又早熟，很是明白些事情，对林恒当时的处境，至今想起，依旧毛骨悚然。

　　在林煜眼里，林恒活着的唯一价值，就是注定要用性命去守护未来的小小姐。

　　而对于林恒来说，身体上不合时宜的高强度训练只是其次，来自亲生父亲的厌恶、憎恨、羞辱和践踏，那种精神折磨，足够让一个四岁的小孩发疯。

　　有时候江连甚至会恶意地想，如果不是林叔叔早死，林恒的一生都要被毁掉。

　　“小暖暖不会说谎话，”江连看向姬怀暖，“你说觉得林恒在憎恨你，我想，那也许不是错觉。”

　　“只不过，他大概不是恨你，而是恨着按照林叔叔的意愿，像他说的那样完全没有自我地用一切去守护你的他自己吧。”

　　姬怀暖早就没有了听八卦的心情，她一笑，讥讽道：“完全没有自我地用一切来守护我？江连，就算按你的标准来衡量，林恒他做到了吗？”

　　从小就对她阴阳怪气忽冷忽热，缘由她如今是找到了，但这算什么用一切来守护？

　　最差，她的母亲姬花词于林恒也有抚养之恩。在她母亲临终前跟襁褓中的她定下契约的林恒，待她好不好另说，一成年就迫不及待地跑掉，算是什么？

　　林叔叔欠他的，林恒这是要通过报复她讨回来吗？这账算的可真够明白的。

　　江连刚要说什么，就看见前面小巷的门前站着个人，正是林恒。

　　他一把拉住姬怀暖躲进小巷子里，伸出手指，压低了声音，“嘘——”

　　“我原本只是想带你来看看他那妈证明我所言非虚，没想到真碰到了林恒，别说话，被发现了尴尬。”

　　姬怀暖：……知道尴尬就别干这么鬼祟的事情。

　　不过她还是默默将自己团成一个球躲进墙角的缝隙，她现在也不是很想看见林恒，心烦。

　　距离有点远，林恒说了什么这边听不太清，但那个中年女人的大嗓门他们是听的一清二楚。

　　“呦~可别，咱们人贱骨头轻，消受不起。”

　　“虽做的是皮肉买卖，但生意就是生意，一手交钱一手交货。当年姬家那位公主殿下既给足了钱，今日便没得这样拖泥带水、纠缠不清的。”

　　“还有你，可别在我眼前现了，看见你就想起你那窝囊的爹，真是我讹过的男人中最可笑的，敢做不敢当，自己做缩头乌龟让自家巫女殿下出面给自己的风流债善后，出息！”

　　“老娘的事用不着你来指手画脚，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