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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蔺氏王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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御供毯,锦缎绸,珠翠帘,紫木椅,环肥燕瘦莺莺而饶。
正中着华服、戴东珠的女子约莫二十来岁,皓腕撑首,姝丽的容颜上是一抹倦怠。另一只莹润的套着翠绿青镯的玉手,轻点一旁的桌面,脆若黄莺,“阿溪还是常常失神?”
着大婢衣的女子踱步上前福身回话:“回王妃,郡主近几日都用食甚少,除了课间都将奴婢们赶出去,不许人入内。”
眼前如二十来岁的年轻姑娘的女子正是瑞王殿下的王妃,也是瑞王殿下唯一的后院人。出身南都贵族蔺氏,乃是先皇亲自赐婚下聘。
虽已四十岁,诞下世子与郡主,却仍旧如二十来岁年轻姑娘的模样。外表娇柔,却脾性极大,瑞王殿下都不敢触其眉目。
是以,外人都道瑞王殿下惧内。
蔺王妃颇为烦躁的揉了揉眉角,就见一旁着了深绿色衣服的嬷嬷低声咳了咳,眼角都是不赞同的神色。
这是蔺王妃花大力气寻来的护养嬷嬷,许嬷嬷。出身南都贵族的蔺王妃,自十三岁起就有容色倾绝南都的美名,什么都不缺的贵族女子蔺王妃对什么都兴致缺缺,唯独对于容颜保养极大的上心。
甚至是因害怕诞下子嗣后会影响容颜,又害怕吃药遭罪了身体,所以一度拒绝与瑞王殿下同房。但瑞王殿下对王妃实在稀罕的紧,即使自己是节俭的,但对于蔺王妃骨子里带出的奢靡都能做到熟视无睹,更何况只是不愿同房。
这一拖就拖到了瑞王殿下二十来岁还无子嗣,长嫂如母的皇后自然也很是关怀,就召了蔺王妃来回话。蔺王妃是个混不吝的,直接就说怕影响自己的美貌。
宽容的皇后仔细打量了几眼蔺王妃,又想起了虽然看着还算俊郎的皇弟,但一与南都贵族的绝色王妃一对比,就显得是鲜花插在了牛粪上......
就在所有人以为皇后会降旨说教貌美的蔺王妃的时候,皇后颇为认真的点点头,称是。若不是出身皇族,又得了天家宠爱,他如何能取到这般绝色的女子为妻啊。
蔺王妃惊讶的檀口微张,半响都没有回过神。皇后抿着嘴轻笑道,不必担心。过几日便为她寻来了许嬷嬷。许嬷嬷对于女子的容颜保养上十分有法子,又不如时下那般遭罪,她考察过后很是器重。
许嬷嬷此番咳嗽便是提醒她,不可生气,生气会加速容颜老去。
虽然许嬷嬷极擅长容颜护养,但自己却是一副老媪模样,导致蔺王妃先前就很不信任她。但后来也有耳闻许嬷嬷曾经也是个极美的绝色佳人,奈何所托非人,便一气之下有了如今样貌。
蔺王妃只得长舒气,过了很久才慢慢舒展眉目,又是一副盈盈欲滴的模样,挥了挥手,语气冷然:“那便把兰家小子的帖子给了她看罢。”
大婢应声,而后踱步出珠翠帘,快速朝着元溪所在的清溪院而去。
大婢出门后,蔺王妃还是觉得有些不忿,秉持着堵不如疏的原则回头对着许嬷嬷娇声道,“你看看这丫头,随他父长得丑便罢了,竟还追着那同样丑不拉几的兰家小子跑,真真、真真丢我蔺语的脸!”
她蔺语当年作为南都第一美人,以美貌冠绝南都,哪个有几分颜色的才子不是日日为她写曲作赋来赞美她,只求她一个回眸。何等风光!
而如今她蔺语的女儿,长得丑不说,还傻着心眼,委实丢她蔺语的脸!
除许嬷嬷外,所有侍婢皆低下头,对着王妃似有大不讳的话充耳不闻。
曾也有心比天高的侍婢将此话对瑞王殿下私下禀告,却得了杖刑丧命,所有人都得了瑞王殿下的亲自敲打。而在外凶冽的瑞王殿下则是猫着腰对着蔺王妃请罪,说自己长得不好但对她的心却如何如何。
所有侍婢便心中再也没了心思。
许嬷嬷向来不苟言笑,此时也是清淡回话,“郡主殿下身份高贵,不过垂青一个世家子罢了,王妃何必在意。郡主的身份,就是垂青百个、千个也是使得的。”
开国玉隆公主便在天家的允许下大肆圈养绝色男子,这本是冒天下之大忌之事,但因玉隆公主的身份、气派、容貌等等,生生流传了一个佳话。
许嬷嬷的话令她开怀了些,她蔺语一生中要风得风要雨得雨,所稀罕的事情甚少,不过一个容貌,一个名声。此番许嬷嬷的话真是说到她心坎里了。
而其余侍婢听着许嬷嬷也颇为大不讳的话同样习以为常的低下头,充耳不闻。
蔺王妃高兴了,便继续小憩,不一会儿便熟睡了。
侍婢们轻手轻脚的走出一半,剩下的井然有序为蔺王妃打扇驱蚊。
那厢蔺王妃撑首小憩,这厢元溪也撑着小脸看着窗外。
不同的是,蔺王妃是唇角含笑的小憩,而元溪则是眉眼忧愁的唉声叹气。
她一身听课时的白衣坐在平常习字的地方,双眼空洞的望着远方出神。手上的上好狼毫则是在宣纸上有一搭没一搭的勾画着。
一声身侧大婢的呼唤从门外传来,将元溪的神思唤了回来,但也仅仅只是半刻,她伸了伸懒腰,换了一个较为舒服的姿势趴到桌子上,懒懒问道:“何事?”
