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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第八章 ...

  •   过了十一月,大连的冬才在行人的衣着上体现出来。学生们换下校服里五颜六色的薄衫,穿上厚厚的连帽卫衣,各式的帽子被扯在校服领口外随意耷拉着,不经意地装饰着每一个孩子。

      入冬了白九晨就更喜欢赖在唐离家里了——因为他家没有地热。白九晨碎碎念着说等高考结束一定要把装修扒掉安个地热,不然这寒冬可要冻死人了。一个南方人,原本没什么,可在体验过地热的神奇后竟也变得矫情起来。

      自从那次醉酒,唐离彻底看透了他的伤口后,她总是不自觉地心疼这个每日在自己面前疯疯癫癫的大男孩,所以对于他的要求也无有不一依的——阻挡自己上专业课除外。就这样唐离家的次卧总算是有了点人气。

      “白九晨,你他妈把家搬过来得了?”

      唐离抱臂看着正把手办一盒一盒往自己家抱的白九晨,罕见的吐了点脏。

      “嚯,我家唐离会说脏话了嘿,真是近我者赤啊。”

      “我呸,是近你者黑。”

      “懒得跟你说,哎你来帮帮我,还有几双鞋帮我拎过来。”

      “大哥,你每天出门走两步再开个门穿鞋有那么难?”

      “我得看着衣服搭鞋,穿搭,穿搭你懂吗?”

      唐离白了他一眼,懒得较真,却也老老实实的去对门把鞋给拿了过来,再规规矩矩的摆在鞋柜里。

      这么一看真像同居的情侣。

      唐离看着忙里忙外的白九晨,也将将觉得这个空了五年的房子终于像个家了。

      白大厨今天没做饭,俩人把屋里收拾妥当之后都瘫了,默契的拿起手机点外卖。

      “烤鸭?”

      “不吃。粤菜?”

      “不要。小龙虾?”

      “上火。湖南菜?”

      “啊西,湖南菜就不上火吗?”唐离捡起身边的抱枕就扔了出去,正砸白九晨身上。白九晨顺势拿起来夹在怀里,嬉皮笑脸的。

      “烧烤吧,再买点小龙虾。没酒了,你给楼下超市打个电话让他送点上来。”

      “你多懒啊,出门右拐就是超市,走两步能累死吗?”唐离现在真的,和白九晨学的怼人张口就来。

      于是俩人直接在睡衣外面披上羽绒服出门买酒去了。不得不提一嘴的是,白九晨网购的长睡衣还没到,穿夏天的大裤衩又冷,现在穿的是唐离的旧衣服,红白相间的,印着满满的小草莓。亏了他长得瘦,除了短点,穿上还是有些富余的,不至于绷在腿上那么难看。

      “我的天老爷啊,冻脚脖子!”

      唐离脖子往衣服里缩了缩,走得更快了。

      唐离和白九晨刚刚拐进超市放下帽子,对面楼的黑暗里钻出两个人来。

      “我靠,真的是他们俩。”

      沐瑶呆呆的望着超市里穿着睡衣的两人,没搭话。

      枯叶旋旋而落,被行人不经意间踩的粉碎。

      树枝全光了。

      这边白九晨抱着两箱纯生,爬到五楼已经累的说不出话了,唐离故意慢悠悠的点密码,看着喘粗气的白九晨直笑。

      “别他妈笑了,六个零你要按多久?”

      门终于开了,唐离让出位置让白九晨先近,随后进门将门关紧,踢了踢蹲在前面放箱子的人,说:“让你锻炼锻炼身体,省得以后找女朋友抱都抱不动。”

      白九晨回头瞪了她一眼,脱了鞋把箱子往厨房里踢。

      几番敲门后,外卖终于来齐了,冰在冷冻层的啤酒也差不多凉了,茶几上摆了个龙门阵,两人才动筷。

      习惯了孤独的人,本以为自己是享受独处,可当真正拥有热闹时才发现,以前从来都是被孤独支配着的。

      内心里最热烈的那些渴望,在独处时被冰封,又在陪伴中融化,疯狂滋长驱散压抑。

      没有人可以是一座孤岛,只是他还没遇见愿意靠近的船只。

      “白九晨,你为什么从来不问问我家里的事。”

      暖气加上酒精作用烘得唐离脸颊泛红,及肩发被随意挽在后脑勺。白九晨剥龙虾的手微微一顿,瞬间又恢复如初,说:“你想说的时候自然会说,不想说的我问也没用,反而招人烦。”

      “嘶。。。你是一直都把事情看得这么清楚的吗?”

      “看得清楚有屁用,你也不听我的。”

      “我不听你什么了?”

