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3、独角戏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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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整天里贺骁都在说服自己，说服自己平静地接受这一切，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而樊澈呢？这时候说要搬出去是什么意思，原来需要避嫌的竟是他么。
“你可以去和韦一川住。”贺骁淡淡道。
樊澈听着这话有点奇怪，却又想不通，想让气氛轻松些便开玩笑说，“人家是什么咖位，不合适。”
他的头好疼。
“你不是跟他关系很好吗，住在一起省着还要掐时间回来。”心绪失控之下贺骁没想到自己脱口而出的话会变成这样，他顿感失言索性闭上嘴，恨不得给自己一锤子，他到底在说些什么。
烦躁，像自己的宝贝被人抢了。可偏偏那宝贝是他偷来的。他本就不该要。
身后那人哑然失笑，“你不高兴我去找他？”两个人都糊涂了，忽然间跌进不属于他们的角色里。
眼看着事情朝着他控制不了的方向疾驰，贺骁放下铅笔，“你误会了。”话音落下起身就要走，却被樊澈按着肩膀坐了回去，他诧异地抬眼望去。
钳住自己肩膀的手劲极大，他被迫与樊澈对视，清清楚楚看到眼前人瞳孔里烧着怒意。他感受到对方身上似乎有什么正朝自己压迫而来，庞大、浓烈、窒息，而又无处不在。
那属于一种雄性动物丝毫不收敛的，要他臣服的气息。
贺骁眸色一暗，微微眯起眼睛。他长大了，真的长大了。
樊澈被这样幽深的探寻的眼光注视着，有细小的钩子被甩进灵魂深处，拽得他掉进了幻觉里，好像一低头便能吻到那漂亮的眼睛，淡色的唇。
他想到男狐狸精。他们正在幻觉里一同下坠。
他放在贺骁肩膀上的手缓缓松了，魔怔一样扶上贺骁的后颈，手指轻轻摩挲，“在你心里，我……”一直压抑着的疑问像狂躁饥饿的兽在笼前徘徊，吼叫。
“我是什么？你把我当什么？”紧张让尾音都变了调。
这小心翼翼的试探落在贺骁眼里是刺耳的质问，该死的失眠和越发剧烈的头痛让他无法集中精神思考，那些烦躁、痛苦和被樊澈再次压制的难堪压不住地爆发了，他猝然挥开樊澈的手，“你问我？”
从昨晚开始，他莫名感受到樊澈身上向他压过来的陌生气息，肆意的，张狂的，不仅不把他放在眼里甚至还要他低头臣服的——绝对征服欲。
他不仅年长于他，还是个男人，这样的气息让他有强烈的被入侵感，让他感到难言的不安。
尤其是，在这样难堪的情况下。
“这话你问得着我？你把我当成什么？嗯？”四目相对间，暗处的情绪悉数涌起。
贺骁说话的声线极为稳定，外人听不出什么情绪，只是尾音处细小的抖动出卖了他极力克制的怒意。
樊澈陡然从那“幻觉”中清醒过来，他看着盛怒的眼前人。
“……”
他盯着贺骁的脸思考着这个问题，他们不是朋友，不是陌生人，那么他把他当成什么人？要他怎么说呢，说是他这辈子都不想失去的人然后再被拒绝一次么。
贺骁推开他站了起来，走开几步，恼怒又烦躁地摸了摸脖子，顿时又回忆起那双滚烫手掌的温度，他回头恨恨地骂道，“谁教得你这些东西！”
樊澈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但他听得出贺骁真的生气了，刚炸起毛的嚣张气焰悉数收了回去，此刻他垂下手委屈地站着，仿佛一只挑衅主人反被揍后耷拉下耳朵的家狗。