自从做过那个九尘神女的梦后,元溪耸拉着的眼皮再也没有抬起过。
不论吃什么、看什么、做什么都兴致全无,仿佛精气神都被那一个梦给抽走了。只是,从寺庙回来以后,她再也没有做过那个梦了,也再也没有见过那个九尘神女。
她惆怅着思绪,心中闷得很,连人都不想见。
“是兰公子的请贴,邀请您去芜湖泛舟。”大婢刻意扬声。
“不去。”元溪拒绝。
“可是长安侯府的兰大公子邀请殿下,亲自来的书信。”听着元溪没有迟疑的拒绝,大婢揉了揉耳朵以为元溪没有听清,又说了一遍,加重了兰润生的身份。
得到的却是一个花瓶碎裂的声音以及一声怒吼,“不去,滚!”
大婢大惊,忙请罪,而后快步踱步到王妃的院子,听闻王妃午睡便在外候着。心中震惊不已,郡主殿下居然拒绝了兰大公子的请贴!
那可是兰大公子啊!名满京都,无数少女,包括郡主殿下本人都为之疯狂追逐的兰大公子啊!
元溪看着窗外的风景,腻极了。
想了想,决定去护国寺住一段时间。还去那个寺壁,还去那个房间,她想再梦一次那个九尘神女。
那样的长相,那样的气度,那样的声音,感觉生来就是要爱上的。
都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怎么她就再也没有梦到过。
元溪害怕自己忘记了那九尘神女的音容,每天都要无数遍的回想,试图把她画下来,但每一笔落下都丝毫不像她。
一张又一张的画作在元溪的奋笔疾书下作出,又即刻废弃,被风吹得满屋子都是。
风吹落,满地画纸,送来一怀愁绪。
在很远的地方,也有一张桌子,一个作画的人,一张又一张吹落的画纸,和说不清道不明的愁绪。
“什么?”蔺王妃推开了梳妆的妆娘,撩开珠翠帘大步走了出来。
莲步迤逦,不施脂粉,气韵天成。
恍若二十多岁年轻姑娘的脸上满是惊愕,水眸紧紧盯着眼前回话的大婢,“你再说一遍,阿溪说什么?”
平时柔弱无骨的王妃此刻浑身的气势压人的很,大婢不得不咬牙回道,“禀王妃,郡主在奴重复一遍兰家大公子的身份后,不仅没有答应,反而摔了瓷器,叫奴滚。”
蔺王妃愣了愣,而后回头抓住许嬷嬷的手,兴奋道,“你听见了吗?”而后回过头对着大婢道,“赏!赏!赏!我儿今日终于是做了个人事,摔得极好!”
那兰家小子三番四次拒绝她阿溪的事情,她这个做娘的可是一直记着呢。那兰家小子不过一个虚名,竟敢这样对阿溪,若不是因着阿溪的缘故,她早就腾出手来收拾这狂妄小子了。
许嬷嬷扶着蔺王妃回到了梳妆镜前,亲自为她梳妆,“王妃大喜,但也且收一些,您这姝丽的颜色才是最顶顶要紧的。”
听着许嬷嬷的话,侍婢们再一次充耳不闻,只有许嬷嬷敢对着大悲大喜的王妃出言劝道了。王妃虽然看着柔弱,但却是顶顶的脾气极坏的主子。
“你说的是。”蔺王妃收敛了笑意,认真道。
许嬷嬷又仔细的给蔺王妃挽了秀发,边道,“况且,这事中有蹊跷。郡主追着长安侯府的公子非一日之功,破了却在一日......”
许嬷嬷的未尽之意,蔺王妃又岂能不清楚,“你说的极是。”她顿了顿,露出一个与柔弱外表完全违和的冷笑来,“那小子定是做了什么不好的事情来,不消你说,本王妃就要查个水落石出。”
许嬷嬷见惯不怪的伸出与苍老容颜不符的细滑的手指抚了抚蔺王妃的弯起的唇角,少见的温柔道,“您自是知晓的,是奴多嘴了。”
言罢,在挽好的鬓发上插上一只色彩艳丽的发簪。
蔺王妃对着铜镜左看右看,十分满意,偏过头,略有些撒娇道,“还是你的手艺好,我这么可真好看。”
“是王妃天生丽质。”许嬷嬷笑着回道。
这世间天生丽质的不少,但天生丽质还珍惜到这个地步的便是少之又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