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惘世》万俟如意

39、第三十八章

　　不一会儿，那祭师便抓来一个厨子，那人一见宗泽就跪下磕头如捣蒜：“大人饶命大人饶命啊！”
　　“说！你们有没有把药放进饭菜里？”
　　“一切遵照大人您和众祭师大人的命令，饭菜里全都放了药，从不敢疏忽！请大人明察啊！”
　　“不敢疏忽？哼！那些人身上的药力都已解除，你还敢说要我明察！”
　　“不敢！不敢！大人饶命！大人饶命！”那人伏在地上，怕得不敢抬头。
　　“你给我好好想想！最近厨房可有生人进出？饭菜可有被动过手脚？”
　　“每次小人都会监督其他人将药放进饭菜！只是今天中午……”
　　“今天中午怎么了？快说！”旁边那祭师把他提起来恶狠狠地问。
　　“大人饶命啊！今天中午……小人突然肚子不舒服，回到厨房时见灶台上没有了药，就以为他们都已将药加入锅里……这……厨房里人那么多，小人想也不会有人胆敢动手脚，所以……”
　　“哼！拉下去！”
　　“大人饶命啊大人……”
　　“大人请息怒，”我对宗泽说道，“此事罪应不在厨子，眼下当务之急是在那些人引起暴乱之前控制住他们。”
　　“也罢，现在砍了他也只会引来麻烦。”他挥手让那祭师把厨子带下去，厨子感激道；“谢谢娘娘！谢谢大人！”
　　娘娘？我哭笑不得。
　　宗泽恨恨地说：“到底是谁从中作梗！找出来老夫定将他碎尸万段！”
　　“大人为何这般恼怒？难道不能让那些人再次服药？”
　　“那药本是翎族大长老所制，目前已所剩不多，恐不够数千人服用。”
　　“大人不知那药制法？”
　　“配方是有，但其中几味药遍寻不获，恐怕……只有灵界才有。老夫不解的是，据那配方所写，若要破此药力，唯有不死梖树之果。不死的梖树老夫从未见过，原以为这树若非仅存于传说之中便是去了灵界，难道竟在这人界？不，即使在人界也不可能有人知道它是解药……莫非大长老的手稿有误……”说到后来，宗泽更像是在自言自语。
　　“不，看来确如他所写，不死的梖树之果是解药。”我看看骚动的人群，但愿恢复意识的他们不要遭到杀戮，毕竟以我和律的力量是救不了他们的……
　　“姑娘怎知……”宗泽猛然醒悟，“原来是你！”他恶狠狠地拔剑挥来，我轻轻往后一跃，原想叫律一道离开此地再想办法把那些人送回去，律却上前和宗泽打起来。没几个回合宗泽便气喘吁吁，只听“啪”一声，律竟然甩了宗泽一个耳光，宗泽又气又怒，连剑都差点自手中滑落。我则是在一旁看呆了：原来还有这一招啊。
　　律走到我身边，回头对他说：“念你年迈体弱，我也不能真和你斗，落下个欺凌弱小的坏名声可就不好了。那一巴掌是替你造下的冤孽打的，虽然远远不够，不过就算将你千刀万剐你的罪孽也洗不清，再说我也不想见血。”
　　“你！”宗泽怒极，话未说完竟喷出一口鲜血。
　　这一幕正好被赶来的少城主看见，他登时慌了手脚，上前扶住宗泽：“大人！大人您怎么了？啊？您可要保重贵体呀，我们可全都指望您了啊，这万一要有个什么闪失我们怎么办啊……”他完全没搞清楚状况……回头看见我们，忙道：“姑娘受惊了。宗泽大人一向硬朗，今日恐怕是被这毒日头晒得久了……我先扶他回去歇息……”然后他又发现秘道门是开着的，一下子笑开了：“大人，大人您看！秘道打开了！这样一来就没问题了吧？我刚才听说那些人恢复意识还吓了一大跳，看来是不用担心了……”他自顾自说得兴起，完全没发现宗泽的脸色越来越黑，眼里几乎喷出火来，一副想将他生吞活剥的样子。
　　“滚！”宗泽猛推开他，挥剑便要砍，却再次喷出一口血，体力不支跪倒在地。少城主不明所以，想上前扶他又怕他再挥剑砍来，便试探着小声问：“大人……大人您没事吧？”
　　宗泽不再理会他，死死盯着我们。“哼……哈哈……哈哈哈哈……”他忽然狂笑起来，“你们……不要以为这样就结束了……再过三日，怨灵便会脱离迷雾丛林，你们就等着看这世界变为怨灵的天下吧！哈哈哈，毁掉吧……所有一切都毁掉吧！人界……灵界……全都消失吧……”他踉踉跄跄地走进秘道，很快消失在那深不可测的黑暗中。
　　少城主想追进秘道，又惊疑地看看我们，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鸢儿，律，”元灵的声音突然响起，“快回灵界，因为人界怨灵的关系，灵界迷雾丛林的缺口正在不断扩大，若等到三日之后就来不及了。”
　　“可是……”
　　“那些人我会送回去的，总之不用担心人界，快去吧。”
　　少城主似乎无法听见元灵的话，只是惊惧地看着我们，然后慢慢后退，后退，接着飞快地逃开了。
