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渡者自由》顾邻金

2、第二章 城野二

　　今天和昨天没有什么不同，前天崴脚的伤跟到了现在，阳光一如既往能投射到前台。

　　杨易空拿着平板打单，时不时晃手，偷偷感受太阳照过来的温度，心不在焉的，一抬头发觉有人在看她，便露出笑容来。

　　啊......是师兄，姓温，很文艺的姓氏。

　　说起来，温氏和顾氏有着异曲同工之妙，温润与汝，一顾倾城，每个字眼都美得不可思议，格外浪漫动人。

　　她发着呆，手下动作却越来越快，从一分钟两张变成了十五秒一张，进度条涨得虎虎生威，不可思议。

　　“小姑娘这个手速，单身十七年比我还快。”胡九堂是配货人员，长得人高马大，浓眉小眼，小姑娘不记得他的名字，却能认出他。

　　“胡师兄，那是你不行。”全名是早忘了的，杨易空笑嘻嘻翻过单，吐槽他：“二十老几的人了，该修生养性啊。”

　　胡九堂一噎，瞪眼：“呸呸呸！才不要和你这污妖王说话！”

　　“明明是你开的车，我就是递了个钥匙。”杨易空很无辜地眨眼，脑瓜子转得极快：“温师兄你快收拾他啊，现在是防尾气时代！”

　　温兼白打着键盘，刚把微信里的信息扫荡清空，还没喘口气就被她拉来当壮丁：“哎？我可什么都没听见。”

　　杨易空坏笑：“不要紧的，温师兄，你只要喊小师妹干得好就行！”

　　叶可可正好从配货区里出来，好笑：“这么明目张胆欺负人啊？小杨，我看见了哦。”

　　小姑娘眼睛滴溜溜得转，转眼抿出一个软乎乎的笑，甜甜地凑上去：“叶姐姐，我单子打完了，要不要帮忙呀？”

　　“小坏蛋。”

　　只是短短小插曲，温兼白却注意到，没人说话的时候，杨易空整个人就沉淀了下来，笑还是有笑，却过分违和。

　　很期待与别人聊天相处啊......这孩子。

　　应该是本性吧，向着阳光生长的样子。温兼白若有所思，捕捉到了她心里渐渐腐烂的根。

　　渴望交流，喜爱沟通，却逐渐失去欲望。

　　阿飞说：【她已经开始忍受孤独了。】忍受孤独会消灭斗志，享受孤独能获得成功，一字之差，天差地别。

　　【她的心防很难放下。】温兼白无奈扶额：【这是一只直觉动物，我猜她是狐狸。】

　　【尽力而为好了。】阿飞说。

　　“温师兄，午饭来了哦，要我帮忙拿一盒嘛？”杨易空放下平板，取出柜子里的开单本。下午是客户前来拿货的时候，几百个人来来去去会很忙碌。

　　“那就多谢小师妹了。”温兼白从善如流，“不要葱蒜，随便哪盒就好。”

　　杨易空眨眨眼，面上带出一抹惊喜：“温师兄也不喜欢吃葱蒜吗？我还以为男孩子都不在意这个的。”

　　“气味太大了。”

　　“哎？我是讨厌它们吃起来的味道啦，很奇怪的。”小姑娘显然很喜欢讨论吃食，眉眼弯弯的：“说起来，你吃五花肉吗？”

　　“我可以让它变成瘦肉。”温兼白如实道。

　　“噗(/≧▽≦)/温师兄你好可爱！”杨易空站起来，就要往茶水间走，“今天应该是有汤的，要汤吗？”

　　“都行，不挑。”

　　【与主角羁绊上升至百分之八，再接再厉。】

　　温兼白眨眨眼，好像意识到了杨易空的萌点。

　　她很快就回来了，提着两个盒饭，递给温兼白，让他拿走了上面那个。

　　是胡萝卜炒肉丝，焖烧西兰花，还有小鸡腿。

　　都不带葱蒜，这让温兼白有点开心：“谢谢小师妹了。”

　　“嘿嘿嘿，不要客气啦。”杨易空眼睛亮亮的，显而易见的心情好，“师兄爱吃就好。”

　　【与主角羁绊上升至百分之十。】阿飞惊讶道，【怎么那么快？不是说心防很难攻破吗？】

　　温兼白否认他，【只是提升频繁而已，算不得快的，这小姑娘很擅长自我攻略。】

　　【怎么说？】

　　【她喜欢别人的友善，也渴望和所有人拉近距离。】

　　“好耶，下午了！迎接挑战YES GO！”和他想的没错，杨易空吃完饭，依旧是元气满满的，轻快地和客人打招呼，开单，甚至聊天，格外精神。

　　【状态真好，现在趁热打铁也许能上朋友阶段呢。】阿飞感叹，【二十是朋友，五十是好友，八十是交心，满百是挚友。】

　　温兼白笑了笑：【我很期待。】

　　梁白服饰是线下电商供货，生意相较于同行要好上不少，也就忙的厉害，一到下午连喝水的时间都没了。

　　被信息轰炸得焦头烂额，温兼白伸手揉额头，被罗菲看见了。

　　“小白，要轮换吗？”

　　“不用了，现在轮换来不及接应，我其实还好——你晚上还有报表要做吧？”温兼白谢绝了她的好意，一抬头就喊：“监头！今天有没有奶茶喝？”

