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章 上一章 目录 设置
40、瘟疫之疾 ...
-
于是木筱语锁好了门,吹灭了另一盏蜡烛,侧趴着桌子睡了。
借着月光,司宇看着木筱语的脸色,动容地抿了抿唇,又躺回了床上,静静地看着木筱语的背影发了很久的呆。
第二日早上,木筱语闻到香味才醒来,一看,面前都是香喷喷的菜,却不见司宇,木筱语放好身上的被子,司宇就端着一盘菜回来了,司宇笑道:“正好还有一个菜,你洗漱好了,也就可以吃了。”
木筱语不可置信,道:“你还会做饭?”
司宇道:“不知味道如何。”
木筱语洗漱好后,吃了一点,夸赞道:“你厨艺真好。”
司宇笑道:“那你留下我,我天天给你做吃的,你想吃什么都行。”
木筱语道:“如果我不答应你是不是就不会缠着我?”
司宇道:“无论何时,我都会一直守在你身边……”
木筱语冷冰冰地道:“不要再说这一句话了,你想跟就跟吧。但是死了别怪我。”木筱语想,这司宇武功不及无血,人又有些呆愣,甩开他应该也不是什么难事。
“现在可能知道你的名字?”
“木小鱼,木头的木,小鱼儿的小,小鱼儿的鱼。”木筱语这半年来,都是以这个名字行走江湖,自然不会告诉司宇她的真名。
司宇却很开心,一连说了好几个“小鱼”。
但木筱语总觉得他说的是“筱语”,忍不住说了句“傻瓜”。
司宇待木筱语极好,就像很久之前就认识了木筱语,他知道木筱语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讨厌说什么,喜欢听什么,他都了如指掌。若不是他为木筱语挡住了无血,木筱语都会怀疑他是不是卿时玄派来的。
司宇伤好后,一直跟着木筱语漂泊,半点怨言也没有。但是一个月来,她们就遭到了不下十次的追杀,在一次从杀手的口中,木筱语才知道,原来是有人散播谣言,说《天之四法》在她的身上,而那时,她也终于明白,为什么卿时玄会说外面危险,让她回去,为什么无论如何,都让无血跟着保护她,为什么无血等人在时那么顺利,无血不在了就杀机重重。可是她觉得好讽刺,卿时玄千方百计地算计她,他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但她也发现,司宇的武功比她想象中的还好,如果没有他,估计自己都已命丧黄泉。再后来,又没了杀手,她却不知道又是为什么,总觉得跟司宇有关,只是她又从未问过司宇的身份,也没太多的兴趣。
木筱语又问了许多当地著名的铁匠铺,是否可以给她打造一个精致的梅花镖,结果皆不如意。
辗转数月,二人择了一条小道上路。夜幕降临,孤村缺月,四处都是静悄悄的,虽有草房,却无人声,一片死寂,春天本有的生机盎然全被替换为肃杀荒凉,枯木折,寒鸦惊,黄天尘土断残垣。
“我们今天就暂且在这儿休息吧。”投宿已是无果,司宇和木筱语只得找个马棚拴好马,然后择了一间草屋,打算休整一夜。司宇吹了火折子,点了蜡烛,黑漆漆的房间立刻明亮了许多。这肩屋子很乱,碎瓷片和破布稻草什么都有,但以实际情况来看,没有多少灰尘和蛛网,便知这家人离开没多久,只是为什么离开,或者说这个村的人都去了哪里?木筱语猜测是为了躲避战争与税收。
木筱语简单整理出两间房间后,已是大汗淋漓,司宇打来一盆水,木筱语随便擦了把脸,和司宇分吃了干粮,便和衣而睡。
半夜里木筱语总感觉阴风瑟瑟,后背发凉,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这是她第一次有不祥的预感,但司宇睡在外屋,她又觉得没什么可怕的,只是莫名的心慌,而后又觉得自己热的发烫,浑身软弱无力,她想也许是赶路有些急,又用凉水洗了把脸,感了风寒吧。
但之后木筱语又觉得浑浑噩噩,快要无意识了,呼吸也变得力不从心,司宇似乎有所感应,在门外唤了木筱语几声无果,于是进门一看,她蜷缩成一团,瑟瑟发抖,司宇赶紧试了一下她的额头,竟然出奇的烫。
司宇脱下自己的外袍,又抱来自己的被子,紧紧地裹住木筱语。木筱语迷迷糊糊的,断断续续地拒绝道:“我没事,只是有点头痛,好好睡一觉就行了。”
司宇道:“小鱼,听我说,你可能感了风寒,不能再受凉了。明天天一亮,我们就去找大夫。”
木筱语道:“这样的话你盖什么?”
