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同——想鱼》夏小闷

42、第四十二话

　　九月一日。
　　友客鑫。
　　“真是可惜啊！还有没有下一位了？”
　　雷欧力大声卖力吆喝着，奇犽用盘子端着宝石面无表情，一对眸子却炯炯有神，小杰坐在椅子上一脸疲倦，汗流浃背。
　　为了筹集八十九亿，相聚在友客鑫市的三人不得不用这种实则并不公平的方式。虽然其间夹杂着点欺诈，但也总比杀人夺财又或是偷窃要来得光明磊落。
　　“我。”
　　一名少年从人群中缓缓走出，他戴着一顶白色的鸭舌帽，巨大的阴影遮住脸的大部分，只看得见来人微微扬起唇角的笑意。
　　微微扬起的唇角，双手插在裤子口袋里的姿势，略向后倾的身体。
　　这——眼前的这个人，给人的感觉，与奇犽如出一辙！
　　可是，往往这些细节，脑袋大，智商低的雷欧力又怎会察觉到呢？
　　“左手握拳，请放在桌子上。”
　　雷欧力脸上掩不住的心花怒放，奇犽则是缓缓靠近小杰。小杰将右手放置在桌面上，做出要比腕力的姿势，来者这才慢悠悠地将温热的右手从口袋中抽出，紧紧握住小杰的手。
　　“好！预备——开始！”
　　雷欧力一声令下！
　　两只手紧紧相握，随之相互挤压，相互排挤。骨骼摩擦声由两手之间发出，小杰紧紧咬牙，有一股热气从身体源源不断地散发出，额上的汗水模糊了视线。少年轻轻吐出一口气，小杰趁此加大力度，胜利向小杰缓缓靠拢。
　　“啊——”
　　伴随着小杰的一声吼叫，桌子应声而破碎，零零碎碎地溅向四周。
　　在一阵烟尘消散去后，小杰的身影渐渐浮现。他与少年相对而立，右手无力地垂在身侧。
　　“你赢了。”
　　小杰低下头，缓缓说出。
　　“呀哈——出现了——今天的赢家终于出现了！来吧！按照约定，这颗价值三百万的价值现在属于你的啦！”
　　雷欧力抬手就要从奇犽那儿拿钻石，奇犽却避开了，奇犽拿着钻石径直走向少年。少年拉低帽檐，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轻巧地从奇犽手中拿到了钻石。
　　“承蒙。”
　　少年将钻石随手放进口袋，并掏出几张大钞给雷欧力。
　　“这里的钱除了报名费一万戒尼，还有赔偿桌子的钱。”
　　少年从人潮中消失后，雷欧力便嚷嚷着收摊。于是，周围变作鸟兽散。雷欧力拉起奇犽和小杰便跑，还时不时回头张望。
　　“雷欧力，怎么了吗？”
　　三人拐进一个偏僻的小巷，雷欧力连忙捂住小杰的嘴，在左右张望确保没有第四个人后，从怀里掏出一沓的戒尼。
　　“这么多呀！原来一天下来我们赚到这么多啊！雷欧力真有你的！”
　　雷欧力不好意思地挠挠后脑勺，然后故作神秘地凑到小杰耳边，用手挡在嘴前说：“这只是一部分，是刚才那个阔少爷给我的。我点过了，一共有三百零一万戒尼。我们今天真是发了！不过也奇怪了，那张破桌子也不值得这个数啊！真是奇怪了……”
　　奇犽上前夺下雷欧力手中的戒尼，埋头一张张查看着，将它正对着昏暗的路灯，不时用力甩两下。
　　“傻瓜，你被骗了。”奇犽将那沓戒尼丢给雷欧力，手插口袋，身体略向后倾，“他给你的只有一万戒尼是真币。”
　　雷欧力看着怀中的戒尼目瞪口呆，小杰眉头轻蹙，一脸凝重。
　　“不过，他做□□的功夫还真不赖。”奇犽面向小杰，“小杰，他是怎么赢过你的？”
　　小杰的视线越过奇犽的肩膀，看向远处绵延的黑暗，而后说了一句话。
　　——“我想吃西瓜。”

