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是佛》伊凡sun

9、我想流浪(六)

　　第六章：离别
　　回到王叔家，言歌很着急地对我说：和风，出大事了。
　　出什么事了，别急，你慢点说。
　　怎能不急，工地的那个包工头带着工人的钱跑了！
　　我征住了，虽然这种事在新闻里经常听到，但从没想过有一天会发生在自己的身上，这丫真不是人！
　　怎么办，我舅和工人们都在工地上不肯走。在砸东西呢！言歌说。
　　我也慌了，我哪知道怎么办。走进屋里就听见王姨在嚎啕大哭，呼天抢地，我又急忙退了出来。不管怎么说先上工地去看看吧。
　　我们飞快地向工地奔去。
　　来到工地，这里的大门已经被愤怒的工人砸了个稀烂，现在快深夜了，可这里还热火朝天，沸沸扬扬的。
　　我看见在快要完工的大楼下围了许多人，于是我们挤了过去。
　　我看见有的工人在用大铁锤砸大楼的墙，看来他们是想拆掉大楼！而开发商也派了劝说的人来。
　　我踮起脚，看到王兵在人群里，就跑过去问他：你爸在哪呢？怎么没见着。
　　我也在找，刚才还在，可他说去撒尿就不见了。从王兵的口气中能感觉到他的焦急。
　　我们在人群中来回的找着王叔，向工友们询问，可现在没人知道王叔上哪去了。我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这时有人在大喊：老王，快下来别做傻事！所有的人齐刷刷地抬头往黑夜里看。
　　在黑幕中寻找了半天我才看见王叔，他正坐在十层楼高的塔吊上向下望。难道王叔要用自杀来威胁开发商。不好，这样会出大事的！
　　我同王兵，言歌急忙冲上了楼。
　　在与塔吊同高的楼上，我们看见王叔正抱着塔吊的栏杆，全身发抖，他一脸的恐慌绝望，呼出的气体就像汇成了一个骷髅在召唤他。
　　爸！王兵失声喊道：爸你快下来！
　　王叔，有什么话下来再说，王姨还在家等着你回去！我站在楼房的边沿，看着这么高的距离，脑袋直发昏，要是真从这么高掉下去，肯定会粉身碎骨。
　　你们别管我，拿不到钱我宁愿死了算了！王叔的情绪很激动。
　　这时楼下来了几辆警车。
　　爸，你下来吧，爸，我求你了。王兵跪在了地上，眼泪使劲地往下掉。
　　王叔，你能舍得王姨吗，舍得王兵吗？难道没拿到钱，你还要把性命也陪上吗，这不值得！我的眼泪也快出来了。我能感受到王兵此刻的心情，能理解害怕失去至亲的痛苦。虽然我的父母只是离婚，虽然他们以为我仍然拥有他们，可我是，都失去了他们！
　　这时有几个警察上来了，并且有几个消防员也在往塔吊上爬。
　　我旁边的警察小声地对我说：你说些话来稳住他的情绪，转移他的注意力。
　　我该说些什么呢？
　　在我的脑中突然浮现出家的情景，我不知道现在是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不管了，试试吧！于是我对着王叔大喊道：王叔，其实我是离家出走的，我爸妈离婚了，只有我一个人，我不想失去他们中的任何一个，可，由不得我选择！我无法面对他们，所以我就一个人逃了出来。我的家在很远的地方，我也想家，有时也会在夜里偷偷的流泪，可是，我不能回去！我知道失去亲人后的痛不欲生，撕心裂肺，难道你想让王兵也来饱尝这样的痛苦吗！失去了至亲的人，心里就会失去一大块温暖的地方，我是不能选择的，但你可以呀！
　　我也不想这样，可是拿不到钱，你叫我怎么养活这一家几口人！王叔失声痛哭：你知道，在这里活下来有多不容易吗？何况还要养活一家人！我每天都很努力地干活，为的就是那点血汗钱，可现在什么都没有了，都没有了。
　　你还有你的家人，一个那么关心你的妻子，一个那么爱你孝顺你的儿子，这些都是你有的，已经很多了，很珍贵啊！你能舍得吗？该死的不是你，而是那个拿走钱的人！
　　就在这时，一个消防员从后面抱住了王叔，紧紧地将王叔按住，王叔这时已没有反抗了，他被消防员彻底的保护了起来。我们全都放下提到嗓子眼的心。
　　和风哥，谢谢你。王兵一下跪在我的面前，对着我磕头。他的这一举动让我忍了这么久的眼泪还是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不用谢我，我到要谢谢你们让我明白了很多，下去吧，去看看你爸爸，记着，好好孝顺你的爸爸妈妈，记得珍惜。
　　在这个纷繁复杂，人情日渐淡漠的社会，不管是民工，看门的，还是扫地打杂的，这些处于社会最底层的人，他们都有自己的家，自己的爱，和属于自己的那份信念，并且也在为了自己的生活而拼命努力着！他们活得比一般人都累，也都要坚强。他们是不该被歧视，被欺负的。他们也是人，也应该得到相同的尊重和保护！
　　在下楼的时候，一个警察问我是否是真的离家出走，我没有回答，他也没再多问，只是拍了下我的肩。
　　当王叔被带回地面的时候王兵一下子冲过去抱住王叔，在他怀里使劲地哭。我第一次这么清楚地看到王叔脸上深深的皱纹，他眼角残留的泪，还有那疲惫心乏的表情，我忽然想起了爸爸，现在的他知道我离开后会不会也泣不成声•••但我仅仅让这样的念头维持了两秒钟，就将它重新锁进了心里的深处。因为现在的我不能让任何思念的想法来动摇我，即使我现在所想的，所做的是错的，或是会让我后悔的，可，我已经下定了决心，是不能回头的。我将继续寻找解开我心节的方法。