司宇坐下来,微笑着道:“我睡不着,这样守着你就好。睡吧,睡着了,就不难受了。”
司宇就真的守了木筱语一个晚上。天还有些灰蒙蒙的时候,司宇就轻手轻脚地出去,找了些木板,忙活了很久终于钉成一个简易的马车,还是两拉的,反复检查了几遍,确定安全后又铺了些稻草,这才进屋。木筱语死气沉沉地歪躺在一侧,她面如死灰,双目紧闭,嘴唇发白,毫无生气。司宇心急如焚,拼了命地使劲摇了她好几下才将她摇醒,看着她眼帘逐渐张开,司宇才松了一口气。他已经失去过她一次,不想再失去第二次。他抱起木筱语,动作温柔地放到马车上,又为她盖好被子,一切准备得稳稳妥妥,他才驾了马车,拼命赶路,但后面的路崎岖忐忑,他又害怕木筱语经不住颠簸,权衡了几下,就回到马车上,抱着木筱语,让她倚在自己的怀里,一手抱着她,一手赶车。
司宇打水时,并未发现那井口悬挂着一块黑布,那是一个紧要的警示。
又是黄昏,残阳之下,城门近在咫尺,但城门之下,所望之处,皆是难民,一个个形容枯槁,衣衫褴褛,叫死连天。城门紧紧地闭着,任凭那些难民们敲击撞踹,城里的人就是不开门。
一种不祥的预感油然而生,司宇抬头看看城墙上的守卫,一律带着面巾,低头看看木筱语,她依旧脸色苍白,神志不清,司宇明白了,这是瘟疫。
昨夜所宿村子,是瘟疫爆发之地。
难民们一看到衣着与气度不凡的司宇和木筱语,都朝他俩涌来,就像饿急了的老虎看见猎物一样,可怕至极。
司语怒道:“都走开!”
那些难民原来退了些,但又拥了上去。听说京城派来救灾的大人这几天就到,看着俊美无双的司宇,大家都觉得是他。于是蜂拥而至,团团围住司宇和木筱语,他们苦苦哀求道:“大人啊,救救我们吧,我们不想死,求求你救救我们吧!”
司宇纵然武功厉害也敌不过这几百号身染瘟疫的难民,况且他一手还要保护着木筱语,另一种手只得挥着剑逼开他们。
“大人,我儿子还在战场上,他回来了不能没有家啊,求大人救命啊。”
“我丈夫已经死了,我不能断了他的血脉啊,求大人救救我的孩子!”
“求大人可怜我们这些人吧!”
