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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5、宝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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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年海城多雨,春天细雨,夏天雷雨,到了深秋,又落了好几场暴雨。小区门口那盏路灯在雨中被淋得湿漉漉的,照亮了粗线一般密密地倾斜而下的雨丝,一棵常青树的绿叶在夜色中如泼墨般油亮,陡然狂卷起一股大风,吹得保安亭的那块玻璃门哐当作响。
邬涵取消了滴滴订单,等着闵严过来。光顾着给骆慕晨裹严实,他自己随便套了一件外套就下来了,此时大风从门缝里溜进来,才顿觉冷得战栗。他一只手托着骆慕晨的屁股,一只手护在他的后背,骆慕晨的脸蛋贴着他的脖颈,邬涵能感觉到小家伙滚烫的温度。小家伙大概是真的很难受了,难得的没有出声,只是不时痛苦地发出几声哼唧,邬涵压下心头的焦虑,轻抚他的后背,安慰道:“慕慕不怕,我们去医院,不怕。”邬涵一直呢喃着不怕,也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对骆慕晨说。
小家伙是吃完晚饭后开始不舒服的,邬涵洗好碗,就发现平时在客厅里玩拼图的小家伙蜷缩在沙发上,小孩身子热,一开始邬涵还没意识到他发烧了,但还是量了体温,读数之后证实有些低烧,邬涵便翻找出家里常备的药箱,给他贴了一贴退烧贴在额头,但不敢给他乱吃药,想着等雨小一点就去一趟医院。谁知过了半个多小时,外面雨没变小,小家伙的温度却是越来越高,一开始小家伙还牵着他的手安慰说没事,强撑着精神说话,后来就昏昏沉沉的了。
骆慕晨虽然是早产儿,但大概是邬涵一直以来照顾得用心,身体免疫力其实算是同龄小孩里很不错的,这次高烧来得又急又重,邬涵一下子也慌了神,得知滴滴排队排到一百多的时候,差点没急疯,最后看着几乎没有变化的数字,犹豫了几番,还是给闵严打了电话。
大雨天有些塞车,平日里惯走的路一片车灯闪烁,雨刷在玻璃上不停地摆动,闵严想也没想,调头走上了一条小路。这条小路的路面情况不好,坑坑洼洼的,容易刮坏底盘,所以平时一般不会有小车经过。闵严努力集中精神,看着被车前灯照亮的路面,快速向海城中心区边缘驶去。
现下他的心乱糟糟的,邬涵的声音不断地在他脑海里回响,他总是忍不住去想,这样的情况,邬涵以前是怎么自己一个人过来的,他也知道一味地去思索过去并没有太大的意义,但他就是控制不住自己。
来到德福小区门口的时候,闵严拿起车后座的一把雨伞,打开车门撑开伞,向保安亭走去。雨伞是他在大厦的雨伞租借区拿的,雨水拍打在伞面上响声如雷,在车里并没有太真实的感受,真正置身雨中的时候,才意识到这场雨来得有多凶猛。
雨幕过于厚重,他走近了才看清保安亭里的人。短短的一段路,雨水却瞬间打湿了他的裤脚,踩过一滩避之不及的积水,闵严一把拉开了保安亭的玻璃门。
“邬涵!”
邬涵看着眼前衬衫和裤脚都湿了一片的人,觉得心突然被好好地托住了。
闵严冲里头的保安道了声谢,然后一把揽住邬涵的肩膀,一手撑着伞,一手护着怀里的人,向停车的位置走去。邬涵下意识地低下了头,用外套盖住骆慕晨。闵严原本就比自己高,如今两人为了节省空间,紧紧地挨在一起,邬涵紧贴着闵严温热结实的胸膛,耳畔能感受到对方有些急速的心跳。
回到车上,闵严打开了暖气,从车后座拿过一件外套递给邬涵,然后马不停蹄地发动了车子。
“去第一人民医院好不好?”
邬涵点了点头。看着闵严被雨水淋湿的左肩,道:“你怎么不把外套穿上再出去,这样就不会淋湿衬衫了。”
听着邬涵语气里的一丝担心和责备,闵严想起了当年还在天街北巷的时候,邬涵责怪他乱花钱买山地自行车,买了又不用。有些苦涩的心情慢慢地好了点,他露出一个微笑,道:“刚刚忘了。”
邬涵出来的时候大概是太急了,又冷又湿的天里也没穿够衣服,唯一的一件外套还搭在了骆慕晨身上挡风,闵严揽住他的肩膀时,不仅瘦,还感受不到正常的体温。心里是气更是疼。
前往第一人民医院的路况还算通畅,车子平稳快速地在高速路上行驶,雨水形成的帘幕模糊了整个海城,点点灯光朦胧闪烁,张牙舞爪的雨夜里,小小的车厢异常的温暖。
闵严不时分出余光看着邬涵和骆慕晨。小家伙生了病,整个人蔫蔫的,全然没有今早看到的生龙活虎样,额头上贴着块退烧贴,脸蛋烧得有些发红,瘪着小嘴,可怜又可爱。或许是骆慕晨与邬涵血脉相连的原因,闵严本能地对这个小孩生出爱惜,看着小家伙这个样子,他心里也不忍。
最后到了医院挂上号的时候,才过去十五分钟。医院的白炽灯亮得刺目,花白的墙壁,一声声孩童的哭泣,浓重的消毒药水气味,依旧让邬涵有些心神不宁。但看着闵严忙前忙后,又是咨询又是挂号的,心里有块早已温热的地方在慢慢地给他传递热量。猛地想起自己还披着闵严的外套,那人却上衣裤子没一件是完全干燥的,连忙道:“要不外套还是你穿着吧?”说罢便要腾出手去脱。被闵严一把按住了手:“别乱动,我不冷。”看着邬涵还是不安心的样子,闵严一横心,握住了他的手掌:“看,我的手是不是比你的暖?外套你就披着,给慕慕看病要紧。”
手上的温度透过皮肤流过心脏,邬涵连忙移开视线,点了点头。要不是亲耳听闵严说过不喜欢自己,邬涵大概要因为这个人的温柔体贴产生多少次错觉?
骆慕晨知道自己生病了,要打针才能好,刚开始有些害怕,差点就要哭出来,眼泪泡都要挤出眼眶了,看看邬涵,又看看闵严,再看看护士,有些不知所措。闵严看着觉得小屁孩可怜,轻轻地捏了捏他的小脸蛋,哄了几句,骆慕晨也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了,呆呆地看着闵严,拉住了他的手,另一只手握着邬涵的手腕,小声地安慰自己:“慕慕不哭。”
怕太早吓到小孩的护士把针筒藏在了背后,此刻看着小孩那么乖巧,也不由得笑了出来。邬涵忍不住亲了一口小家伙的额头:“慕慕真乖,好了我们就回家。”针头扎进去的时候,小家伙圆圆的眼睛只是眯了眯,大家都没出声,看着这个像小斗士一般的小家伙。但邬涵知道,小家伙可能要哭了。
果然,最后针头拔出来的时候,小家伙还是没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一边哭还一边解释:“就是太疼了……”邬涵不停地抚摸他柔软的头发,觉得长长的针头好像扎在了自己身上,心疼得不要不要的,亲在他白嫩的脸蛋上,左一口右一口。
闵严看着又是心疼又是好笑。
他怎么遇到了这么两个宝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