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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斑马乐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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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转过一个弯,季浮一抱着纸箱,终于忍耐不住。
他转身,半捂着嘴惊讶地看着始终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的男人:“先生,又碰到你了,我们真是好有缘分呀。”
强撑着用一只手抱住纸箱,一只手还浮夸地配合惊讶的湿漉漉的青年,滑稽得就像一只鸭子。
拿着黑伞悠闲散步的男人风度翩翩,他含笑着点头,应和道:“是啊,你也住在这儿吗?果然有缘呢~”
完了,还住这。
看来是躲不掉了。
季浮一暗暗咬牙,面上笑如春花:“既然这么有缘,那干脆来我家,我帮你包扎包扎伤口吧。”
见他还要故作推辞,季浮一眉角一跳,连忙先补了一句:“毕竟是我家猫划的。”
谢沉遗憾地错过了一个膈应他的机会。
随即立马摆出一脸打扰他了的歉意,略有些腼腆地点点头,道:“难得我们有缘分,我也不多和你客气了。”
缘分!
呵!
季浮一暗地里磨牙磨得厉害,脸上笑得见牙不见眼。
他和那男人并肩走在一起,积水颇多,季浮一一脚一个准,溅出的水花全落在了男人昂贵的皮鞋上。
他假装不知,乐呵呵地开口:“我就住在A幢13楼……”
话音到这儿一顿,季浮一浮夸地叫了一声:“哎呀。”
谢沉被他叫得心头一跳,侧目温和地看着他。
那可笑的小骗子立马把他那幼稚的招数都露出来:“我们楼的电梯今天好像坏了。”
小骗子怯怯地看了他一眼,接着又用眼神扫视了谢沉一番,这才犹犹豫豫地开口道:“瞧着先生您这么年轻力壮的样子,爬十三楼,应该没问题吧?”
说着没问题,语气却都是怀疑。
谢沉只当没听出来,低头和他对视,轻轻柔柔道:“十三楼当然是没问题。”
“不过……”
他露出几分犹疑。
季浮一在心里咬着手绢激动。
成功了成功了!
这来路不明的野男人是不可能进他家的!
谢沉将季浮一那些小表情尽收眼底,心里泛起几分愉悦。
怎么现实里比网上要有趣多了呢?
他掩去眼里恶劣的笑意,慢慢开口问道:“不过,我怎么没听说电梯坏了呢?”
季浮一一愣。
谢沉笑着露出一口白牙,微微向他欠了欠身,说道——
“说起来还是缘分。”
季浮一突然感到强烈的不安。
“我就住在您的隔壁呢。”
淦!
失策了!
季浮一欲哭无泪。
季浮一仰头长骂。
这座小区本来就是为了那些闲出屁来的有钱人开发的。
一幢二十层,一层就两个住户,一个住户的空间大到不可思议。
现在人家可是自己亲密无间的领居!
自己居然还扯什么电梯坏掉论。
呆逼!
季浮一气到失声!
而旁边的男人还在不依不饶地追问:“您是从哪听说的呢?”
季浮一:“……”
“又修好了!”
他把头别到一边,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几个字的。
谢沉做恍然大悟状:“难怪我没收到消息呢。”
说完,他又很快地笑了起来,温柔地和季浮一分享:“我当初也是因为小区这的物业,才选择定下来的呢。”
季浮一:“哈,哈。我们小区的物业速度的确很让人赞赏。”
说着,两人就一起走到A幢的电梯前,谢沉语带深意地赞成道:“是啊,也就一句话的功夫。”
他低头去看季浮一的脸,腮帮子都被气得鼓了起来。
谢沉哑然失笑。
直到电梯门合上的那一刻,谢沉才惊觉自己心思的不正确。
他竟然觉得一个罪人可爱?!
哈。
荒谬!