樊澈的沉默让贺骁无言以对，他低头给自己点烟，而后望着黑沉沉的夜色抽得很快。
后院里香甜的花香味混进了尼古丁的味道，这样蛮横的闯入让樊澈想哭，就好像是什么美好又温馨的东西在他面前被生生打碎了一样。
半晌。贺骁回头看了一眼樊澈，这人就那么默默站在那里委委屈屈地看他，想说点什么又欲言又止的样子，像被丢弃后不敢追上前的笨狗，见主人回头才敢小心翼翼地哼唧两声，柔软地摇摇尾巴，湿润的眼里都是一声声的“你是不是不要我了”。
到底他还是心疼了。
“我没想冲你发火。”他背过身疲惫地说道，声线喑哑。
在这个角度樊澈只看得到贺骁露出的一小片下颚线，背影显得那样颓然。这让他的心都揪起来，他让贺骁难过了么。
他慢慢挪到贺骁跟前，低着头像认错一样小心翼翼地问他，“你今天为什么一直不理我啊？”
——我很难过。
闻言贺骁无奈又疲惫地扯了扯嘴角，像是妥协后的自嘲。两年过去了，樊澈还是和原来一样，说话做事情莽撞又不成熟，由着自己性子，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后悔了就开始委屈撒娇，小孩子脾气。好在他为人热烈坦荡又真诚，捧着干干净净的透明心思倒也能为自己那份傻气讨回来些可爱。
他总是抵挡不了樊澈突然撒娇的攻势，他最吃这套。
他抬眼望向樊澈，“是我的问题，是我太在意这件事，没能……没能调整好，不是在和你生气。”继而沉下声音艰难又委婉地表达着，“但你以后别再那样对我，不合适。”
在对方不太理解的表情下，贺骁温声哄他，“我保证明天就好了，别在意，好么？”
樊澈从这无法抵挡的温柔里强行清醒过来，让自己能够思考，他意识到贺骁的道歉是因为让着他，仍然把他当个孩子，才会自己都揽下来耐着性子对他如此宽容。可不对啊，他做了什么需要宽容的事？是不是昨天晚上他真的忘了什么。
“你在意什么？哪件事？”
樊澈的表情过于茫然，找不到一丝伪装的痕迹，两人莫名其妙地对视着，半晌，贺骁缓缓地明白过来，转而一脸的不可思议。
原来樊澈根本不记得，他根本就给忘了。
从头到尾就是他一个人自嗨的独角戏！
樊澈观察着贺骁复杂变幻的表情，心里一慌，完球了。
他一定是干蠢事了。他害怕贺骁烦他心里有抵触，便着急地解释说，“昨天晚上我喝醉之后怎么了？你听我解释我对你真的没别的意思可能是……”殊不知这就是在火上浇油。
不说还好，这一下子的否认让贺骁的恼怒重新窜上来，还重重地抹了一把见不得人的羞耻，他维持不了最后的体面了，失声吼道，“你没别的意思你他妈亲我干嘛？”
“……”
！！！樊澈想锤死自己，他真是好大的狗胆！
他怎么一喝酒就要对贺骁动手动脚，难道这就是他这个狗男人的本能吗！
“贺骁啊，那个，我……”樊澈伸手要拉他。
“滚！”贺骁挥开他。
他妈的狗崽子。气死。
在贺骁的怒吼下樊澈吓得蹬蹬蹬连退三步，一脸的惊恐！他果然生气了！！他是被自己恶心了么？所以这一天才没法调整好对自己的态度，才不理自己！不知道怎么面对！还要被剧组的人议论他们两个的关系！
樊澈彻底慌了，他语无伦次地疯狂解释，“对不起！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我以后再也不在你面前喝酒了，”为了让他放松下来，“我是喝多了。你别担心，我真的不会再对你那样了，我对你没有非分之想了。真的。你别害怕！”
他拼命的解释，却更让贺骁觉得哭笑不得。又来了。他妈的又来了。
