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语辞》安无歌

8、第八章 进退两难

　　木筱语本是要反回去说一句，却看见离席了卿时寒，卿时寒似乎和木筱语心意相通，便抱琴而来，木筱语同他耳语几句，他便微微一笑，点点头。木筱语得意一笑，便拉着卿时寒的手上了台，但觉他的手十分冰凉，就像握了一手的冰，卿时寒觉得似乎手里掬了一捧阳光，十分温暖。姑娘们大惊，不知木筱语是使了何种妖法，竟能让卿时寒为她伴奏。
　　只见台上有一立起白色绸缎，下面是一排墨水，卿时寒坐于白布之前，缓缓抚琴。木筱语立于中间，手中执一柳条。所有人只知木筱语贪于玩乐，不知她会什么，又如何与卿时寒合作。卿时痕微微一笑，卿时玄瞄了一眼，喝着自己的酒。
　　只听得铮的一声，木筱语便是一跃，以柳枝为剑，这是卿时痕教她的折花小剑，若练的好，似舞又是武，木筱语以女儿身加上一身英气，把这折花小剑舞的活灵活现，但她手中的柳枝每每沾上墨水，一黑一白，那墨水只在白布之上倾洒，别处却是一滴不漏，起初不知那白布何意，直到后来一排俊秀的小句出现，众人纷纷称奇，一人舞，一人奏，黑白分明，水墨挥洒，实在平生所未见，到后来，那手中的柳叶飞飞入画，她身子向后一倾，那柳条也入了画。舞毕，她将柳叶柳枝取下，和卿时寒向众人展开白布，原来是一幅墨水画，寥寥几笔，堤上杨柳依依，湖中渔翁垂钓，边上有书:明月一池莲，钓渭丝纶日月长。
　　众人鼓掌夸赞，想不到天下还有这种才情，皇上也龙颜大悦，抚掌大赞。那些瞧不上木筱语的，都以为是在做梦，游手好闲的她，怎么可能……可事实就摆在眼前，不相信又如何。
　　木筱语和卿时寒又是相视一笑，便缓缓退下。木筱语正经道:“谢谢，算是我欠你的人情吧，以后我一定还你。”
　　卿时寒道:“不必客气，原是应该的。”心中悲叹，只怕你早了小时候的事 。
　　卿时痕也过来凑热闹，他惊奇道:“九哥，你居然会同她合作，真想不到，我还以为你也讨厌这个恶霸呢！”
　　木筱语一柳条给他敲去，不满道:“你以为人人和你一样，我还讨厌你呢！捂臭的烂土豆！”
　　卿时痕指着木筱语，“你居然当着别人的面……沉水的烂木头，你的剑法还是我教的！你有没有良心！”
　　木筱语道:“我说让你教你就教？要你学小狗吃那个什么东西你也学吗？”两人一直闹到宴会结束，木筱语才辞了别去找卿时玄。卿时玄却是冷哼一声，拂袖而去。木筱语和卿时痕面面相觑，不知他是何意。
　　呆滞了一会儿，木筱语听见有人叫她，一回头原来是十七公主卿苏苏，卿苏苏自来就喜欢木筱语的性格。见她断案和今日的歌舞，更欣赏得紧，觉得七哥与木筱语本不合适，相反有心撮合哥哥卿时痕，哥哥与她谈到木筱语时都很开心，连他俩斗嘴的内容也愿意和她分享，今日好不容易找着了机会，就拉着木筱语走了。从此两人谈天说地，木筱语的所见所闻，都让深宫里的卿苏苏羡慕。有时看到哥哥和木筱语斗嘴，更加觉得这才是她心目中的嫂嫂。木筱语也了解到原来卿时寒在五岁时一场大病，再不能习武。
　　但今日，木筱语听宫人说，父亲在西道县主持修水渠，遇到了粮食饥荒。
　　木筱语同木眠月交代几句，便独自骑着马登上了西行的征途。其实她也不知道自己去了能帮上什么忙，只是想去陪着她爹。这个任务是丞相甩给父亲的，将军府与丞相府本就不和。
　　问题来了，木筱语是一个不折不扣的路痴，偏偏还相信自己问路就能找到路。
　　根据当地人的提示，她走在一条静的发奇的路上。但很奇怪，这么大的林子，居然没有鸟叫声，有点诡异。木筱语胆大，马上挂着许多箭羽，她腰上又別着剑，袖子里还藏着胡椒粉。
