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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小纸人的恋爱愿望（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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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修衍不再说话，白明秦回首确认他还在车座上，放轻了声音：“抱歉，我刚刚说的太过了。”
没事，你说的对。李修衍道，我的结果十有八九是化成一堆灰。
电动车开进一个老旧居民区。楼房外墙斑驳不堪，发黄的油烟污渍，撕不干净的小广告，大大小小的黑色泥点间歇分布。
楼层不高，只有六层。白明秦停在第四栋居民楼的大门前。
白明秦道：“我去一楼，要是有什么事可以喊我的名字，我能听见。”
李修衍应了声，目送白明秦离去。
电动车是竖着停放的，恰好李修衍正对着大门，看得到白明秦的背影。
白明秦停在一楼右边的住房门口，似乎按下了门铃，片刻后门被打开，有人站在门口，被白明秦的身体挡住。李修衍只能看出他好像在和别人交谈。
李修衍竖起耳朵，隐约听到两人的对话，有一个是女性的声音。
“儿子……他……不在。”
“好……麻烦……”
看来白明秦的这次的拜访目标不在家，白跑一趟。李修衍漫不经心地想着，肩膀突然被人撞了一下。本来他是感觉不到自己被撞到，奈何撞人者力道太大，他的肩膀发出“啪”地一声轻响。
撞人的是个光头的中年男性，他满是血丝的眼睛狠狠瞪了一眼李修衍，仿佛他才是被撞的人。
放在以前李修衍早就冲上去和他理论了，现在的他只是个弱小且无助的纸人，只能默默承受。
中年男人在李修衍不爽的注视下进了楼，在白明秦旁边停住，即将合上的门又打开了。站在门内的人似乎在解释什么，声音比之前小不少，李修衍听不太清。
忽然，暴躁的急促男音像惊雷般划过天空。
“你哪个？他去外头打工了。”
“都是你们这种人带的他好的不学专门搞那种下三滥的事，还有脸找上门！”
“你走不走，再不走我就他妈的报警了！”
“我不管你是谁，赶紧给我滚！”
男人声音很大，情绪非常激动。女人像是在劝架，“别说了”“你走吧”之类的字眼不时传到李修衍的耳边。
吵闹声很快就吸引了一些路过的住户驻足观看，他们自发围成一个半圆形，议论纷纷。
“发生了啥事？”有人问道。
“不知道，老刘和别人吵起来了。”
“唷，别又是大白天的撒酒疯，这才没过几天。”
“那得离远点，有次老刘举着个酒瓶见人就砸，他媳妇都哭的进医院了。”
一个老太太耐不住好奇，上前问李修衍：“小姑娘，我看你一直在这，你知道咋了吗？”
李修衍想假装没听见，考虑到前一次装聋作哑的后果，他说，我也不知道。
老太太：“噫噫？”
李修衍一愣，连忙摆摆手，表示自己什么都不清楚。
老太太以为他说话了，自己耳朵不好使没听清，于是说：“你再说一遍，我没听清。”
李修衍加大摆手的幅度，还指了指自己的脸，暗示自己是个哑巴。
老太太一脸失望地退回围观的人群中，目光却没收回去，而是在看李修衍的脚，一双小到畸形的脚。
白明秦平静地听着骂声，脸色渐渐阴沉，默不作声地盯着对方。孙承茂身高逼近一米九，沉着脸不说话时给人的压迫感极强。中年男性一边高喊“你别以为我怕你！”，一边推搡着妻子让她回屋，最后色厉内荏地小声骂了几句，“哐”地一声巨响，大门被关上。
“你看那小姑娘的脚。”老太太小声地把这个新发现分享给她的同伴，另一个老太太“哎”了一声，压低自己的声音：“现在还是有这样的……”
李修衍心想这样的戏码一天到底要上映多少回，你们讨论的声音能不能小一点，我全都听见了。
白明秦快步返回，李修衍再一次从众人的焦点中逃离出去。
“这次的拜访对象不太正常，”白明秦道，“他不在家。”
李修衍没做声，他俩在一个十字路口处等红灯，左边一个骑电动车的大哥的眼睛假装不经意地瞟了好几眼他奇怪的坐姿，因为他的脚尖快挨到大哥的小腿。
绿灯亮起，前面的车辆缓慢挪动，大哥敏捷地窜进两辆私家车的间隙中。
他家人不是说他去打工了，哪里不正常。李修衍这才回道。
“他叫王意，在我来的前两天到孙承茂家吃饭。”白明秦缓缓道：“中途王意临时有事，饭没吃成。”
心脏加速跳动的悸动感忽然出现，李修衍还没来得及反应，悸动感转瞬即逝。