“算了，算了。”他的心脏已经不能再承受这些话了，他转身就要走，“以后也别在别人面前喝醉。”这话也送给他自己。
樊澈着急上火，郁结于心的那口气现在关不住似的就快要冲出来，见贺骁要走他拦不住，他不想贺骁一直这么跟他别扭下去，不想贺骁害怕他躲他。
他头脑发热，朝着贺骁正要离开的背影大吼一声，“我们要不今天就把话说开吧！”
贺骁诧异地回头，“我们有什么话需要说开。”
“当年是我年轻不懂事，太依赖你了。两年过去了，我，现在我懂了，这段日子是我不好意思面对你。我以为你不想我离你太近。所以才……是我先说不认识你的。”
“对不起！”这一声道歉简直是吼出来的，甚至是在寂静的山谷里回荡，大有把全村人都吼起来的架势。
“你他妈小点声！”贺骁无语。
樊澈蹭过去，“其实我一直都挺想和你说话的，你以后能别躲着我么。”这话说的真假掺半，这也是他的不得已。无论如何，无论他们是怎样的关系，他都不想失去贺骁。他不能。
“昨天晚上我真是喝多了，我，我就是憋太久了，”说到这他有点结巴，宁可给自己泼脏水，也不想让贺骁怕他，他以为这样贺骁就会理解，就会放松下来只是揶揄他的年轻小伙子火力壮，不管不顾失了分寸。
“你别跟防着洪水猛兽一样防备我，我挺难受的。”
一口气把话说完，他见贺骁还是一脸的呆愣，又凑近了一步，试探道，“我们和好吧？”
樊澈可怜巴巴地看着他，“像以前一样做朋友好么。”
贺骁艰难地消化掉樊澈机关枪一样全部突突出来的话，现在不止是头，呼吸的时候连胸腔都跟着疼痛，从昨天晚上开始心脏就被这人搅得不安生，像颗弹力球一样被抓在手里摆弄，天上地下地摔，到现在已经快被捏碎了。
苍天果然有眼。做朋友是么，他真是活该。报应。
面对着眼前这人格外期待的闪闪发亮的目光，他缓缓地接受了这一切。
贺骁就那么静静地看了他一会，而后慢慢地勉强地笑起来——
“好啊。”
樊澈没想到贺骁会答应的那么干脆，惊喜来的太突然，“真的么？？？”他恨不得把贺骁抱起来原地转个几圈，兴奋让他全然没有看到贺骁眼里最后闪过的那一丝可以称为“悲哀”的情绪。
这是贺骁生命里最伤人的“和好”。明知道他们只能做朋友，可这话从樊澈嘴里那么高兴地说出来，他不得不承认心脏还是控制不住地快要裂开了。
贺骁故作轻松，“我们一直是朋友吧？是你先说不认识我，我没有防备过你，少想那么多。”
樊澈这个人依旧是无知无觉，“那你今天为什么那么生气？”
胸口里的难过快堵住他的呼吸，贺骁觉得自己没法再笑下去，他背过身去不让樊澈看见他的脸，“被人莫名其妙亲了还不能生气么？”
“那现在我们真的和好了吧？和以前一模一样的那种和好了吧？”
“嗯，一模一样。”又有什么东西能重新来过。
——我们只能是朋友。
樊澈偷偷握起拳头给自己加油——好耶！把话说开了！我们又是朋友了！危机彻底解除！
他和贺骁又能像以前一样了，面子是什么，又不能吃，我不要了！他不喜欢我又能怎么样呢，一辈子还那么长。之前拿不住贺骁对他的态度，不敢太逾越，现在好了，以朋友的名义能干的事情不要太多喔。好兄弟之间就是要搂搂抱抱一起睡觉！
刚被“谅解”的樊澈此时就得意忘了形，凑近了贺骁的脸直勾勾地看，“你脸色很差，不舒服吗？”
贺骁只是摇摇头，“没有，可能是因为最近熬夜吧。”
“那赶快回去睡。”他拽着贺骁就往里走。
樊澈的高兴并没有感染贺骁一分一毫，毕竟，人类的悲欢并不相通。
作者有话说
第43章 独角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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