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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抉择 ...

  •   第十二章抉择
      摩罗诃的伤时好时坏,拖拖拉拉四个多月,将近入冬的时候,才渐渐有了起色。
      冒顿最近倒是忙得很。
      他是匈奴的左贤王,本来不该和单于住在一处,而是该在单于领地的左边单独管他左贤王的那块封地的。只是当年单于封他的时候,觉得他年纪尚幼,便也不着急,想着把他留在身边历练一番。
      近几年,冒顿服人的本事渐长,单于落得轻闲,除了军权,其他的事情倒是大多数丢给他管了。
      近来让冒顿忙得团团转又头疼不已的,便是他在管着的事情里,当下最重要的一件——草料不足的问题。
      匈奴是游牧民族,养了大批的牛羊骆驼,春夏还好,到了秋冬季节,若是草料不够,整个冬天便要凄惨得很。
      偏偏他们最近年年与汉征战,抢粮掠财掳人的事儿就没少干。今年夏天,汉人被逼急了,趁着夏日炎炎,一怒之下一把火,把草原烧了。
      匈奴人看草原,就像是中原人看耕地一般,带着崇敬和依赖,所以他们对汉人这放火烧草原的行为恨得是牙痒痒,却又无可奈何。
      原来的草原被烧,只得被迫寻找新的土地。但远水救不了近火,那时不过盛夏,草屯得并不多,不过半个月便全部用完。草一没,养的牲畜就活不了;牲畜活不了,以牲畜为食的匈奴人就活不了。匈奴人没有办法,只能继续去抢。这样一来二去,两个民族间的矛盾不断升级,汉人的日子不好过,匈奴人的日子也不好过。
      冒顿跟单于汇报一声,安排了两三次次中等规模的进攻,去汉朝边境的郡县抢了不少东西,挨过了秋天。
      但现在冬天将近,不久大雪封道,到时就是心里想去汉人的地方抢东西,只怕也去不了了。
      新水草的地方倒是找到了,但是路太远,又不好走,要把所有人都迁过去,说不定冬天都过去一小半。
      冒顿皱了皱眉头,寻思着明天找单于商量是结集部队搞一次大规模的袭击,还是命令所有匈奴人搞一次大规模的迁移。
      下了这样的决定,心里却仍旧烦得很。他坐在座椅上定了定心神,然后想,不如换个心情,去看摩罗诃。

      冒顿把去看摩罗诃当作换心情是有原因的。这几个月因为摩罗诃病着,冒顿对他是以礼相待得很。
      他不强迫摩罗诃,摩罗诃自然无从抵抗。再加上冒顿本来就忙着正事儿,两人难得见几次,常常是还没等到摩罗诃把他的火气给惹出来,他自己就先走了。这样一来,两人之间的火药味儿竟去了一大半,只是每每见面,无话可说。
      摩罗诃本来就是冷性子,你不去招惹他,他恐怕连你是谁都不记得。冒顿更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不屑于去屈就谁。偏偏冒顿每次去见摩罗诃,习惯性地先挥手让服侍的人都下去,然后床沿一坐,跟在床上坐着或躺着的摩罗诃大眼瞪小眼,连个暖场的人都没有。
      摩罗诃跟他互瞪一阵,见他也不说话,干脆直接把他归为有病,转个身睡自己的去了。
      冒顿也不拦着,也不闹他,甚至都没有一直看他。只是坐在旁边,听着摩罗诃的呼吸声,知道他睡着了,便觉得很安然。
      摩罗诃其实是个冷漠的人,但他的冷漠又跟别人有所不同。他能把冷漠转化成一种气质,并且把这种气质释放出来,让跟他亲近的人一看到他,便不由自主地冷静下来。这种冷漠,明明是冰冷的,却竟能让人从中觉出一丝温暖来。
      冒顿大概是发现了摩罗诃的这种力量,所以每当心里烦躁的时候,便去摩罗诃那里坐一坐。什么也不说,什么也不做,就只是坐着,哪怕摩罗诃在睡觉,也会感到平静,甚至心安。
      多么可笑。
      那么多的侍卫不能让他心安。
      左贤王的身份不能让他心安。
      他所有的女人不能让他心安。
      区区一个摩罗诃,楼兰国送来的质子,让他心安。
      冒顿心里不想承认,但即使这种不想承认,也都变得可笑起来——匈奴的左贤王是不用不承认的,匈奴的左贤王只有想要,和不想要。

