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语辞》安无歌

9、第九章 花好月圆

　　木筱语摸到卿时玄身边，使劲地推他，“卿时玄，快醒醒，我找到出口了，醒醒。”可怎么也叫不醒他，他伤势太重，昏迷不醒。木筱语道:“我再叫你三声，你不醒我就走了，真的。卿时玄，卿时玄……卿时玄……七皇子，七皇子……七皇子……好了我走了……”木筱语又摸回了洞口下，延着刚刚的路线爬上去。
　　木筱语从洞口探出脑袋，几下就爬了上来，她又从衣服上撕下几条布，将刚刚拔下来的树藤连在一起。连好后，她将绳子一端系在树上，一端捆在自己的腰上，然后又捡起一捆布条回到洞中。木筱语摸到卿时玄身边，用布条将卿时玄捆在自己的背上，一手撑着剑慢慢站起来，一手紧紧捏着腰上的木藤。说实话，卿时玄真沉，压得木筱语直不起腰。木筱语虽一边骂他，但又一边背着他往洞口走。卿时玄比木筱语足足高出一个脑袋，他的下巴抵在木筱语的肩上，一双腿在后面拖着，木筱语还得提防弄到他的伤口。
　　爬过几次，墙体不是很难爬，但是现在背着一个人，凡事都得小心翼翼，木筱语每往上踩实一步，都要很小心，她看不清脚下的情况，只能靠感觉和试探。卿时玄比木筱语重出很多，很多次都差点把木筱语吊下去，还好木筱语死死抓住墙体里的石头和杂草。但有一次，石头居然被抓了下来，这样抓了空，重心后移，木筱语和卿时玄两人就被木藤吊在空中旋转，木筱语前面被木藤吊着，后面吊着卿时玄，差点把她勒死，要是她的腿再短一点，她就没法够着那块石头，就没法停下旋转。
　　终于爬上来了，木筱语放下卿时玄，躺在地上，展开四肢，享受这一刻的放松。夜空居然恨好看，满天繁星，忽现忽闪，月亮晶莹剔透，似乎还能看到里面的嫦娥和桂树，偶尔有几颗流星划过，第一次出来时竟忽略了这么美的夜色。木筱语侧头，看着卿时玄俊美的侧颜，沉思了一会儿，她就又背上卿时玄，这一次不用把卿时玄捆在背上了，累了她可以随时放下他休息，卿时玄的剑自来珍贵，木筱语不敢给他丢了，木筱语的剑虽不是什么好剑，但陪了她多年，于是她只能将卿时玄的剑挂在脖子上，杵着自己的剑。
　　越往前走，景色就越美丽，夜空是深蓝色的，就像空明的湖底，月光倾洒，萤火相随，引灯前路，几步后草长过膝，繁花似锦，落英缤纷。
　　再往前走，只剩下了红色的扶桑花，落花飘落至木筱语和卿时玄的身上。听得潺潺的水声，木筱语嘴里也少不了骂卿时玄的话，一路上也没停下来。终于看到了一个合适的位置，木筱语就把卿时玄放在一棵扶桑树下，却压坏了一簇曼珠沙华，之前看的不仔细，木筱语还以为是掉下来的扶桑，但来不及欣赏风景，木筱语安置好卿时玄后，就背着剑去找枯木生火。时间很紧迫，木筱语抱回一捆干柴，来不及放下背上的剑，她就蹲下来生火，之前的火折子在山洞里用完了，火石打了很久也没反应。
　　好不容易点燃了，高兴都没来得及，咣当一声，木筱语心惊肉跳，胆战心寒，头皮发麻。要不是她没把背上的剑放下，剑没有高出了她的脑袋，卿时玄就把她的脑袋削下来了，她难以置信地回过头，卿时玄依旧歪歪斜斜地躺在那里，可原来木筱语放在他旁边的剑已离鞘，落在她的脚边，还差点削了她的脑袋。
　　伤成这样还四处提防，这是多严重的戒备心！木筱语蹑手蹑脚地把卿时玄的剑放的远远的，又把他身旁可攻击的东西全都清理掉，把他的手和脚都捆住。
　　木筱语将自己的剑清洗干净后，架在火上烧得通红，待冷却后，才小心翼翼地为卿时玄取出体内的箭头，整个过程木筱语都提心吊胆，以前为了两个哥哥她偷偷学过处理伤口的方法，但她没实践过，哥哥们也不让她处理。
