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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2、隔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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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先咧开嘴笑,“杨姐、美美姐,干嘛这么看我,”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衣服,“没穿反啊。”
美美姐,“是没穿反。”年长者的眼里满是耐人寻味的笑意。
“?”
杨姐一脸的无语,她是在拍电影呢吧?直接做慈善给他们公费谈恋爱提供得天独厚的条件好了呀。她没好气地说道,“小樊,不是姐说你,虽然说这个剧组里都是自己人,但你也要稍微低调一点好伐?这怎么也是工作场合,你看看你,恋爱下了班再谈嘛!”家乡话都急了出来。
说的是中文,但樊澈怎么觉得自己没听懂,他和谁谈恋爱?他保持着那无懈可击的笑容,温声道,“不是,杨姐你说什么呢。”
杨制片此刻有点上头,话挑明到这个份上这孩子还不承认,冥顽不灵!
“你这穿着贺导的衣服直接就来片场,多招摇!自己人也要注意影响!”
信息经过大脑的快速处理,他简直是哭笑不得,“误会了杨姐,我没招摇,就算是我穿错了,那剧组的衣服也都是一样的呀,怎么就是我穿导演的呢?”
美美姐实在是憋不住笑了,抬手指了指,“你自己看看右边袖口,大红字,导——演。”
樊澈猛一低头,扯过袖子看了一眼,差点背过气去,这误会大了!他急忙忙解释,“不是,原来没这个啊?”
杨姐没好气地说道,“新的,上周我刚拿给他的。”而后又说,“不是,重点是这个么!”
樊澈疯狂摆手,“……两位姐姐,你们听我解释,我真是一着急穿错了,误会,误会,我和导演什么关系都没有,真的,清清白白,绝没有耽误工作。”他从兜里把剩下的杏子掏出来,“姐,吃杏,可甜了。”
杨姐摆摆手,“别跟我来这套,你不许偷摘人家农民伯伯的杏子,人家还要卖钱呢!”
樊澈不解,自己怎么就是偷杏的形象了,他委屈道,“人家给我的,没偷摘。”
“算了算了,别耽误工作,别的我可不管着。”她这么说着,显然一副我信你个鬼的样子,又语重心长地说,“年轻人谈恋爱要注意保护隐私啊。乖一点,不要闹到网上去。影响不好。”
樊澈无语。得,白说。
远处导演棚里的贺骁在看分镜,见蔡穹走进来,装作闲聊一样问,“干嘛呢刚才,杨姐他们站那说了半天。”
蔡穹的笑意也是一脸揶揄的意味,“你那小朋友穿着你导演的衣服在片场晃来晃去……”
贺骁闻言睫毛一颤,但没说话,只听蔡穹继续说道,“杨姐教育他呢,说谈恋爱要低调。”
他看似不在意,却逮着这个话题不放,问了句他不该好奇的话,“他怎么说。”
蔡穹故意用十分夸张又做作的语调回答,“他拼命地解释他跟你清清白白的一点关系都没有呢。”
话音落下蔡穹兴致勃勃地一直等着贺骁怎么说,可等了半天贺骁一直在忙着手头那点事像没听到似的。没劲,他想。
就当他转过头去拿矿泉水的时候,贺骁的声音缓缓传来,“嗯,他没说错。”
蔡穹回头看了他一眼,那人低着头正往自己的杯子里倒着速溶咖啡粉,神情淡薄,像从未在意过什么的样子。
贺骁昨天一夜都没有睡着,失眠在疯狂地折磨他。他不清楚樊澈心里到底怎样想,他也不清楚第二天醒来的彼此应当如何。
他在黑暗中睁着眼整夜等待,等待天光,等待那人清醒后的审判。
现在等到了。
贺骁说不清他心里在气些什么。气樊澈在片场那样对他,气他不喜欢还要吻他,气他用那根狗东西怼着他,却告诉他只是年轻气盛,只是不甘心。
那样难堪。
蔡穹观察着贺骁的表情,心想没说错你沉着张脸干什么,不知道的以为你让人戴绿帽子了。
他完全意识不到在这段关系中,他永远只是在边躲藏边等待,隔着宽宽的岸观望对方,期盼而又惶恐。他怕对岸的人看不见他,又怕对岸的人向他走来。
此时的樊澈穿着衣服却像裸奔一样羞耻,无地自容,正缩在角落等小海解救的时候被一脸严肃的彭山堵个正着,他笑得比哭还难看,“彭导……”
对方的脸绷得紧紧的,樊澈担心彭山也是来警告他的,未等他开口解释,只见彭山瞥了一眼他的衣服,而后悄悄凑过去和他耳语——
“能不能跟贺导说说,以后还有戏的话,多带带我?”
樊澈怀疑自己听错了,他往后让了让身子狐疑地瞧了彭山一眼,只见这人依旧一脸严肃正经,仿佛在说什么要紧事,他有些不明白。怎么今天的人说的中文都让他难以理解。
“啊?”他发出了真实的疑惑。
彭山见这人一脸傻相,怀疑樊澈昨天晚上喝多了现在还没缓过来,便“啧”了一声又要凑过去和他耳语,被樊澈及时打断保持距离,“不是不是,我是说,这,这为什么和我说呢?”