　　警察向工人们承诺了会尽力追查包工头，尽快追回欠款，让我们放心，不要再做出过激行为。
　　我们陪同王叔回到了家，王姨还不知道今晚发生的事，我们刚一进门就骂道：你还有脸回来，这么大一家子人，不吃饭了吗！还往家里带两白吃白喝的，这日子怎么过！说完她又回了里屋。
　　王叔静静地坐在院子里，叹着气，一言不发。
　　大家的心情都很沉重，周围静得可怕。王兵一直紧紧地抓着王叔的手，生怕他离开。
　　我们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天亮。
　　对于追回工人的血汗钱，我们都没报什么希望，结果第二天，奇迹发生了！
　　早晨有警察来敲门，他们说已经抓到了挟款私逃的包工头，工人们的工资被一分不少的追了回来。让我们到警察局去录口供，随后就可以拿到钱了。
　　真不愧是咱首都北京的警察叔叔，办事效率果然高！
　　从警察局回来后，拿到钱的我们都很高兴。可王叔还是一筹莫展，表情凝重。
　　我说：王叔，你怎么了？
　　王叔停下来犹豫了一会儿说：我准备回四川老家。
　　舅，你要回去吗？
　　是呀，这里已经容不下我们了，工作很难找，而且什么东西都很贵，我们根本就负担不起。王叔摇了摇头：家乡还有几块地，我还可以在地里干活，至少能让一家人吃得起饭。王兵也只好转回四川读书，我们唯一的希望就是他毕业后能有个好工作。
　　爸，我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王兵一定能成才的，他肯定会很孝敬您！说这话时，我觉得自己像个大人。也许，我已经是个大人了。
　　王叔欣慰地点了点头说：言歌，你们要一起回去吗？
　　言歌看了看我，笑着说：我还没有同和风闯出自己的一片天下来呢！哪能这么容易就回去啊！
　　有志气，那你们可得多努力了，不过你们也得重新找份工作，这个月的房租我已经付过了，可以安心地再住一阵子。
　　恩，我们明天就去找工作！

　　回到家后，王叔同王姨商量了会儿，王姨起初还不想走，但后来还是被王叔说服了。
　　他们开始收拾东西，我们也帮着收拾。收拾完后，家里就剩了两张床和一些空当当的家具。
　　第二天王叔就去订了回四川的火车票，是第后天早上九点的火车。所以今天王叔弄了一桌的好菜，也不知道是我们为他们饯行，还是他们为我们饯行。
　　饭桌上我们有说有笑的，王叔也聊起了他年轻时候的抱负。原来他想做厨师，开餐馆。说实在，就王叔做菜的手艺，开一餐馆是肯定没问题的，特别是他拿手的川菜，很是地道。王叔说他也当过一段时间厨子，在一家小饭店里，可是老板嫌他做的菜不干净，客人不喜欢，就被辞了。
　　我问王叔后来怎样了，王兵笑着说：我爸后来啊，就在家里当起了“御用厨师”。
　　我们大家都笑成了一团。这天晚上，院里特别安静，没有人打呼，也没有说话的声音，也许因为这是离别前的夜，所以带着沉重的气氛。

　　第二天一大早，我们就起来了，拎着大包小包来到车站，站台上我们依依道别，火车的汽笛声催促着他们。在上车前，王兵要我们好好加油，努力工作，他也会用功念书的。
　　王叔在临走时悄悄地塞给言歌一个东西，然后他们随着铁轨上奔驰的铁皮，渐行渐远•••
　　有多少人是怀揣着梦想来到了这个城市，有的人成功了，立足在这，但更多的人失败了，被生活的残忍惨痛地扔了回去，可我相信没有一个人是空手而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