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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启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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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次听到小武的消息是在半年后,铃草已经逐渐习惯这里的生活的时候。
半年前,铃草在山丘上找到一个山洞,稍作整理,作为自己的住处。以山洞为中心,方圆数公里的植被都被铃草翻了个遍,找到了很多种与前世——姑且称作前世吧,毕竟是自己死之前的事了——长得相似,药理也差不多的草药,将它们制成各种常备药,拿到集市上卖掉换取饮水。这里没有系统的医院,生病了几乎都是靠自身的抵抗力撑过去,所以铃草的要销量很好,甚至有人专等她上集市的日子请她上门看病。当然也会有治不好的病人,但没有人会责怪她,本就是听天由命了的。其实有些病可能是可以治的,只是铃草不敢用那些没有经过试验的药,看着那些病人一个个死去,不知自己的这种小心翼翼究竟算是“悲悯”还是“无情”。
也有新发现,就是铃草发现自己竟是感觉得到饥饿的,这说明她是有灵力的。山里能找到些野菜、小动物什么的,倒是不用挨饿,集市上也可以换到些食物回去。铃草研究了下运用灵力的方法,但是没什么明显的成效,倒是发现自己的自愈能力很强,不论受什么伤都会很快愈合。甚至有一次,为了捉一只野兔不小心掉进自己设的陷阱里,身上最大的伤有虎口那么大,也很快就愈合了,连伤疤都没留下。
而铃草听到的并不是什么好消息,小武死了。
据说从北流魂街七十九区上来了一批穷凶极恶的家伙,逢人便抢,见人便杀。小武他们为了争地盘和那伙人对上了,不由分说地大战了一场,双方都互有伤亡,只是小武这一方比较惨重,几乎是全军覆没,小武也在被砍了数刀后,流血不止,力尽而亡。
听到这个消息,铃草一瞬间有些呆滞,却奇怪的没有感到多么悲伤,也许是内心的某处其实早就料到会有这样的结局了吧,在这里什么不可能发生呢。
原本以为这件事会随着时间流失就此埋藏进记忆深处,不会再有碰触的机会,自己也会向这里的所有整一样静静地走到人生的尽头。但是命运就是这样爱开玩笑,不让她平静。
短短的一个月,那伙七十九区来的家伙就扫荡到了铃草所在的村子。
那天,打铁铺的大叔说好上午会把铃草拿去锻造的短刀送来,却到了下午也没有出现,铃草思量了一下,也正好要去买些蔬菜便出了门,下了山。
奇怪的一路上没有和任何人擦肩而过,快接近集市时,远远地看到集市的方向有浓烟飘过来,心中一紧,不由地加快了脚步。
到了集市,果然看到集市被包围在一片大火中,地上是那些平日跟她说笑的居民的身影,只是他们都再也发不出任何声音了。那些并不算结实的房屋此刻也成了一堆断垣残瓦,街上除了火焰似乎再感觉不到一丝温度。
下意识地赶往铁铺,而铁铺门前只能看到铁匠大叔鲜血淋漓的身体。
大叔的身体微不可见地颤动了一下,虽然可能是火光反射,灵草仍是抱着微小的希望靠了过去,“大叔!大叔!”
叫了两遍,终于有了一点反应,大叔艰难地转过头,凝聚视线,待看清是铃草,刚想扯出一个笑脸,却喷出一口血来。
“大叔,你振作点!”
