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暗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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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相信巧合吗？”
沉重的铁门被关上，江明台脑子里忽然就出现了那个黑发男人在他酒后，笑着对他说的话。
江明台边摇摇晃晃地向墙走去，边回想着那时自己的回答。
哦，他大喇喇地坐在KTV包厢的沙发上，左右手各一个风姿绰约的小姐，听到问题，醉意朦胧的眼中难得出现了几分清明，眯眼看着蹲在他面前的那个男子。
“巧合？”
他向男子凑近了些，重复了一遍，故意把酒气喷到面前那张似乎永远只有温润笑意的脸上。
不出意外的，面前的人依旧是连眉头都没皱，只笑吟吟地等着他的回答。
江明台有些失望地倒回了沙发，喝下左边小姐喂过来的一杯酒后，大笑着说道：“我不信巧合，但我信命。”
他的余光时时留意着那男人，看暧昧的灯光在他脸上留下一个又一个的形状。
歌舞喧嚣，他却像古代如画如玉般的男子，浑身通透无瑕，与这儿格格不入。
那男人回了什么他已经记不清了。
只记得他站起身，带着笑低低地沉吟了一句：“很好。”
这淡淡的两个字很快就被震耳的音乐给吞没，江明台更是没放在心上，纵情于声色之中，完全抛却了理智。
那天晚上，是他和谢沉——那个男人的最后一次见面，也是他计划的最后一步。
直到江明台的手被手铐拷上，冰凉的触感直击心灵，他才在那一瞬间明白了谢沉所说的“很好”。
——信命，才能够认命。
监狱里没有光明，只有几缕阳光施舍似的从小窗落下，江明台眯着眼看着小窗外的蓝天。
恍惚中，他又想起那天——
六月十七号。
烈日灼心。
两个警察押着他，他脑子里想着谢沉，全身不受控制地打起了寒颤。
身后有一道目光，熟悉而森冷。
他颤抖着回头，瞳孔猛地一缩——
黑发。
浅褐色瞳仁。
那男人与他四目相对，轻轻地笑了。
江明台赶忙转头，不敢再多看一眼。
流进嘴里的咸涩液体让他一惊，清醒了几分，这才发现眼泪早已落下。
青天白日。
他正顶着满脑袋的冷汗瑟瑟发抖。
现在想起，还是有种被鬼魅缠身的寒意。
细细碎碎的光斑落在江明台略显憔悴的右脸上，他的左脸依旧藏匿在黑暗中，他闭上眼，享受片刻安宁，在模糊的记忆里，他想起了季浮一。
那个幸运的家伙，谢沉会怎么对付他呢？
江明台在等着遥遥无期的释放的同时，也在好奇着这个问题。
*
而这头刚吃完饭的季浮一唇色嫣红，微勾唇角，薄唇轻启——
“你吃的可真多。”
他掏出手机付钱，毫不客气地吐槽着林昭莱。
林昭莱泫然欲泣，楚楚可怜：“浮一……”
季浮一毫不留情：“叫哥，不然送你回上京。”
林昭莱扒拉着一盘排骨，鼓着嘴，泪眼汪汪地指控季浮一：“哥你是不是不爱我了！”
装得一脸伤心欲绝。
季浮一收起手机，点了点她的鼻尖，宠溺道：“瞎说什么呢，哥啥时候爱过你。”
林昭莱：……
她把筷子一扔，愤怒地呸出了嘴里的骨头，刚伸出一只油手，就被季浮一拉了过去。
男人拿着湿巾，一边动作轻柔地帮她擦掉手上的油污，一边继续吐槽：“油死了，一点儿都没长大。”
林昭莱突然泄气，红着脸哼哼唧唧：“我，我才不要长大嘞。”
季浮一头都不抬，淡淡道：“另一只。”
林昭莱乖乖地把另一只手也递给他。
二人一时无言。
林昭莱用筷子戳着自己吐出的骨头，纠结许久，最后还是闷闷问道：“你真的不能爱我吗？”
她没问爱不爱，而是问能不能。
季浮一敏锐地注意到了这一点，却还是假装没听见般松开了她的手，也不再看她，自顾自地站起身说道：“走吧，哥带你去买衣服。”
林昭莱并不想配合他转移话题，赌气地也假装听不见，趴在桌上一动不动。
季浮一无奈叹了口气，俯身去拉她的时候，低低问了一句：“你就不能只当个乖妹妹吗？”
林昭莱咬唇不语。
季浮一也不再强求。
两个人都揣着明白装糊涂，一前一后地往服装区走着。
季浮一踩着个人字拖，像老大爷逛市场那样，悠闲地走在前面。
林昭莱垂着脑袋跟在他身后，看起来失魂落魄极了。
走了一会儿，林昭莱还是想看看季浮一会不会来哄她，她偷偷摸摸地抬起头看了一眼，却发现季浮一一个人走得正自在。
这晃晃，那看看的。
哼，和买菜似的！
老男人！
她恨恨地在心里骂道。
而芳龄二十五岁的季浮一手在那些模特上悬了又悬，总感觉自己摸哪儿都不太对劲。
他不禁在心里默默感慨着潮流变化之快，女生衣料之少。