      “我说你那个瑶瑶不是好人。”

      “。。。。”

      “你看,小白眼狼的。”

      “沐瑶是我从小到大,唯一一个算得上朋友的人。”

      白九晨突然想把沐瑶对他说的话原原本本告诉唐离,然后再敲敲她的榆木脑袋,告诉她她是个傻子。可这个想法在看到唐离的一瞬间就打消了。

      她的小脸上写满了认真,眼睛里湿湿的在灯光下闪着光,那么干净纯粹的眼神,他不忍心。

      有那么一瞬间的心疼,却也被随意的动作掩盖了。白九晨避开了唐离的目光,脱下手套用湿巾擦了擦手,抽出一根烟点上,说:“行行行,她是好人。那说说吧,我们家唐离差哪儿了,怎么就不愿意交朋友呢?”

      唐离嘿嘿一笑,放下酒瓶子也点了根烟。

      “没什么嘛,就是嫌麻烦。”

      一桌子的狼藉,年轻的少女终于在这看似狼狈实则温馨的氛围里,缓缓道出一直以来埋在心底的心事。

      “我从来没见过我爸,只在银行账户上看见过他的名字,他叫唐沪生。也就是在每个月的入账记录里,我才能意识到原来我还有个爸爸。我妈陪我到上初中,就是我们学校后身那个十八中,买了这套房子之后就也走了。也哭着留过,渐渐的也不那么执着了,就习惯了一个人生活。我害怕被同学们问家长里短,加上一直窝在画室,所以也没什么朋友。前几年,我妈还会打打电话关心关心,从去年开始就过年的时候才能接到一个电话。我只知道她现在在法国,其他的什么都不知道,她也不知道我。”

      一根烟燃完了,空气里弥漫着淡淡的烟雾,轻言淡语在雾里穿梭,钻进白九晨的耳朵里。

      她怎么能把这些事情说的这么平淡?好像在讲一个久远的故事,毫不关己的,不带情绪的。

      “我原本不打算留在这里了,毕竟没什么牵绊。我想做一个漂泊的旅人,哪天漂到一个心仪的地方,就定居。”

      “可现在我又觉得这里还不错,所以旅人这个理想,暂且先放放吧。”

      是因为沉寂的生活里照进来了一束光,所以觉得生活原来也还不错,人一旦有了网罗牵绊,心就会变得柔软了。孤独也好,悲戚也好,所有的自怨自艾都随着柔软的心脏变得温柔起来。

      “白九晨,谢谢你。”

      谢谢你走进我的生活里,让我能从阴冷漆黑的水底浮上水面呼吸空气感受阳光。

      “唐离,我们都是一样的。去路漫漫,挣扎向前。”

      黑夜总能给予人一定的勇气,当太阳出来了又是另一个样子。

      白九晨睡相太差,一蹬腿把唐离给踹醒了。

      唐离本来就迷迷糊糊的,被这么一踹直接脑子空白了坐在原地缓了好一会。

      她也喝多了,好像自从独自生活以来就没有过这种失控放纵的感觉, 压在心头的石头挪开了,连呼吸都比以前来的轻盈。

      本想回踹一脚的,可看着白九晨沉睡的样子,心头又被暖意包围。

      “暂且饶你一条小命。”

      “这臭王八蛋,扭成这样了脸还这么好看。”

      唐离轻轻的从地上爬起来,绕过白九晨走进卫生间。客厅里本应熟睡的白九晨缓缓睁眼,眼睛里没有惺忪,只有深井般的沉寂,阳光将睫毛折成影帘打在脸颊,听得不远处传来轻微的门响,又缓缓闭眼。

      等白九晨再次醒来,唐离已经背完了五页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画完了三张水彩画,又把屋子里里外外收拾了一遍——除了白九晨抱着不撒手的杰克丹尼瓶子,丝毫看不出这块儿地方曾经狼狈过。

      “晚上好,白公子。”

      “我糙,我睡了这么久?”白九晨也看到了手里的瓶子,瓶身的花纹整个的拓在手心,天知道他抱了多久。他赶忙把瓶子放到一边,缓解了一下自己不胜酒力的尴尬,手指插进发梢使劲揉了揉,说:“现在表现越来越好了,不光不塞我袜子,还能完美的避开我收拾屋子了。”

      白九晨身下还压着几只塑料手套,一掏睡衣兜,竟然还摸出了几个抽完的烟头。

      “白九晨!你。。。”唐离见自己的衣服竟然被他塞烟头,气不打一出来,早上挨那一脚的气也一并涌上来,她狠狠照白九晨背上来了一脚,似乎不解气,又捶了好几下。

      “我我我我错了我,我喝多了,哈哈哈哈”

      一边笑一边爬起来脱衣服,双手向后拽住领口一下子就将衣服褪了下去露出精瘦白皙的后背来。

      “去你狗窝里再脱能死吗?”

      也许是因着“物以稀为贵”这么个理儿,冬日里的阳光总是最受人们喜欢的。

      小小的窗口,在这诺大的城市里偏居一隅,年轻人追逐嬉闹,仿佛黑暗从未降临过,仿佛阳光永远笼罩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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