大叔微抬了一下手,铃草随着大叔的动作看向大叔的手。大叔的手里是一个长条形的布包,已经散了开来,露出里面的半截刀柄。铃草从大叔手里拿过布包,抽出里面的刀,虽然染上了血迹,但明显是一把新刀。铃草刚才看了一眼就认出这是自己交给大叔锻造的刀。这把刀是当初小武留下的,给铃草做个纪念,本来一直都收在哪个旮旯里,听到小武的死讯后,一时起意,打算把它锻成一把真正的短刀而交给了铁匠大叔。看样子,事情发生的时候,大叔正要出发给她送刀。
再抬头看向大叔时,大叔已经去了,嘴角带着安详的笑意,似乎完成了一生的心愿似的。
“大叔!大叔!”半年多来,铃草没有流过一次眼泪,初来乍到时,内心彷徨,她没哭;居无定所时,食不果腹,她没哭;听到小武的死讯时,虽然心里有些空落落的,她还是没哭,如今亲眼看到前几日还因为治好了腰疼的毛病,变得生龙活虎,主动接下铃草锻刀的委托的铁匠大叔变成一具不哭不笑的尸体,终于再也忍受不住,泪水如瀑,模糊了她的双眼,“啊——”
“大哥,这儿还有一个。”身后骤然响起一个阴阳怪气的声音,铃草的身体一颤,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短刀。
紧接着陆陆续续地响起杂乱的脚步声,逐渐向铃草所在的位置聚集。铃草用衣袖抹了一下脸,止住泪水,默默地起身,转向那伙毁了街道的恶徒。
一、二、三……一共八人,就是这八个人把街道变成了一片火海,把住在这里的一百多名居民变成了毫无生气的冰冷的尸体,把她的栖身之所变成了一片死地。
恨意代替理智占据了铃草的大脑,她身边的空气仿佛形成了一层气流包裹着她。“你们要为自己所做的一切付出代价——你们的命!”
影随身动,话音刚落,铃草的身影已掠至一开始说话的人身前,短刀出鞘,一片白光闪过,那人的脖子上多出了一条不细看可能还不会注意到的线。那人惊恐的神色还未褪去就伴随着喷涌而出的鲜血倒在地上,成为众多尸体的一员。
铃草转头看向剩余的七人,眼瞳一片冰冷,却在火光中显得犹如一对血瞳,异常妖异。黑发飘扬,一身白衣血迹斑斑,却在满地的杀戮中有种突兀的圣洁,手中的白刃反射着血光,划向最近的目标,又是一击毙命。还剩六人。
这次的对手毕竟也是浑身浴血至今的,倒是没有一直怔在原地,但动作还是不自觉地慢了一拍。只一拍足以,铃草的速度本就在他们之上,趁着他们一瞬显露出的空隙攻上去,一刀、两刀、三刀、四刀,…五刀。又倒下去5个人,还剩下一个。
剩下的那个应该就是那些人口中所称的“大哥”,刚刚似乎是故意让铃草有机会杀死那五个人,并未出手,像是打算与铃草单打独斗,见铃草已经放倒其他人,立即掀身攻上来,全力的一刀砍向铃草。铃草反身用短刀抗住一击,用尽全力才没有让对方的刀刃砍到自己身上,但刀刃未至,刀气已至,肩上的衣服斜开了一道口子,鲜血立刻染红了衣服,持刀的右手的虎口也被震裂了,血流如注。
不过刀身没有伤到丝毫,不愧是七十二区第一刀匠全心打造的宝刀。
两人迅速地各退一步,有不约而同地再次攻了上去。男人利用身形的差距,用力量压制铃草,铃草则利用自己体态轻盈的优势躲过重攻击,两人互不相与,斗得难解难分。
就在这个时候,男人眼中的铃草的身影忽然消失了,怔忪间,耳边听到一个轻柔的声音低语道,“死吧。”反应过来时,只见自己的心口插了一柄大刀,颈动脉也已经被割断,喷薄着最绚丽的血雾,而血雾的另一头是持着短刀迎风而立的铃草纤细的身影,嘴角挂着淡淡地微笑,轻轻哼起了安魂曲,只是不知是为眼前杀人如麻却也终于走上被杀之路的男人,还是为永远沉眠在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
收拾行装,将短刀包起绑在身侧,黑发用红丝线松松地绾起,散在背后。一把火烧了洞中的一切,铃草踏上了旅程。
这个伤心地她已经不想再留,在这里她第一次落魄,第一次学会自己生活,也第一次杀了人,虽然这些人其实早就死了。
不知道今后为了生存下去,她是不是还会杀死其他人,事到如今,她也不会再去想什么杀人究竟对不对的问题,在这里这个问题实在太过苍白。从小她就学习如何救人,如今,虽然她还是会去救人,还是想要救很多的人,但生命的概念在她心目中却是再也无法完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