　　我和律往树林赶去，元灵设的暗门还在，我们忙打开门走了进去。门在身后自动关上，我回头一看，那门竟不见了，只留下一堵石墙。
　　“咦？我记得前次门关上后并没有变化啊……”不知为何，心中有些不安。
　　“走吧。”律没再多言，拉着我往前走去。
　　天仍然是无云的蔚蓝，唯一的一条路也仍然蜿蜒在山川江河之中。我们疾行着，没有交谈，彼此心照不宣。迷雾丛林的缺口……但愿灵界生灵没有再被吞噬。
　　打开门，踏上无忧岛，身后的门便无声地消失了，仿佛从来没有存在过。我们无心细想，正欲往迷雾丛林的方向而去，才发现天空中黑沉沉压着乌云，雷声隆隆，不时有电光闪过，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腥咸气息，海水也一反往常的蔚蓝和宁静，浑浊而焦躁不安。暴风雨即将袭来。
　　刚到天梦之城，只见空中地上聚集着三族的众多生灵，正想问问怎么回事，忽然听到小殇叫我们，定睛一看，爹娘也在，还有碧灵、纤炽、秉悦、若雅以及……寐鱼？
　　“怎么了？为什么大家都在这里？”
　　“听说迷雾丛林出现失踪事件，我们过来看看。”
　　“最近灵界变得极不稳定，大家的灵力都受到不小的影响。”
　　“其他地方出现的反常天气神族都能扭转，只有这里，最近接连而至的暴风雨及海啸不知为何连龙族也无法控制了。”
　　“迷雾丛林的雾还在扩大范围，现在不但整个丛林都被裹进浓雾，连这天梦之城也快被雾笼罩进去了。”
　　“虽然告知了所有人不要接近迷雾丛林，还是有人不听劝阻硬要去寻前些日子的失踪者，结果全都失去了联络。”
　　“现在所有族长都已下令禁止接近那浓雾了。这恐怕是一场新的异变，若不赶快找到解决之法，后果不堪设想。”
　　难道那浓雾就是元灵所说的不断扩大的缺口？
　　“我们去看看。”律说。
　　“不行，”他们阻止道，“那浓雾太过凶险，你们不能去冒险。”
　　“没事的，”我说，“我们上次也去过，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元灵说那缺口和人界的怨灵有关，我想可能对人是没什么伤害的吧……”
　　“元灵？”说话的居然是御，“是他让你们回来的？”
　　“是啊。”有什么不对吗？
　　“我们不曾见过元灵，只是觉得他告诉你们的那些事情有些奇怪之处……”
　　“咦？”
　　“别的不说，单就当初三族创造人类这件事来说，他应该从一开始就知道了，却完全没有阻止。而且，他所说的和另一个他互相抗衡的事……不过，大概元灵本就是我们无法理解的存在吧。”
　　很少能听到御说这么多话，而且还是这么耸动的话题，尽管我并不认为三族众灵应该把元灵视为至高无上的创世主……
　　“谢谢你担心我们。”我对他说。
　　他没料到我会这么说，有些窘：“要不是殇一直担心你们，我才懒得跟你们说这些。”
　　“是是，”我笑，“你只要对小殇好就行了。”
　　“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开玩笑！”小殇着急地对我说。
　　“我哪有开玩笑，”我委屈道，“明明是事实。”
　　“你……”
　　“剩下的时间不多了，”律握住我的手，“我们先去看看再作打算。”
　　众人见我们决心已定，便不再阻拦，让我们一路小心。爹和娘一直没开口，此时微笑着对我们点头道：“去吧。”转身离开的瞬间，我仿佛看见娘的眼中有泪光闪过，是错觉么？
　　“律，”我问他，“其实元灵真的有些奇怪对不对？”
　　“嗯。”他答道。浓浓的黑雾中，我们的声音都变得飘渺起来。
　　“可他没必要骗我们啊。”再怎么说，元灵怎么会有事需要瞒着身为人类的我们？
　　“或许，他也是有苦衷的吧。”
　　浓雾将电闪雷鸣隔绝在外，只剩下混沌的寂静，我们无法分辨这到底是雾还是怨灵，只好等待元灵到来。
　　不久，一团白雾渐渐出现，将我和律笼罩其中，出乎我们意料，白雾中竟有两个长得一模一样的小孩子，与平时所见的孩子有些不同，但哪里不同又说不上来。我正疑惑，其中一个孩子说道：“我是元灵。”这的确是我们以前所听到的元灵的声音，不似童声，由这孩子口中说出却全无半分不协调之感。他指指身边另一个孩子：“他就是那另一个我。”那孩子没说话，只是冷冷地看着我们。“我们的事等会儿再说。”元灵又道，“现在人界的怨灵暂时还不能直接进入灵界造成危害，但灵界会出现这个缺口的确是受到人界的影响……”他显得有些疲惫，有些无奈，“看样子，若不将两界彻底分离，人界会因怨灵肆虐而崩溃，灵界则会因缺口扩大而被吞噬殆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