他缓过神来,握着伞柄的手紧了又紧,垂下眸的眼里晦暗不明。
季浮一现在根本懒得再和他说一句话,按了楼层就乖乖等着电梯门开。
他低头,纸箱里的小母猫团着一群奶猫,娇娇地舔舐着崽崽的幼毛。
眼神一软。
等等就带你们去宠物医院 。
乖乖。
他在心里宠溺地喊道。
电梯门再次打开,季浮一率先走出了电梯,走到右边那扇门前。
他左手抱着纸箱,右手艰难地在裤兜里掏钥匙。
谢沉站在电梯里,看着季浮一的眼神愈发阴郁,仿佛酝酿着狂风暴雨。
电梯门重新关上的那一刻,谢沉缓缓伸手抓住了门,净白的手上青筋突爆,不明朗的灯光照下来显得有些阴森。
他笑着走出电梯,到季浮一身旁极其自然地接过他手上的箱子。
季浮一被他突然的动作吓了一跳,诧异地看了谢沉一眼,却换来谢沉疑惑的目光。
似乎……
季浮一掏钥匙,他接过季浮一手上的东西这件事,是理所应当的一般。
忽略掉心头不正常的跳动,季浮一快速地掏出钥匙,打开了门。
展现在谢沉面前的并不是传统的套房模板,反而是一段貌似深不可测,黑暗的回廊,静谧神秘的如欧洲十九世纪时城堡一般。
谢沉面不改色,始终维持着淡淡的微笑,跟在季浮一身后不紧不慢地走着。
直到一大片的黑白色直直向他扑来……
脱离了回廊后,乍然现代化的气息让谢沉有种头晕目眩的穿越感,但他更认为这种头晕目眩的感觉是来自季浮一家的客厅——
一大片黑白相间光滑的瓷砖上摆着瓷白色的茶桌,黑色的电视和柜子,同样黑白相间的沙发竟让他一时分不清到底是实物,还是虚影。
谢沉僵硬地抬头看了看,被黑白相间的天花板晃了神,脸上的笑再也挂不住,恍惚中感觉自己来到了斑马乐园……
他不自觉咽了咽口水,有些头晕。
那头季小斑马似乎也有点不好意思,把纸箱先放在地上后,就急急忙忙地对谢沉说:“你,你先随便找个地方坐坐,我去给你拿医药箱。”
谢沉看着四周,忽然有种哽咽的冲动,沉默了一会儿,他说:“站着挺好。”
说实话他挺怕自己会坐到尖叫斑马啥鬼玩意儿的……
季浮一也不强求,把手上的大纸箱放下后就匆匆忙忙往自己房间里跑。
季浮一的大客厅外就是宽敞明亮的阳台,底下被开辟出一小块类似花圃的地方,湛蓝色的天空和着清丽的花朵清了清谢沉满目黑白的眼睛。
他往季浮一方才离去的方向看了看,见没有那人的身影,这才放心地踱步到电视机前,从裤兜里掏出一个两三厘米的黑色小机械,轻轻巧巧地往电视机下方一摁。
那机械眼本就小的不可思议,藏在黑暗的角落中不会引起半分注意。
谢·道貌岸然·沉动作稳如老狗,等到季浮一提着医药箱过来时,他仍旧笑得温和,甚至眼中还多了几分真情实感的快乐。
季浮一不明白他眼里莫名的愉悦,也不打算过问,他走到谢沉面前,略带着些温柔道:“手伸出来。”
谢沉不答,只看着他因为淋湿而往上缩了缩的左侧衣袖。
那儿,有一些很明显的青紫。
是谢沉熟悉的痕迹。
手臂内侧的掐痕。
……
死水一样的浅褐色眸子狠狠一缩,而后慢慢平复,心里的猜测却是一直没停过…
或许,他也是愧疚的…?
低着头的青年自然错过了他神情的变化,只以为是他没听清,抬头直视着他,又重复了一遍:“手伸出来。”
从见面就没真诚过的眼睛里倒是多了几分真切的担忧。
明晃晃的灯光把一切都照得清清楚楚。
谢沉突然就看着他笑了。
像古井无波忽有花绽,苍穹晚风云儿飘荡。
是一种,很巧妙的温柔。
“你要不要先去换个衣服。”
这种温柔的拥有者正轻声细语地关心着他。
季浮一的耳尖慢慢开始腾起红雾。
“你淋得像只大公鸡。”
他接着轻声说道。
由于出离的愤怒而突然平静下来的季浮一:“……”
去你*的!
*
暗地磨牙
面上欢喜——
“每个人在对方面前都在演戏,
可是谁也没有欺骗谁。”
——茨威格《昨日之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