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公河畔》无面大神

2、林中血案

　　女从不离从樟盒中取出做工精巧的丝绒，这是贾太后让丝纺专门为爱女高琼定制的。
　　“放回去吧，将军不到南康城下是不会换下戎装的。”副参吴疾怀抱着银白宝刀，立于门外。“将军去狩猎，大人为何未随去？”不离捧着丝绒还在犹豫是否放回去。“她连贴身马童都未告知，估计是临时起的意，估计是等那个北国的瘟神等得不耐烦了吧”吴疾走出门外，望着石头城外连绵绿林，身为将军忠实的副参，似乎有些气恼。“可石头城外常出游匪，大人可有安排？”不离有些担忧，“已派人去了”，副参吴疾回头看着不离还手捧丝绒，“放回去吧，你又不是不了解将军，这身丝绒若不是太后赠送，将军恐怕早就将它披在你身上了”说完吴疾便大步离去，丝毫没注意身后不离细腻洁白的脸上泛起的红晕。
　　不离本是选秀之女，不料却被高将军提前选走跟随左右，至今年轻的康王高文还想着要回去。但身为康王高文的亲姐姐，镇守西境的卫将军，年轻的康王也只能依着高将军横刀夺爱。从此不离侍奉高将军，有甚于夫君，作为高将军的宠姬，这几乎是个公开的秘密。
　　她低头再看一眼手里的丝绒，满眼的爱意，好像已经看到高将军穿上丝绒后的俊美模样，她抬头望向石头城外那片千年葱郁的绿林，期待着她回来。
　　一只矫健的梅花鹿越过布满青苔的卧槐，随即左跳右跃消失了。很快，一个手持庾弓的身影也随即越过跟上，只见她军靴着地却如山猫一般轻巧无声，随即她便猫腰抄近道闪进了乔木丛，乔木丛却片叶未落，她矫健灵巧丝毫不输梅花鹿。很快她穿丛而出，跃蹲在溪丛布满苔藓的青石上一动不动……高耸的绿林依旧安静如初，似乎未察觉它们脚下的这场逐杀。溪流潺潺而过，她侧耳倾听，晶莹的汗珠布满了她高高的鼻梁，除了自己的呼吸声，眼下没有别的动静，她知道这只梅花鹿也在驻足聆听猎人的动向……突然，败枝断裂的声音传来，她扭头一转，立刻起身跳上水中露头的青苔石，左跳右跃，一路沿溪而上，终于见到梅花鹿的身影，她边跳跃边张弓，只听到“嗖”一声，随即便听到从林里那只梅花鹿打了趔趄撞到树桩的声音。
　　高琼循声而去，只看到地上滴落的鹿血，寻着血迹，她看到盘虬的樟树根前留下一块血肉模糊的撞痕，却唯独不见鹿。
　　“奇怪”高琼不禁疑惑。“射得真他妈准”丛林深处一个沙哑浑厚的声音传来，高琼立刻张弓起身贴在樟树后。慢慢地，周围水桶粗的树后出现了一队人马，高琼立刻引弓对准她正对面的一个披着抹布，满脸胡须脏兮兮的男人。“我们有七个人，你只有五只箭，想好了。”高琼背靠的樟树后，四个同样脏兮兮，披着破烂麻布衣的男人慢慢形成合围之势走出来。
　　“游匪？”高琼引弓问正对面的满脸胡须的男人，他大概有四十多岁，应该是这群人的头，“别人是这么称呼我们，不过我觉得我们算是…商人吧，干买卖的，来把鹿还给她吧，是她射的鹿”。此时一个胖乎乎手脚笨重的大男孩模样的人，抬出了已经死去的梅花鹿出树后出现，他看着高琼又看看他的伙伴们，显然他很嫩，有些害怕。满脸胡须的男人什么也没说，只是不厌烦地在背后狠踹他一脚，胖男孩打了趔趄便心领神会地鼓起勇气走近高琼。高琼的箭依旧指着他们的头目，冷瞄了一眼胖男孩，她知道就算胖男孩使诈，她也能足够快地抽出腰间的短剑割断他的喉咙。
　　胖男孩在离高琼不到五步的地方停了下来，他觉得差不多了，便小心翼翼地把鹿放下，随后他不知道该不该转身回去，又看了看他的头目，“你就站在那”，头目指示到，胖男孩只能委屈地站在高琼和头目之间。