李修衍道，这两人关系好到都可以来家里吃饭，你还说孙承茂没朋友。
“我仔细翻阅了孙承茂的记忆，他和王意一共只见过三次面。第三次见面就是我刚才所说的。第一次是孙承茂在送餐时碰到王意被欺凌，他上去帮忙解围。第二次是王意找到他，问能不能去他家两人一起吃顿饭。”
李修衍奇道，按你的说法孙承茂是个冷淡的人，他怎么可能会答应才见过两次面的人来家里吃饭。这个王意也很古怪，答谢救命恩人就是去他家里吃饭？
“孙承茂怎么想的我不清楚。”白明秦道：“王意的说法是他身上没什么钱，但有一手好厨艺，想买些菜做给孙承茂吃作为感谢。他说的很犹豫，孙承茂答应时他很惊讶。”他顿了顿，继续道：“以前也有过类似的事，给他送锦旗的人家女儿也去过孙承茂家里，两三次之后就再也没来过。”
是不是看上他了？李修衍问。
“有可能，不过孙承茂话少，没什么和亲属之外的女性相处经验。对方来了就塞给她一本书，自己也捧着一本书看一天。”
李修衍：这可真行，他既然这么爱看书，为什么把所有的书托管给书店，给自己留几本不好嘛。
“他觉得这些书都是他的宝贝，去了大城市找不到这么好的住宿环境，不能委屈它们，他也相信母亲很快就会好，他不需要太久就能回来。”白明秦说完，又加了一句：“我是这样认为的。”
一盏盏灯光闪烁在逐渐降临的夜幕中，月亮闪现在薄薄的云层后。车子灵活的穿梭在挤得水泄不通的马路上，李修衍惊叹于白明秦精湛的电动车骑行技术。曾经的孙承茂就像此时的他俩一样，穿行在下班高峰期的车潮里，为生活而四处奔波。
李修衍接着说，你还没说不正常在哪。
“话都被你带偏了我怎么说。”白明秦冷冷道，然后指出不正常的地方：“王意很感激孙承茂，不仅到家里给他做了一顿饭，还问他自己以后能不能常来。还带来了孙承茂丢失的电子手环，说是自己捡到的，孙承茂早就换了个新的，就把旧的送了王意。”
这个举动不太符合他沉默寡言的人设啊，不应该是道声谢，默默收下吗？李修衍问道。
“是王意提出来的，他一直想要一个可是没钱买，所以问孙承茂能不能把旧的送给他。”
一股不清不楚的感觉在几秒前便一直弥漫在李修衍的心头，酸楚中掺杂一丝痛苦。
李修衍尽力忽视莫名其妙的情绪，道，所以这么一个热情到有点匪夷所思的受助者如果出去打工的话一定会告诉孙承茂。
“之前我给王意打电话，发信息统统没有回应。”白明秦若有所思道：“我和他爸第一次见面，态度却如此差劲，他妈倒还好，只是一直低着头。”
很多人在你眼里都只是个头顶吧，李修衍这么想着，道，这样看来王意是有点不同，可能这是一个突破口。不是有两个特殊情况吗，还有一个在哪？
“另一个要到周日下午，是鲜花集市的一个摊主。孙承茂每月会去他那里买些花。”
又是看书又是买花，家里也收拾的很干净，孙承茂生活的还挺滋润的，一般来说他的工作应该很辛苦吧，也没多少休息的时间。李修衍随口道。
“工作是很辛苦，所以更要做自己喜欢的事。”白明秦道。
李修衍沉吟良久，思绪飞跃到另一个话题上：“你饿吗？”
他俩在外面晃荡了一天，白明秦从早上出门后别说食物，连水都没喝过一口。
白明秦没想到他的话题跳跃的如此之快，没有立即回答，停了两秒后道：“有点。”
还有一个丧葬店，看完后我们回去？李修衍试探性地问。
白明秦：“可以。”
*
早上完好无损回到冰箱的一袋面包又被拎出来，白明秦吃的很斯文，撕下一小块，放进嘴里仔细咀嚼，生怕把自己噎着。李修衍站在一旁看着他细嚼慢咽，半天才吃掉一小半面包片。
李修衍欲言又止，想了想，道，我们明天先去调查下王意的情况？
白明秦慢斯条理地把剩下的半片面包放到餐盘中，扎好面包袋才道：“怎么调查？”
李修衍一时语塞，目光落到吃了一半的面包片上，思索良久道，好像只能从王意家周边的邻居入手，对他们旁敲侧击。今天我听见有人说王意他爸，那个吼叫的中年男人对吧，是个酒鬼，发酒疯的时候可能会打人。而且他俩父子关系可能不太好吧，他爸是怎么说来着，说王意被人带坏了。
“你的听力不错。我们明天再去一趟。”白明秦说，抓起面包袋向厨房走去。
那是他爸吼得震天，是个人都能听见。李修衍状似无意提及一个新发现，好像我的声音在我自己和别人耳里都是“噫噫”的不明音节，只有你懂我在说什么，因为我们是任务搭档？
白明秦脚步顿时一滞，很快继续向前行：“是。”
你的餐盘还在桌上，不放回厨房吗？李修衍好心提醒，对方没理会他。
恐怖诡异的扭曲笑容陡然出现，一个逐渐成型的猜想慢慢浮出水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