　　木筱语生怕出什么差错，每一步都小心翼翼。把箭头取出来的时候，终于松了一口气，所有的汗却在这个时候才出来，木筱语抹了一把汗，又在卿时玄的身上找到一瓶金疮药，用提前清洗烤干的布条为卿时玄包扎伤口。
　　卿时玄身上伤痕累累，有的疤有手臂那么长，有的疤有大拇指那么粗，新的伤还能看到刚结的疤，旧的却已经烙在身上去除不了。二哥第一次出战回来的时候，身上的一条疤就把她看哭了，后来大哥战死，大哥身上的疤触目惊心，但大哥和父亲一样，从来不说，他们只会给她说凯旋的喜悦。
　　木筱语解开卿时玄的手脚，发现卿时玄的右手心里黑乎乎的，居然也是伤痕累累。这种伤木筱语没法猜到最初是由什么引起的，但是后面一定是卿时玄自己掐的。
　　处理好后，木筱语一直离卿时玄远远的，木筱语害怕他会突然一把掐住她的脖子，将她掐死。
　　但似乎察觉到很安全，卿时玄睡得十分安静。
　　今晚的夜色美极了，木筱语毫无困意。流星划过，她悄悄许下愿望，希望早日找到二哥。
　　天还未亮，木筱语就卷起裤子在河里捕鱼，忙活了很久，她一只也没抓到，原来被她削的尖尖的木棍都快秃顶了。
　　岸边的风景也很好，木筱语这一生没见过这么好看的地方，死了能埋在这里也算值得了，但很快她立刻打嘴，想什么呢。
　　木筱语自言自语，“鱼儿啊鱼儿，那里可有一个挺尸的在饿肚子啊，你就乖乖被我抓住吧。” 衣服都湿透了，太阳出来了，她也没抓到一条鱼。
　　扑通一声，木筱语手中的木棍掉了。
　　卿时玄冰凉的剑就抵在她的右后脖子边上。
　　卿时玄在木筱语身后的岸上，语气冰冷至极，“昨日之事你若敢吐露半字……”
　　木筱语头也不回，道:“昨日昨日发生了什么事”然后弯下腰，捡起木棍，依旧捕鱼，念道:“鱼儿啊鱼儿，我好饿啊。我只要一条就行。”
　　卿时玄收了剑，捡起脚边的木棍，朝河里掷去，没有一点水花，却精准无比地插入两条大鱼的鱼腹上。
　　木筱语回头，那人站在岸边，纵然衣衫破裂，却也衣袂飘飘，没有一点表情，却足以众生惊艳，墨色的长发在微风里轻轻漂浮，他身后是一株茂盛的扶桑，头上的扶桑花开得正好，在风里摇曳。他的脚下是不计其数的曼珠沙华，妖艳无比。前人所述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大抵如此。
　　木筱语回过神来，继续捕着自己的鱼，但卿时玄转身就走了，连鱼都不捡，他这是瞧不起她吗？
　　这一次，卿时玄带着木筱语出了森林，一如既往，一言不发。木筱语猜到了卿时玄的秘密，这个人自小就很孤独吧，即使他有几十个兄弟姐妹，可他依旧没有享受过亲情的温暖，皇家自来尔虞我诈，所以，他处处小心，处处提防，除了他的暗卫，他不敢相信任何人。
　　这森林很大，也很美，没有卿时玄，木筱语是如何也走不出来的。风吹草浪，送来阵阵花香，但这将是木筱语命途的分端，让她永生难忘。
　　不知走了多久，这样安静的时光真好，后来的卿时玄再回忆时，是悲是喜，难以分辨。
　　突然，卿时玄说:“退婚之前本皇子会确保你的安全。”
　　木筱语心里一咯噔，想到，和你在一起才不安全吧，然后还没抱怨完，雀鸟惊飞，一群杀手倾巢而出，完了完了，都怪自己的乌鸦嘴。
　　卿时玄拔出剑，推开木筱语，道:“滚一边去。”
　　木筱语不满，推就推了但能轻点吗？她刚刚差点一个狗吃屎。木筱语不甘示弱，捡起倒下的杀手的刀，倒有些三脚猫的功夫，只是和敌人始终纠缠不开，卿时玄见状，一脚踢起地上的剑，插入了那人的胸口。
　　木筱语又被一人缠得难解，灵光一闪，便有了主意。于是卖了一个破绽，那人砍了一个空，木筱语反手一剑穿了他的脊梁。