　　“把箭放下，不然伤了我的人，再抓住你，他们会剥了你的皮的，”头目说完这话后，已经闪到胖男孩身后几步远，避开高琼的箭锋。高琼慢慢起身，用余光扫了一眼周围，他们确实有七个人。
　　“他好高啊，看他腰上配的短剑，纹花黑军靴，他至少是副将。”
　　“这么英俊的男人肯定出身高贵，这回肯定能捞到硬货。”
　　“还可以绑回去给贵妇配种。”
　　“她是个女人，乡巴佬！”头目不屑地更正他们说到。高琼依旧不动声色，心里依旧疑惑这群不上档次的游匪怎能会这么巧埋伏在这儿。
　　此时，头目拿出一张画像，然后小心翼翼地从胖男孩身后伸出半个头，对照了一下高琼。胖男孩此时有些紧张地说“女人？不是说好不绑女人的吗？”，“呵！她这样的女人，会让你觉得自己根本不配有蛋仔…没错是她，高将军高琼。”头目很满意地将画像收起来，其余的手下很是意外，拿着破旧的盾牌护着自己，一步步围过来看。高琼稍瞄一眼，他们盾牌上的纹鹰已经只剩下半个翅膀，一看就是早年西北卢人溃败北逃后丢弃的。
　　高琼感觉到意外，这群游匪居然有她的画像，“看来你身后有买主。”
　　“对了”
　　“鹿是你们放的？”
　　“嘿嘿，果然是个厉害的女人，我们总共放了四只”头目笑嘻嘻地说。
　　“对你们来说，成本不低吧”高琼慢慢放下箭。
　　“还行还行，鹿是从人家那里借来的，嘿嘿嘿。”头目这回咧嘴笑起来，牙齿像粪坑里破旧的石头。
　　“怎么知道我会打猎？”
　　“呃…因为你是高将军。”
　　“这话谁教你的？买主？”高琼立刻警觉。
　　“呃…总之我得绑你走”头目转移了话题。
　　“如果告诉我买主是谁，要多少金豆都有。”
　　“不要金豆”头目从腰间拿出装水的皮袋喝了一口。
　　“金豆都不要，咱要啥？”其中一人问到。
　　“老子跟高将军说话，你他妈插什么嘴！”头目愤怒地喷了插话地壮汉。
　　“不要金豆，要我，你们不怕死？”高琼一脚踏在樟树根上，手拿弓箭靠着膝盖，右手叉腰，她足足七尺多的身高立在那儿，挺拔得像身后的树。
　　“死过很多回了，还是一无所有…你是要我们动手，还是跟我们走？”头目慢慢从腰间抽出刀。高琼瞄一眼，是把崭新的北国长刀，估计是买主给的。
　　“刀不错，也是借来的？”高琼揶揄到。
　　“你问题可真多，也就看你是个将军，才跟你费这么多话”头目不耐烦了。
　　大家沉默了，此时中间的胖男孩显然很害怕这种沉默，“要不…要不，姑娘，不，将军，跟我们走一趟？”
　　高琼都没看他一眼，“若不是要务在身，我还真想跟你们走一趟。不过既然你是干买卖的，我替你们算一笔账。要动起手来，你们至少要死四个，不包括这个胖子，死的这四个人就什么也拿不到。如果跟我，你们每人都可以活着拿一袋金豆，考虑考虑？”
　　中间的胖子瞄了大家一眼，大家又是沉默，胖子显然很害怕他们谈崩，“我觉得…”
　　“闭嘴，你觉得，你觉得在这个女人面前，你配有蛋仔吗？”头目打断了胖男孩的话，“那看来只能我们动手了。”
　　“谁要是活抓住他，我给五张金饼。五张金饼，可以在南国买一条街。再说了，你们手上这些破兵器能杀人吗？就算能杀，到头也是自己丢了命便宜了别人”说完高琼扫了一眼其余人，等他们的反应。
　　大家依旧沉默。