都让他不知从何下手是好啊。
季老爷沧桑地摇了摇头。
身后林昭莱看见他竟然去摸女模特，一张俏脸气的通红，咬着牙想道——
老娘今天就要买爆你的卡！！！
狗男人！！！
她又是生气又是沮丧，跺了跺脚，招呼也懒得和季浮一打一声，闷头冲进了一家服装店。
林昭莱并没有太多逛街买衣服的经验，她胡乱地在店里转了几圈，却发现这儿的衣服竟然意外地合她口味。
云川的衣服还挺不错呀。
这家店的风格怎么这么熟悉……
她眉头一皱，正想叫个店员过来问问，眼睛突然瞥到一条裙子——
这，这，这简直就是为我这种美女量身打造的嘛！
她眼睛一亮，询问的话变成了叫店员把裙子拿下来，然后迫不及待地就冲进了试衣间里。
……
“小莱，你看看……”
季浮一拿着一件衣服转身，话说到一半，却发现没了林昭莱的身影？！
他温柔的笑容僵在脸上，瞬间面无表情，默默把衣服放回了原位。
不消片刻，他又重新笑了起来，走出这家店，随手拦了个路人，礼貌地笑着问道：“你好，请问你看见我妹妹了吗？”
被拉住的年轻男生紧张地往他身后看了看，一脸惊恐地问：“在，在哪？”
季浮一觉得有些奇怪，但还是保持着礼貌的微笑，刚打算继续说话，又看到这小男生手里拿着的伞，转而轻轻问道：“外面下雨了吗？”
小男生被这话题的跳跃度弄的措手不及，傻愣愣地摇了摇头。
季浮一才开始疑惑，那男生又立马说道：“不过天气预报说了今天暴雨，而且外面已经在刮风了。”
季浮一点了点头，道了声谢，转身想走，却又被那小男生叫住。
“你，你不找你妹妹了吗？”
那男生明显在害怕，但还是好奇地问了一声。
季浮一想了想，转身靠近那男生，脸上的笑显得有些勾人，他用无比温柔的语调说道：“问你有什么用吗？”
“还是说……”
他朝那男生更靠近了一些。
年轻男生揪着自己的衣角，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你看得见？”
轻柔如羽翼一般的声音在耳畔响起，让人不寒而栗。
那男生的眼睛慢慢瞪大，他踉踉跄跄地往后退了几步，尖叫一声，转头就跑。
看着他狼狈的背影，季浮一感到无比的愉悦，他眯着眼，快快乐乐，开开心心地踩着人字拖走了。
他首先去了一家男装店，刚进门，立刻有店员迎了过来：“先生您好，请问需要些什么呢？”
笑容甜美，态度温和。
季浮一笑眯眯地看着她，答道：“要一件能把女孩子裹得紧紧的外套。”
这儿的店员明显是经过大风大浪的，她面不改色，从一旁的架子上拿下一件外套，热情地向季浮一介绍道：“这件外套，绝对能满足您所有的需求！质地轻盈，触感细腻！拉链一拉，所有的女孩都逃不过先生您的手掌心。”
说着，她俏皮地向季浮一眨了眨眼睛。
季浮一想了想林昭莱身上那少的可怜的布料，沉吟片刻，认真地对上店员小姐的眼睛说道：“我只要她的衣服不会被风吹走。”
店员热情的笑僵在脸上，讪讪道：“这，这件外套也是可以做到的！”
季浮一点点头，掏出卡递给店员：“没密码，包起来吧。”
店员又重新热情起来：“好的先生，稍等先生。”
一会儿后，拎着个袋子的季浮一出现在商场门口。
他买完伞，走在回去找林昭莱的路上。
天际风云隐隐涌动，遥遥有雨珠倾落。
清瘦的青年低着头走在人群中，额前的碎发微微挡住了视线，也不知是与何人擦肩时，手机微信的提示音恰巧响了一声。
季浮一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站在原地，任人潮穿过他的身侧。
是一位许久未曾联系过的高中同学发来的语音，季浮一有些疑惑地皱了皱眉，不安地点开。
听起来是个憨厚的声音先是犹豫地唤了声“浮一……”
紧接着又说道：“明台，入狱了。”
“轰隆。”
一声震耳雷声响彻大地，也在季浮一脑子里炸开。
霎时间，光影明灭。
季浮一脸色惨白，身体的温度正飞速地趋近于冰凉。
阴冷的触感从僵住的血液直直向骨髓蔓延，几乎连灵魂都在恐惧地战栗。
下一个，下一个就是他了。
他知道，没人逃得过命运的轮回。
到那时，他拼命掩藏起来的罪恶将会被人毫不留情地一刀刀剖开，然后挂在烈日下直烧得鲜血淋漓。
没人会可怜他。
谁会可怜一个犯罪的臭虫呢
他僵在原地，人潮密集。
而身侧擦肩而过的一名正装男子，有着三月春风雕刻的面容，看见季浮一不住颤抖的身子，浅色唇旁扬起一抹诡谲的笑。
没人注意他，他只是人间的一个过客。
*
暗处波涛涌动
并不勇敢的勇者在黑暗上舞蹈——
“无论头上是怎样的天空，
我准备承受任何风暴。”
——拜伦
作者有话说
第4章 暗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