      冒顿掀开毡帐的帘子,侍女正服侍摩罗诃吃药。
      冒顿进去后站在一旁,示意他们继续。
      以前跟着冒顿的侍女手脚特别麻利,不一会儿摩罗诃喝完,她几下收拾好,端着药碗药罐出去了。
      摩罗诃便斜倚在床头,不冷不热地打招呼:“左贤王来了。”
      冒顿点点头,又冷着声道:“你少拿那副口气跟我说话。”
      摩罗诃愣了一下,抬抬眉毛:“冒顿,你的爱好果然非比寻常。”
      其实摩罗诃先前打招呼的口气,不过是他正常待人时的样子。偏偏他极少能对着冒顿保持平常的心态,所以甚少被如此招呼过的冒顿一听他这语气,便以为他又在阴阳怪气地跟自己抬杠了。
      冒顿本来就因为粮草的事有些烦,哪有心情再容他折腾。又不想立即一走了之,便出声喝止他。
      冒顿安的是这样的心,听到摩罗诃耳朵里,就又是另外一番意思了。
      本来冒顿这几个月跟他相安无事,摩罗诃自然不会傻到自找麻烦。冒顿来了,他就是心里不待见,好歹按照正常礼节招呼一声,谁知冒顿竟对他的表现泼了盆冷水。这反应,倒像是就喜欢他冷嘲热讽反抗的样子,正常了倒看不惯了。
      两人各怀不同的心思,摩罗诃点到为止,冒顿却因为心里有事,根本没注意他回了些什么。
      摩罗诃以为他又要发一阵愣再走,便要从床上起来,取书简来看。
      冒顿一回神见他这样,又没见过他下床走的样子,立马吓了一跳,猛地就是一吼:“你干什么!”
      摩罗诃一脚伸进鞋子里,不以为然地回:“什么干什么?”
      冒顿疾步走上前,一把抓了他的腿往床上一带:“你给我躺好了!”说完,恶狠狠地瞪着他。
      摩罗诃这才注意到,冒顿这反应,估计是不知道他已经能下地,以为他又在发疯不把自己的身体当回事。
      他明白这一层,心里便说不出的别扭,不禁冷冷一哼,直击重点:“冒顿,我已经能下地了。”
      冒顿听了这话,脸上立刻变成一种凶狠还未退散,尴尬又被强行压住的奇怪表情。
      摩罗诃看着这样的表情,心里竟觉得无比愉悦:“冒顿,你这样子,我还真不习惯。”这话说出口,仿佛压在胸口的巨石被搬开一般,难以形容的舒畅。
      冒顿看着他,明明是要输掉一局,却仿佛胜券在握地笑了:“既然好了,那我们便恢复以前做的事。”
      话音一落,摩罗诃觉得压在胸口的巨石又回来了。
      他知道冒顿狠,却不知道冒顿这样狠。前一秒关怀备至,后一秒立马直击死穴——自己也许果然是小看了冒顿。
      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再睁开的时候,便拿出十二分的心思来:“左贤王今天应该是没那个心情。”
      “哦?”冒顿微微挑起一边的眉毛。
      摩罗诃笑了笑:“左贤王在烦粮草的事情。”
      冒顿冷哼一声:“这件事,匈奴上下无人不知。”言下之意,就是说摩罗诃知道也不奇怪。
      摩罗诃点点头:“要解决粮草的问题,不过两个办法。一,抢;二,找。”
      冒顿心里微微一惊。
      “左贤王心里拿不定主意,倒不如听听我的意见……”
      他话还没说完,便被冒顿不耐烦地打断:“你凭什么身份提意见?”
      摩罗诃并不理他的挑衅,径自说道:“南北匈奴分裂,北匈奴元气大伤,在这儿扎寨,一住便是几十年。
      虽然这样有利于休养生息,但是冒顿,你不觉得,时间太久了吗?
      匈奴是马背上的民族,长时间的定居,会使匈奴人丧失本性。
      冒顿,是时候来一次大迁徙了……”
      等到摩罗诃把话说完,冒顿也没再想出句能打断他的话来。
      摩罗诃说得没错,匈奴本就该过马背上居无定所的生活,老是留恋一个地方的匈奴人,不是真正的匈奴人。
      只是现今不比以往,天寒地冻的日子,连带着结实强壮的士兵去汉人的地方抢东西都困难,更何况是整个族群,包括老幼病残的大迁徙。
      比如说眼前这个,就不一定受得了……
      摩罗诃见冒顿的眼睛放在自己身上,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如果我坚持得下来,那你们所有匈奴人一样坚持得下了。”
      冒顿忍不住笑了笑:“你凭什么就认为你自己坚持得下来?”
      摩罗诃静了几秒钟,才低声回答:“冒顿,我还要留着这条命向你报仇,哪有那么容易就死了。”
      冒顿嘴角的笑容僵在那儿,本来想说“我等着你”,却发现自己好似失声了一般,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2章 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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