　　梁青玉是仓库主管，一米六九的男孩子，瘦瘦小小，能耐却大的很，因为性格古板老成，被大家戏称一句监头。

　　“让九堂点吧，罗菲，写个帐。”人未到语先至，梁青玉推着购物车，上面堆满了配货袋，乍一看比他整个人都高，他大喊着，“沐老板！你的货！今天打印机坏了，直接把衣服拿走吧！”

　　“你们打印机又坏了？天啊小梁——我要对账的。”

　　“着急的话就先拍个配货单，缺货我有标注的。”梁青玉拿着配单本，很认真在解释：“沐老板，下次95451直接报9551好了，最近来新人，他们不认得老货号。”

　　沐老板笑眯眯拍着啤酒肚，“哎呀小梁，这不还有你吗。”

　　梁青玉喜欢他的信任：“那就报单的时候备注一下1号配吧，大家看见了就会递给我的。”

　　三点时客户们会蜂拥而至，但很好笑的，两点半却是除上午外最闲的时候。可以说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了。

　　杨易空写着散客单，明明旁边有人在报货，思维还能跑到八百里外，“7241吗？这款姜黄120码下架了，改码还是改色？”

　　客户说：“等等，我去问一下他。”

　　于是杨易空就悄悄的，眯着眼抬头去看在和沐老板交涉的梁青玉。

　　他看起来很稚嫩，也只是看起来很稚嫩了，真厉害啊，这个男孩。

　　心里感叹着，发自内心的去喜爱，喜爱这种游刃有余的真诚，喜爱梁青玉表现出的从容。

　　“有125的姜黄大码吗？”

　　杨易空眨眨眼，心神瞬间收了回来，“哎？7241没有125码，7321和这一款还挺像的，你看要不要问一下？”

　　“不问了，就7321姜黄120吧，能发出去就行。”客户说。

　　这样的吗？这样不好的啊，怪不得说网购不靠谱呢。

　　“好的哦，七件对吗？”

　　“对的对的，给我吧，我认得货架。”客户看起来有点着急，直接就把手写配货单整本拿走：“我等会过来结账！”

　　真是的。

　　杨易空感觉被他的无礼冒犯到，心情有点糟糕，从柜子里重新拿了一本配货单。

　　“要三点了。”温兼白在边上看完全程，电脑消息从‘叮咚咚咚’转换成‘叮咚’，报货人少了，拿货的马上就会赶来：“四点是预约快递装箱的好时候，应该是被顾客催发货了吧。”

　　他们的眼睛对上，温兼白有意安抚她，哪怕这几句都是瞎掰胡猜，也能说的跟亲眼所见一样。

　　杨易空很轻易就笑开了，神色颇有不好意思：“都是......这个客户有点粗鲁啊。”

　　“唔，毕竟他们是靠单子赚钱，不要太在意了。”

　　“不会的，谢谢师兄开导。”

　　【没有上升羁绊吗？】

　　【没有，还是百分之十。】阿飞查都不用查，很遗憾地告诉他，【知心哥哥对她好像不起作用。】

　　【那可未必，感觉是切入点错了。】温兼白说，【她不需要安抚，她刚刚的不悦就像是狐狸圈好的地盘被兔子踩了一脚那样，气闷是有，心里憋着。】

　　解释和借口在杨易空这里没有价值，冒犯就是冒犯，不是一句抱歉不好意思对不起能抹消的事情。

　　【好孩子？嗯？这个脾气可不像善男信女。】

　　阿飞听了宿主的分析，提出了一个假设值：【有没有可能还在叛逆期？】

　　【不，我认为是因为我在她心里不是什么举足轻重的人。】温兼白解释道，【叛逆的小孩自我中心会很重，而杨易空却是我行我素......她是不是挺一意孤行的？】

　　【对的！您说的没错。】

　　那就有谱儿了。

　　温兼白心想，这哪里是射手，分明是一只披了兔子皮的阿根延狐狼{南美灰狐}嘛。

　　好在还没歪彻底，努力努力还是能把三观掰直的。

　　【宿主您在想什么？我们只要刷羁绊就好了啊。】阿飞似乎是从他的若有所思里察觉出什么，【天命之子有世界管着。】

　　【你不是说她二十二岁时会被其他时空掠夺吗？】温兼白泰然自若，【发生了什么？】

　　【稍等，我推敲一下世界轨迹。】阿飞实在尽心了，【唔......噫噫噫？这样子的吗？真是吓到我了。】

　　【怎么？】

　　【她跟小学妹玩情缘，临到头来忽然发现自己更偏好男孩子，于是提了分手，然后就被小学妹跳楼砸死了......也是那一瞬间，某个时空出手掠夺走了她。】阿飞不可置信道，【她连自己性取向都不知道的吗？】

　　这个就有点意思了。

　　温兼白接过罗菲递过来的珍珠燕麦奶茶，喝的津津有味：【原来如此。】

　　【您知道什么了吗？】阿飞虚心请教。

　　珍珠嚼劲十足，燕麦饱腹，奶茶中的奶占了很大比例，有股清甜，喝起来完全不腻，温兼白爱惨了这个口感，别过头笑道：“九堂，挑的店不错啊。”

　　“环城西路那家的。”九堂是个很沉默的配货员，平时一声不吭，聊天只吭半声。

　　“超好吃啊这个燕麦。”杨易空两眼亮亮的，“调奶也很棒！”

　　梁青玉接了她的话：“嗯，有力气了，好好干。”

　　“喊你一句监头真的不是冤枉的......”仓库里不知道是谁哀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