　　“阿哈哈哈”头目笑了起来，“他妈的笑死我了，这要换在别的场合，我就死你手里了，过去我死很多回也是因为你这种人，不过这回不会”。头目拿长刀指着最强壮的一个，“他是我大儿子”，指着精瘦的一个，“那是老二”，随后快速指着其余人，“老三，亲弟弟，其余的都是堂弟，策反他们，策反一个给我试试”。
　　“那这个胖子呢？”
　　头目本不想说，大胖男孩似乎有些难为情，头目不无尴尬地说到“…外甥，你是要策反他吗？”
　　“哈哈哈哈哈…”周围几人都笑了起来。
　　“这年头当匪都拖家带口了？看不出来的，还以为流浪狗呢”其余人听到高琼这话，一时笑不起来了，冷看着高琼。
　　“看来这个胖子最可怜了，被推出来当肉盾，如果打起来，你是第一个死的”高琼看着眼前的胖孩子，他一脸的无辜和恐怖。
　　“别怕，她手上只有弓和短剑，外甥，这是给你历练的机会，到时候拔出刀就砍，不过别砍死她”头目将布系在手腕，其余人也纷纷拔出刀，有长有短，但跟他们的穿着比，却格外干净利落。
　　中间的胖男孩紧张地握住腰间的佩刀，盯着高琼，可那表情分明是想哭。
　　高琼看一眼胖男孩，“说吧，想怎么死？割喉还是刺胸？”
　　“别他妈废话”，头目和高琼两侧的人拿长刀从十步之外扑上来。高琼一个冲步便冲到胖男孩正前方，她贴着胖男孩山猫一般绕到他身侧，正迎上头目从胖男孩身后冲上来，高琼很快再一跳跃便到刚才头目躲藏的樟树后面去了，而头目却被撞出几步后，才发现高琼那把短剑已经整个刺进了他的左腰。
　　“活捉不了，就杀！杀！”头目呼喊着，其余人动作迅速追杀上去。而此时的胖男孩还在拔刀，由于胖，手臂又不及刀长，他拼着命地转着圈抽刀，还是抽不出来。
　　其余人围向樟树时，高琼却一侧樟树一侧闪出来，箭便已经射出去，穿了其中一人的喉咙，随即很快第二箭，第三箭，三人便倒下了。其余两人立刻拖着长刀猫腰围杀高琼，其中一人飞出短刀从高琼肩膀飞过，高琼很快闪进树后，肩膀的血将百袍染红了。高琼随即跳向另一棵树时，一箭射出去，却从一人猫腰的背部穿衣而过。他们继续杀，高琼借着周围的树，跟他们绕了一大圈，最后一箭射出去，射透了一人手臂，此时高琼已经没有箭了，还剩下两个精壮男人，分别是头目的大儿子、三儿子。
　　他们知道高琼没箭后，不再猫腰，直接拼杀上来，高琼此时再来到胖男孩这儿，而他正试图解下裤子再拔刀，高琼冲上来直接从他腰间拔出刀，一个转身劈刀，只见一道亮光划过半空，便将身后紧随的大儿子胸口割开，随即立刻贴住大儿子的身体，绕到侧面便一刀刺穿了最后一人。
　　当冰冷的刀箭刺进他们的身体时，他们才知道，眼前这个女人对战机和地形的把握，是将军级别的。
　　“你们都不配有蛋仔”说完高琼拔出刀。
　　等高琼转身时，胖男孩的裤子已经掉下来，跌到在地，他抹着眼泪，“将军将军，我错了，我错了，是他们逼我的…”
　　高琼却突然发现头目不见了，顷刻间，头目从侧面劈刀下来，高琼下意识挡住他的刀，随后头目的胸口便被一声哨箭穿透了，高琼的贴身武官林宝带人已经到了绿林另一头。
　　“你的买卖赔大了”，高琼起身看着奄奄一息的头目。
　　“可惜了…人给我的是一座城”头目口吐鲜血说着。
　　高琼点点头，“我值这个价。”
　　“呵…”头目无奈一笑，眼中充满不甘，随后强撑着咧嘴笑问“想知道买主是谁吗？”
　　“免了吧，你不会告诉我的，而我也迟早会知道。”高琼从他腰间拔出短剑，顺势在他破麻布衣上擦拭血污。头目本想临死前羞辱这个女人一番，却落空了，最终带着愤怒和不甘咽下了最后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