“吹吹枕边风嘛,”这会儿他不严肃了,一挑眉,“我支持你,加油。别忘了我啊,我得忙去了。”话说罢就兀自走了,留下樊澈一人在风中凌乱。
而就在这时他看到小海朝他跑来,他把这档子事当即抛到了脑后,拽着小海到角落直接扒了他的衣服换上,虽然有点小,但也顾不上了,趁着贺骁不在,让小海穿着导演那件衣服赶紧往回跑去换下来,丢人,真丢人。
往回跑的小海欲哭无泪。
樊澈抻了抻有点紧的衣服,松了口气,像是裸奔的人终于穿上了衣服能横着走了,他迈着长腿就朝着那边在等开机正百无聊赖地在小溪里逗王八的韦一川走过去。
韦一川见他来,开心地挥挥手,“呦,醒了!”
“你给我讲讲昨天发生什么了?”
韦一川很诧异,“一点不记得了?”
“不记得了。贺骁呢?我为什么没看见他?”
韦一川往导演棚看了一眼,“欸?刚才还在来着。昨天你在片场哭成个泪人,贺导抱着你安慰了半天,然后亲自带你回去的,这你都忘了,亏不亏啊。”
“这么丢人?”樊澈顿感无地自容。
“确实有些丢人,但你又不是没有收获,你知道吗,经过昨天那一遭,你俩已经在剧组里被锤成一对了。当场出柜。”
“真的???在大家眼里我们也像……”那个词好像是难以启齿似的,在嘴边打了转才利索地说出来,“一对吗?”
韦一川替他高兴,“是哇是哇,你哭得啊,贺导可心疼你了。”
樊澈一个兴奋也卷起裤腿下了河,不过他对逗王八没兴趣,他喜欢捞鱼,嫌裤兜里的杏太耽误事,又掏出来一次送给韦一川,“来,吃杏,特新鲜,刚离开它赖以生存的枝头。”
韦一川想都没想就接过来咬了一口,酸得他差点骂脏话,“你故意的吧?”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我看着这个就酸,特意留给你的。”
“鬼才信,这一路上都不知道送给多少人又被拒绝了,真要是好东西你小子恨不得偷着藏着都巴巴地给你的大导演送去。”
“知道就别说那么多啦。”樊澈现在很高兴。
但韦一川倒也不计较,一边捞鱼一边声情并茂绘声绘色地给樊澈讲昨天他亲身经历了却又仿佛缺席的故事。
刚在牛圈转了一圈检查置景回来的贺骁一打眼就看到樊澈和韦一川玩得正开心,两个人有说有笑的好不热闹,尤其是樊澈,那开心都溢出来了。还从裤兜里掏出一个杏子给韦一川吃,怎么从来没给过他?
昨天喝醉了强吻他,今天还穿他的衣服来片场,又和别人拼命解释他们没关系,现在和韦一川笑得这么开心?这合理吗?
那两个人的笑容晃得贺骁心里很烦。樊澈说不喜欢他了的话又开始在脑子里面转,加重了一夜未眠的头痛。
他甚至找不准自己感到格外烦躁的原因。到底是因为樊澈吻了他?还是因为吻完不认账?又或者是气自己如此轻易地被动摇,气自己连说出心意的勇气都没有只会在这里吃没资格的醋。
他把对讲机“咣当”一声摔在桌子上,吓得在导演棚里休息的人噤了声。
众人疑惑,不对啊,昨天那种气氛回去之后肯定是要发生点什么啊,怎么今天是这个气氛,而且好像只有导演不开心……
难道……不和谐?上下没达成一致?
贺骁闷头坐着,不与人说话,更不知道别人心里在想什么。
樊澈一直观察着贺骁什么时候出现,刚一捕捉到他的影子随后就不见了,好像是故意躲着他似的。一整天下来也没能单独和他说上几句话,他向贺骁示好,但贺骁的回应却是他没有想到的,反应淡淡的,很客气。
樊澈不明所以。在别人的描述里,昨天的贺骁对他不是这个样子的啊。
他慢慢感受到贺骁好像在生气,沉着张脸一整天也没怎么笑。是因为他么。
是不是他听说了剧组里的人对他们两个的议论所以才生气了。他给贺骁发消息——
“你生气了么?”
那人很久才回,“没有。”
贺骁盯着这行字许久,对于那个吻这个狗崽子连一句解释都没有么。
再没有后面的消息。莫名其妙的两个人又变得尴尬起来,樊澈不明白。
晚上收了工樊澈还是没有琢磨清楚怎么面对贺骁,磨磨蹭蹭的没走,韦一川看出了他的进退两难便就邀请他和程钰晚上一起打牌。
然而打牌的时候樊澈的十分心思里九分都在琢磨贺骁,到底是为什么。是不是因为昨天他让贺骁在现场难堪了,让他丢脸了,让别人猜测他们两个人的关系了?
他是不是给贺骁添麻烦了。是他得意忘形了吧。
想到这,连最后那一分打牌的心思都消失殆尽了。
“不玩了,我回去了。”
“小樊哥你早点休息~”程钰早就看出来樊澈心不在焉的,贺骁今天心情也不好,但与她无关的事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好当做什么都没发现的样子,也许这是最让他们觉得宽慰的一种方式。
樊澈勉强地笑了一下。
在跨进贺骁院子的时候,他想,自己是不是该搬出去了。
他走进屋内,看到贺骁正在后院画画,他犹豫了一下还是走到他身边,“我回来了。”
贺骁抬了下眼皮,表示他知道了。
当下的气氛有点尴尬,樊澈直觉他应该再说点什么,明知道现在直接提搬走的事情不合时宜,却还是魔怔一样没话找话地说出了口,“那个,剧组应该还有别的房间吧,要不以后我和小海挤挤就行。”这样生疏拘谨的对话让他无端觉得伤感,昨天他们还不是这样的。
樊澈的话让贺骁脑袋里紧绷的神经又疼了一分。
他停下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