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烟花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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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灯，走了。”慕清远远看见李寒灯走近。
为了迎合节日气氛，李寒灯往常素白干净的小脸上略施粉黛，顾盼生辉。这个时代的发型难搞，她便折中用发带束起青丝，再七绕八绕插了一支蝴蝶木簪子挽起来。既然是出去玩，就理应好好打扮一番。
“阿灯？”李寒灯花心思打扮拖了些时间，花孔雀少爷今日倒是比她拾掇得快，早早等在大门前。真不知谁才是谁的主子了。
佳人款款移步，淡白薄纱笼着她娇美几分，一身团花暗纹银红水仙裙衬得人窈窕多姿。说是天上来的仙子，不错，其人气质冷清决然，有那么几分意思。
慕清自是阅过无数美人，私以为世上再无入得了他眼的。可是他一生之中，从未见过李寒灯这样的人。
不如说她身上有一种超脱于茫茫时代的气质，如同传世美酒，不好让人轻易忘却。
“是，我是，”李寒灯撞进他的眼睛，里头摇晃着理不清弄不明的事物，点亮了星，映照着月。
“少爷，我们走吧。”她看着慕清忽如其来的不知所措，嘴角含着笑意。
这件水仙裙是他去年送的生辰礼。看来他是发现了。
“我很喜欢这条裙子。”李寒灯一脚脚尖点地，拉起一角裙摆来回晃了晃。她的神情颇有得意的意思，不为其他，只因心仪。
***
“少爷，您要时刻注意自己的身份。”
走至人头攒动的主街，李寒灯悠悠开口。
桃花公子的名声在京城中可是响当当，若是被人看见此情此景，消息传出去对他影响最大。再者，慕家本家那边是有人时刻盯着大少爷的，她一个来路不明的小小侍女不敢造次。至少对于本家来说，她的身份是随时可以铲走的一粒无用的尘埃。
李寒灯想的是，她可不能丢了这份好处多多的工作。
“我怕阿灯走丢。”李寒灯肯定，慕清绽放的笑容是不怀好意的。
上次看他笑成这样，还是上月偶然间撞见他碰上一只误闯入院中的小野猫。
小猫脑袋圆圆，傻的可爱，一跃要求重度洁癖的大少爷抱抱。从前有过少爷脾气臭，直接怒轰野猫的场面。李寒灯来不及拉开一人一猫了，心里默默为小猫咪点蜡。
结果他笑了。他笑了，他抱起猫咪笑了。
李寒灯拉回飘远的心思，试着挣脱那只大手，可惜慕清“魔爪”压制力量强硬的很，似乎是不准备放手。
慕清是不是已经思念楚糖成疾，到出现臆想症，牵周围人手以了解寂寞的程度了？
李寒灯沉默，也不是不可能。
今天在街上行走的游人，除去与家人同行的，大多是一对对的小情侣，居然尽是不在意夏日的温度和手心的汗，与他们一样手拉着手。李寒灯向来心思敏感，心头逐渐升起了格格不入的怪异，她抬头想再次教育，却看见一张神奇的脸。不是人脸，是粗制的纸糊面具。
“少爷？”她的手忽然被松开，少了一份温度。
不知不觉间他们走到一家卖彩绘面具的铺子前，李寒灯光顾着自己觉得尴尬，竟没注意到周围景色变化之快，整个人被慕清牵着鼻子走。
“这样便不会有人发现了。”慕清给李寒灯也套上了面具。他动作温柔，手指绕过李寒灯的耳廓将细绳扣好。
李寒灯登时先是眼前一黑，最后只剩两处留给眼睛的圆洞洞能窥见外面的世界。感受到脸旁一圈的肉正好被卡住，她调整了面具再次套好，没忍住轻笑出声，“我这个是什么小动物？”慕清脸上的那只大概是狗，憨憨地吐着舌头。
没想到他一个富家公子哥品味这样小孩子。
在李寒灯看不见的地方，慕清勾了勾唇角，“猫。”
“猫？”李寒灯第一时间想的是，挑猫猫狗狗，凑在一起不会吵架吗？
真是怪趣味。尤其是憨傻的小狗脸安在翩翩君子的脑袋上，多少有违和感。
慕清点头，复又牵起她的手，继续向前行。
主街两侧的小摊小贩，均在货柜的架子上挂了彩灯，七彩的明光虚照着街市上的人们，更显热闹非凡。二人买了巧果一类的节日食品和慕清看上的稀奇玩意，一并由李寒灯没被牵住的手提着。
“这点小玩意我来拿就行，无须美人耗费气力。”
“这点小玩意怎么能让大少爷提呢？”小侍女李寒灯反问。
“手腕会压出红印子的。”
“无事，这种不是很快就消掉了嘛。”
“...阿灯开心就好。”
正是融入热火时，在熙熙攘攘中，远处有大概是走丢的小孩在原地大哭的，怀里兜着一小袋油饼。李寒灯唏嘘，果真不管是哪个时代，这种事常有啊。
“少爷...”