　　出了小林子，是一片空地，但空地的一端，是一座大山，木筱语正找着其他的路时，就看见了卿时玄和一群人打斗，她知道卿时玄平日里都是在清除代天的势力，却没想到这么危险，那几个代天余孽落荒而逃，夹着马往山洞里逃跑，卿时玄也追了过去，卿时玄的侍卫被一群人纠缠着。木筱语仔细看了一下，卿时玄追过去的一个人里，她曾经见过，和二哥一起见过的。
　　二哥！木筱语觉得，只要抓到那个人，也许就能知道二哥在哪里了。于是，她策马扬鞭，跟着进了山洞，山洞里的打斗声很刺耳，木筱语看见洞口有五匹马，也跃下马，这山洞的路实在崎岖，不宜骑马。她害怕卿时玄把那个人杀了，于是连奔带跑。
　　但她还是迟了，她赶到时，卿时玄正从那个人的身体里抽出剑，木筱语倒吸了一口气，卿时玄道:“你来干什么？”
　　木筱语失望至极，道:“散步。”
　　突然，轰隆一声，洞里立刻黑的伸手不见五指。洞口已被人封死，卿时玄自见怪不怪，木筱语却慌得要死，不知如何是好。这洞口封得死死的，绝对没办法撬开从这里出去，唯一的办法就是另寻出口，但是别人能把他们封在洞里，就说明没有出路。
　　木筱语剥了死人的衣服，点了火折子，洞里立刻明亮了许多，但卿时玄道:“不想死得太早，就赶紧把火灭了。”
　　木筱语也听哥哥们说过，山洞里不宜点火，于是立刻灭了火，跟着卿时玄走。
　　洞中极其安静，连他们俩的呼吸声都能听得一清二楚。正因如此，木筱语才能听着卿时玄的脚步声跟过去。
　　“你可别误会，我不是因为你才进来的。”木筱语不想让卿时玄觉得她还未死心，还想对他死缠烂打，但卿时玄一言不发。
　　木筱语听到卿时玄的呼吸有些紊乱，不解，暗想到，难不成卿时玄怕黑，这样一想，居然笑了出来，万人敬仰的皇子，居然怕黑。好在卿时玄没问她为何发笑。
　　卿时玄的童年并不快乐，他自小被贵妃娘娘逼着在黑漆漆的山洞里练剑，练不好就不让出来，不让吃饭。童年孤独的卿时玄养成了如今冷僻的性格，恰恰相反，就算年幼丧母，木筱语的童年依旧过的很开心，哥哥们对她呵护有加，父亲疼她爱她，易爷爷把她当亲生的孙女。
　　嗷的一声巨吼，山洞似乎也为之一颤。
　　这是老虎的叫声。木筱语和卿时玄都愣住了，这才是敌人的最终目的，借老虎除了卿时玄。随后是“哒哒哒”的奔跑声，这只老虎朝他们奔来了。
　　剑拔弩张的气氛，木筱语立刻点了火，老虎的嗅觉好，黑暗环境反对他们不利。木筱语将火把插在墙上，和卿时玄一起拔出剑，老虎近在咫尺。老虎的体型比木筱语预想的还要大。它长吼一声，震耳欲聋。
　　卿时玄道:“木筱语，保护好火。”
　　木筱语立刻答道:“是！”
　　老虎朝着卿时玄跳来，卿时玄立刻闪到老虎的后面，一剑砍在老虎的腿上，那老虎敏捷，跳过来，粗壮的尾巴一扫，若不是卿时玄及时跳开，不仅挨了一尾巴，还会被砸掉下来的乳石砸到。
　　久攻不下，似乎卿时玄处于下风，木筱语万不会坐以待毙，跳过来与卿时玄分别在老虎两侧。卿时玄原以为，木筱语会拖他后腿，但万想不到，两人配合得天衣无缝，老虎不至于伤了其中一人，卿时玄对老虎的心理阴影，也消了大半。他儿时被母妃关在山洞，有一次里面竟然有一只小老虎，老虎虽小，但卿时玄更小，他求母妃开门，但母妃丝毫不理他，那时候他年纪太小，根本没有能力把老虎杀死，后来是肃老王爷杀了老虎，把他抱出来的，但他被老虎抓伤的手心，永远都留了疤。
　　这老虎体型大，动作却快得吓人，粗壮的爪子一挥，木筱语和卿时玄就向两边飞去，都砸在两边的墙上。老虎向木筱语扑去，木筱语掏出袖子中的胡椒粉，朝着老虎挥了出去后，木筱语滚到一旁的同时，卿时玄便趁此时机一剑穿入老虎的喉咙，木筱语也立刻刺入老虎的腹中，老虎一震，就将他们俩弹开，两把剑都还留在老虎的身上。两人相视一眼，都懂了对方的意思，木筱语拔起身后的火把，扔给卿时玄，卿时玄拿着火把，和老虎缠在一起，老虎怕火，不敢近卿时玄的身，但又脱不开身，老虎慌乱挣扎，到处都是血淋淋的，卿时玄趁机拔下老虎身体上剑，扔给木筱语，木筱语接过剑。在两人的配合下，木筱语也趁机拔下了卿时玄的剑。在火把和两个血窟窿的威胁下，老虎精疲力尽，卿时玄把火把砸向老虎，老虎一闪，就刺入了木筱语的剑中，老虎吃痛，又一闪，又刺入了卿时玄的剑中，四个血窟窿。木筱语和卿时玄到处都是血淋淋的。最后，卿时玄再一剑，老虎就断了气。