这些人围着马车跪了好几圈,哭的极其悲恸,不由得让人感叹世道无情。但木筱语和司宇也无能无力,况且木筱语自身难保,她有气无力地靠着司宇,连抬手的力气都没了。
城上一守卫见状,也以为是钦差来了,慌忙跑去通报县令,那县令也因为瘟疫之事头疼不已,听说钦差来了,喜极而泣,带着一干人等前去迎接。难民们听到开城门的声音,都疯了似的蜂拥而去,不料城门刚开,官兵们都是推着栅栏挥着长矛、视人命如草芥的无情之人。大批兵强马壮的官兵们对着奄奄一息的难民们肆意砍杀,那些试图钻过栅栏的难民不是被乱棍打死就是长矛刺死,官兵们肆意抛洒石灰,哪里管撒到了难民的眼里口里,他们对哀天怨地充耳不闻,甚至以火驱散难民。
县令在官兵们的层层保护下,终于来到了司宇跟前。县令看着气宇轩昂的司宇,也确定他就是朝廷派来的钦差大人,恭恭敬敬地拜道:“参见钦差大人,下官有失远迎,该死该死。”
司宇大概也猜到了,于是怒道:“哼!起来吧。本官等了许久,还以为这城里的大人也死了,”
他说话的语气,木筱语差点就信了。
县令恐道:“下官有罪,大人有大量,请跟下官回城,让下官赎罪。”县令又看着车上的木筱语,病殃殃的,也是瘟疫的症状。但是看关系她应该是钦差大人的妻子,也不敢多言什么,只是自己尽量避开她,让下人们去推车,绝不敢得罪上京来的。
进了城就立刻挥手锁了城门,那些来不及进城的士兵一并被抛弃了,可见这县令是如何的心狠手辣。
两个小丫鬟颤抖地扶着木筱语下了马车,司宇一把推开她们,自己将木筱语抱起来。他低头看着靠在他胸膛上的人儿,轻声道:“马上就好了。”
刚要抬步,县令拦道:“大人,夫人这个病……实在不宜再进城了……”
司宇一眼过去,杀意即刻令县令胆战心惊。县令怯怯道:“要不这样,将夫人安置在城西,那里环境清幽,再找个大夫……”
司宇略微思考,道:“也好。”
于是县令弓腰道: “请跟下官来……”
“大人!大人!”一人火急火燎地跑来,和县令耳语了几句,县令脸色立变,想道,怎么又来了一位钦差大人?又暗搓搓地想道,原是约好了从小北门进……他细小的眼睛眯成一条缝,看着司宇,道:“下官有个不情之请,不知可否看看大人的腰牌”
自知被识破,司宇来不及拔剑,士兵们的长矛早就对准了他。
木筱语道:“你放下我吧。”
司宇斩却钉截铁地道:“我绝不会抛弃你独自苟活的!”
县令怒道:“大胆刁民,竟然敢假冒朝廷命官!你们两个都得死!”县令拂了拂袖,想到他俩要死在城里更不好处理,搞不好又把瘟疫传到城里,于是转着小眼睛,吩咐道:“把他们从城墙上扔下去。”
可看着一直咳嗽的木筱语,谁都不敢上前去抓捕他们,害怕自己也会被扔下去,拿着长矛,上又不是,退又不是,气的县令直跺脚。
司宇转身道:“开城门。”
县令转念一想,道:“走小北门!”
司宇依言,在层层包围下,跟着县令来到了小北门,因为此门长期封锁的原因,难民们并没有聚集于此,这也是县令和钦差约定的原因。
司宇抱着木筱语,似乎生死已是身外事。
小北门开着,一辆马车缓缓行驶进来,四周簇拥着一干人等,他们那一身干练精简的衣着,和古朴严肃的马车,无不暗示马车主人的尊贵。
司宇厌恶地看着县令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只差要亲自为马凳。司宇收回目光,抱着木筱语从马车旁走过,夹杂而过的风没能完全掀起马车的窗帘,司宇也没再关心车中人,他只抱着木筱语,直挺挺地出了小北门。城门关上的瞬间,县令献媚的声音响起:“下官恭迎七皇子!”
冥冥之中早有注定,挣不开,脱不掉。
司宇又带着木筱语四处奔走,只是总无一城开门。无奈之下,司宇寻了个废弃处,认认真真的打扫干净,每日为木筱语上山采药为木筱语煮粥,有时见木筱语精神稍好,就带着木筱语去看四周清秀的风景,给她说他游历天下的种种见闻,有时为她奏一首笛音。
在木筱语最绝望的时间里,都是他人陪伴,从不是卿时玄。可纵然血海深仇,卿时玄三字依旧烙她心头,不减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