正欲上前帮忙，小孩的家长寻来了，行步急匆匆。随后做父亲的神色严肃地抱起他领走，小孩脑袋搭在父亲肩上吧嗒吧嗒掉泪珠子，母亲扯着帕子抽泣，亦步亦趋地跟着走。走远的三人溶于灯光和彩衣，再看不见身影。
李寒灯隐约听见慕清的声音。
声音很小很轻，是那种不需要仔细听都能传达到人心里的话语。
“美人若是离开我，我会很伤心的。”
怎么突然说起这个？
看来不是幻听。她感到对方的手心炽热，温度交叠在自己的手上。
“是，我不会离开你的。”她的卖身契还在人手上呢。
李寒灯时常觉得慕清把自己当小孩子看，明明只比她大两岁而已，现在像是牵着家里妹妹的小大人。从另一方面来说，慕清好像，或许，大概又很依赖她。
他的手大，包裹着李寒灯的天生冷凉的体温。
脑内闪过从前的记忆，她阖阖眼，不愿深想。
慕清眼里的星啊月啊，全数在天空之上。夜是蔚蓝掺墨色，云与清光共舞。
京城里的护卫有敲着锣走上街来报的，说是烟花就要在两刻钟内燃放。奔赴热闹的李寒灯逛嗨了，这才想起今年乞巧节的终极目标。
“少爷，您有没有订酒楼包厢？”李寒灯一敲脑袋，不得不狗腿了。
顶楼包厢是看烟花的绝佳观赏点。慕清名下是有经营酒楼的，他一开口定是解决的很顺...
“没有，”慕清像是轻易看出她的小心思，“怎么，美人看完烟花想与我用膳？”
那双桃花眼在面具下仍然熠熠生辉，李寒灯也轻易看出他逗弄的小心思，“少爷您有所不知，我穷得很。”她眼睛弯弯，讪讪地笑。
“如此...”青年的声音轻扬，“那我们便穷游一回吧。”
啊？
还不等李寒灯反应，慕清拽着她就是一阵狂跑。
因为眼前的两个洞洞，被带着跑的李寒灯分不清跑多远，跑到何处了。仅仅是因为脖颈间的汗，迎面而来的风，和那人爽朗的笑声，她便觉得这个夏日是如此畅快。
停在一座桥上，透过给眼睛留下的小洞，李寒灯能看见脚下的石板上青苔茂盛。
“灯灯，看。”慕清按着李寒灯的肩头将她迅速原地绕了九十度。
由于惯性，李寒灯几乎是被牢牢扣在他怀里。
“嘭——”
远处是正巧升空绽放的一朵烟花，绛紫和胭脂红的线条随着爆炸发散开来，细雨丝一般闪烁或明或淡的光，抛飞出漂亮的平滑曲线，最终呈天边划过的流星状隐匿于茫茫夜色中。
一场盛大的表演过后是天与地的沉寂，浓郁的天色再度包裹两人。
喉咙尖的疑问滚回肚子里，连同着耳边明亮的响声，李寒灯感到内心无比澎湃，就像回到了儿时第一次看烟花的场景。清楚记得四岁那年除夕夜下雪。哥哥和她在单元楼下笑着看完小区安排的整场烟花庆祝表演。
烟花绽放的声音和而今一模一样。
慕清，或许是这个世界她没有血缘的哥哥吧。
慕清挑的地理位置可以说是最佳观赏席，直到天空中再无闪光的艳色，李寒灯还有些意犹未尽的感觉。她回过神，拿下按在肩头的大手，自转回来。
慕清收回遥望天边的视线，低下头看她。狗狗面具下是含情脉脉的桃花眼，星月自然存于其中。
这种时候，这种气氛，怎么说要做些什么。
如果是爱情电视剧，男女主角很有可能会情动。
习惯了的李寒灯显然不为月下美人所动。
李寒灯怕看不清摸不到，慢慢拿下面具，将系着的绳子绕起，绕到不能再绕一圈时系到自己的左腕上。她从貌似能藏不少宝的衣袖中掏出一个小巧的香包，手指沿着针脚缝合处摸了摸。
第一个这么成功的作品，缝了好几天呢，怪舍不得的。
“阿灯？”
似乎是能蛊惑人心的声音吹在脸上，从来毒舌的李寒灯感觉舌头打结了，她抬头略微怔住，别开视线，当即垂首就要把香包给他系上。慕清的腰间并无首饰吊坠，她上手的动作笨拙，指头绕来绕去打了个死结。
面前的人是一只狗狗，出奇地温顺。李寒灯低着头，他的心跳恰巧听得明明白白。在无人的小桥上，尤其响亮。
“好了。”李寒灯自顾呢喃，收回手放到背后。她抬起头打量慕清神色，却忘了隔着面具只能看见他的眼睛，根本不分喜怒。
香包上头缝着一朵分辨不出品种的五瓣花，花瓣简单点着素雅的淡粉，绣了几缕鹅黄的蕊点缀中央。花以外的部分则铺稳重的浓郁翠色，衬的做工并不精致的小花娇嫩几分。
“这是你做的。”慕清笃定，见她小心翼翼的动作，面具下笑意漫溢，因着一摸那香包便觉是手艺粗糙。
“你喜欢吗？”李寒灯不敢断言。她自知女红不好，在原先家里没少被姨娘继姐笑过。练习了好一阵，最终的成品也不堪入目。
慕清不语，俯身上前，手臂将要圈住李寒灯的腰。
李寒灯自然察觉到他的动作，身子没来由地紧绷，双手下意识抵抗在胸前摆摆，脚略微朝后挪了一点。若是真沉溺于今日的气氛，慕清迷花了眼抱住她可就不好了。
瞧瞧，她果真是个敬主的，一心为主子好的。
李寒灯身后是流水，慕清见状，淡淡收回手。不可步步紧逼，这个道理慕清默念两年了。
“明年我们再来看烟花吧。”
***
已是子时，街上商铺大多歇了业，夜晚的热闹散去。
“少爷。”是老管家开的门。
他望见跟在慕清身后的李寒灯，接过他们买的东西，笑纹愈深，“寒灯也回来啦。”
李寒灯无法告诉宅子里没出去玩的姑娘们，那日番邦进的烟花究竟有多美，有多少花样，有多少颜色。甚至那日买的零嘴、趣玩，她通通叫不上名字来。
为何她的心能那样烫，更是无从得知。
唯一知道的是，天气不错。月亮很明，晚风藏着白日的暑气，稍起耳畔的发，拂面痒痒的。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烟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