　　木筱语捡起火把，欲灭了火，卿时玄道:“点起来，老虎从前面过来，也许就说明前面还有出口。”
　　木筱语道:“会不会还有老虎？”
　　卿时玄道:“不会。”
　　木筱语点头道:“也对。”
　　两人又一路前行，在山洞外时天色已不早，刚刚又耽误了那么多时间，再不找到出口，天一黑就难了。
　　一言不发这似乎是他们相处的原则。但这路又黑又长，谁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头。
　　越往深处，就越黑，越阴森，时不时会飞出几只蝙蝠，多的时候，两人就背靠背，合力斩杀蝙蝠。
　　他们已经走了将近三个时辰，天早已黑了，但山洞却一直走不到头，实在不知道出口到底在哪里。
　　木筱语相信，跟着卿时玄，死不了。
　　但扑通一声，卿时玄就向后倒了下来，压在木筱语的身上，两人一起栽在地上，地上的石头硌得木筱语很痛，卿时玄又压在她身上，压得她喘不过气来。
　　木筱语用力推着卿时玄，道:“你在搞什么？我要被你压死了，喂！喂！卿时玄！”
　　木筱语好不容易爬出来，喘了几口气，轻轻踹了卿时玄几脚，“喂，喂……卿时玄……”
　　见没有动静，木筱语便蹲了下来，难道是受了伤？木筱语检查了一下，发现卿时玄的小腹左边，有一只断了的箭头，一定是代天的人干的。箭很深，亏得他能坚持那么久。木筱语的手上全是卿时玄的血，这里条件恶劣，没法处理伤势，再找不到出口，不光卿时玄，连木筱语也得死在这里。
　　木筱语本想丢下卿时玄不管的，但发现良心上过不去。
　　木筱语包扎了卿时玄的伤口，便扶起他，颤颤巍巍地在山洞里摸索，火把已经燃尽，前路却未到尽头，木筱语知道，这一次是九死一生了。可她不甘心，不甘心这样就死了，不甘心死得这样简单。
　　哪怕精疲力尽，她也坚持扶着卿时玄走下去，堂堂七皇子怎么能死在山洞里，令敌人闻风丧胆的七皇子怎么能这样死了。
　　木筱语扶着卿时玄，一直在说:“卿时玄，你可不能这样死了，你把婚退了再死，死的远远的，别祸害我，我可不想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我也不会给你守寡……”
　　前面越走越黑，仿佛是一条通往地狱的黄泉路，木筱语不敢回头，也不敢停下，依旧碎碎念，“卿时玄，要是我们能活着出去，你就欠我一条命！要是死了，你就欠我两条命。你怎么也还不完，下辈子你就只能喝我的洗脚水，给我当牛做马……或者变成我家的旺财，给我看门咬人也行……”
　　咕咚几句，已不知摔了几跤，但每一次木筱语都会立刻爬起来，扶起卿时玄，再继续前进。但这一次，她怎么也扶不起卿时玄，每次把卿时玄的手搭上肩膀，用力扶起来时，她都会栽下去，尝试几次后，木筱语也就认命了。她躺在摔倒的位置，枕着手，踢了卿时玄一脚，看着黑漆漆的上空说:“下辈子准备喝洗脚水做看家狗吧！在阴曹地府学学怎么做牛做马。”木筱语转回脑袋，看着乌漆墨黑的四周，叹了一口气，想了很久，然后，偏过头，刚一闭眼的瞬间，她似乎看到了一缕月光，猛然间，她瞪大眼睛，可那一抹月光又不在了，木筱语不相信这是幻觉。所以她又斗志昂扬了，为着那一抹月光，她换了很多位置，终于找到了出口！出口就在洞顶，木筱语激动不已，但那个洞口太高，木筱语爬了很久，摔了好几次，才爬到洞口，她拔掉洞口周围的杂草，清理出了出口，洞口十分狭隘，只能容纳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