　　“最关情，折尽梅花，难寄相思。卿时玄，你的死期，将至。”这声音虽极其动听，却让人如坠深渊，此处本就是崎岖的山路，前面是深不见底的山崖，后面是森林，左右两条下山的小路也实在狭窄，这里的确合适伏击。
　　围着卿时玄的杀手们迅速退开，为两个人让出了一条路，只见这两人一红一黑，红衣女子妖娆妩媚，秋波流动，先前那句话便是她说的。黑衣男子阴冷寒俊，眼藏杀气。这便是江湖上赫赫有名的代天三垣之二，女子叫紫微，男子叫太微。紫微道:“你杀了天市，阴仪大人叫我二垣取你性命，替他报仇。”
　　太微开掌道:“紫微，不必和他废话，让他尝尝咱们的斗数星辰。”
　　卿时玄面不改色，自是瞧不起他们，却一把将木筱语拽到身后。那紫微咯咯笑着说:“江湖传闻不是说卿时玄不近女色吗？这小娘子又是谁？”起初觉得她声音好听，此时木筱语却一身鸡皮疙瘩，她拉拉卿时玄的衣服，小声说:“我可以……”
　　卿时玄说:“闭嘴。”
　　木筱语无言以对，我是说我先走，你们慢慢打，本来就是找你的，还好意思说确保我平安，你不拖我下水就谢天谢地了……
　　木筱语还没抱怨完，就听见了利剑划破疾风的声音，呼啸而来，她还未来得及有反应，卿时玄执剑挥斩片铁不留，他似乎毫无压力。太微赞叹道:“真不愧是百年难见的天才，白荆真人的得意弟子，果然厉害。”又是一波铁蒺藜，透骨针，龙须针，如天罗地网，席卷而来，卿时玄的剑天衣无缝，无人能敌。
　　久攻不下，太微嘻嘻笑道:“紫微，你去那边。”两人想一前一后，前后夹击，任是三头六臂也难以抵挡。木筱语立刻赶在紫微到来之前捡起脚下的一具尸体，挡在身前。卿时玄本来可以轻而易举打败他们，但因多了累赘，行动多有不便。他本要独自对战两人，但二垣猜着了他心思，卿时玄这一分心，二人便瞧准了他的破绽，一只透骨针穿掌而过，他却如毫发未伤，太微阴恻恻地笑道:“骨针上有毒哦。”
　　木筱语管不得什么了，眼看着紫微离她越来越近，待卿时玄再回头看她时，她半跪在地，左手捂住胸口，流血如注，但她还是杀了一个杀手，卿时玄加快了剑法，那些人近不得他身，他说:“木筱语，坚持住。”
　　紫微咯咯笑道:“七皇子已经自身难保了，还想着别人，看来这女子可真是有福气啊。”
　　木筱语吐了一口血，道:“我没事。”
　　紫微半步生莲，妖妖娆娆地走到木筱语面前，优雅地半蹲下，勾住木筱语的下巴，道:“我怎么瞧不出你有半点姿色？”木筱语别过脑袋，也是瞧不起的眼神，道:“说话半死不活的可真难受。”
　　紫微向来觉得自己的声音婉转动听，道:“那就如了你的愿，你以后再也不用听了。”紫微手还停留在半空中，木筱语就趁她得意忘形，手里一把胡椒粉朝她眼睛撒去，再狠狠地一脚踹开了她，紫微被辣得泪流满面，哪还管得了什么，疼得在地上翻滚大叫。木筱语立刻俘虏了她，把剑架在紫微的脖子上，对着太微道:“喂，赶紧把解药交出来，要不然我杀了她。”
　　太微大喊:“紫微……”话未说完，这么一分神一扭头，卿时玄的剑穿过几个杀手，直挺挺插在他的胸上，倒头就咽了气，其他杀手见首领死了，对手太强，纷纷作鸟兽散。卿时玄也翻到了解药。那紫微眼虽被胡椒辣的又痛又肿，可耳朵却是好的，她知道太微死了，她又哭又笑道:“卿时玄，我要拉你的爱人陪葬！”
　　“木筱语小心！”
　　紫微一头向后撞，撞在木筱语的额头上，抱着木筱语一起跳了崖。
　　为什么拉的是我？为什么不是拉卿时玄陪葬？木筱语没搞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