　　昏暗的橘色灯光下，少年伫立在洒遍灯光的地面上，拉低帽檐，微微颔首。
　　“如果不给，会怎样？”
　　富兰克林站在少年面前的黑暗处，不动声色地拔下右手中指。
　　“嘀嘀嘀——嘀嘀嘀——”
　　少年从口袋里掏出一部魔鬼造型的手机，按下接听键，贴在右耳边，视线却不曾从面前的富兰克林身上移开。
　　“你好。我是想鱼。”
　　“现在不是了。”
　　“友客鑫。”
　　“真巧。”
　　“我会的。”
　　挂断电话。少年仰头看着富兰克林，微微扬起唇角。
　　“你们还有事吧。没有必要把时间浪费在我身上。”少年从口袋里掏出钻石扔向富兰克林，富兰克林伸出左手，接下。
　　“既然小滴喜欢就送给她好了。我还有约，先走了。”
　　少年转身，一把黑伞横挡在面前，少年止步，视线径直向前。
　　“你是谁？”
　　与少年保持一定距离，却在他侧面的飞坦冷冷开口。
　　少年轻叹了口气，一边不满地抱怨一边摘下帽子，“早知如此，我才不会没事跑去掰手腕，吃力不讨好。”
　　粉色发丝飘扬在空中，灵动地遮掩着她的双眸，她的轮廓渐渐清新、明朗。
　　“啦啦？”
　　飞坦艰难地吐出那两个字，横挡在巷口的黑伞显得突兀，它缓缓被收起，隐蔽在黑暗中，与浓厚的黑色渐渐相溶。
　　“身份得到确认就好。”想鱼将帽子重新扣在头上，拉低帽檐，“从前，我是啦啦。不过，”想鱼大踏步向前走去，跨了三步，却又停下，微微侧脸，“现在，我是想鱼。”
　　飞坦的身子微微向前倾。
　　“虽然我大概可以猜到你们这次来友客鑫的目的，你们放心，从前的我不会涉及插手你们的事，现在的我也不会。但是，一旦让我撞见你们不人道的行为，我是不会置之不理的。因为，我现在是一名猎人了，一名想要成为一名被认同的猎人的一星猎人。”
　　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从未回过头，一如三年前在流星街，她始终这样头也不回地离去。一句话，一个眼神，一次颤抖都不曾留下，明明就很怯懦，还要强装勇敢！
　　这样的人，让飞坦对她束手无策。
　　“呵呵——被她当成敌人了呢！虽然一直都是这样，本以为让她去考猎人，吃点苦头，或许就会明白团长的用心。可是好像适得其反了呢！”
　　被飞坦狭长的眼睛一瞪，富兰克林不但没有噤声，反而句句尖锐。
　　“日后，她不是我们并肩作战的战友，就是生死相对的敌人。”
　　“你别忘了，她可算是我们旅团的半个恩人。”
　　“可是我们抚养了她四年，让她在这个弱肉强食的世界存活了四年，并教会她基本的格斗技能，让她可以自己独立生存。她母亲对旅团的恩情，在团长放她离开，让她去参加猎人测试的那一刻就荡然无存了。”
　　富兰克林将右手中指重新装回去，抬脚便走。
　　“没有时间做无谓的争吵了。开工了！”
　　两个黑色影子渐渐融入黑暗中，瞬间不见踪影。
　　在昏暗的橘色灯光下，一个人影缓缓浮现——长至腰际的粉色发丝，一身白色运动装，白色鸭舌帽。
　　想鱼拉起帽檐，唇角弧度僵硬。
　　“恩情？”
　　“她给他们的施舍与我有什么关系吗？”
　　“也对，我是她女儿哦！”
　　想鱼再度掏出手机，久久凝视着魔鬼的笑脸，轻轻打开了通讯记录。
　　白色荧屏上只有一个名字显赫地在闪烁。这是自她拥有它以来，第一次也是唯一的通讯。
　　——侠客。

　　清凉西瓜店。
　　一位围着卡通围裙的少女在不小的店面里抱着西瓜忙碌奔走。虽是夜晚，而且秋季将至，但是西瓜店里的生意非常好。
　　“喂喂，那真的是你们的朋友吗？”
　　雷欧力坐在小板凳上，疑惑地问小杰和奇犽。
　　“嗤嗤嗤——”
　　“嗤嗤嗤——”
　　“真甜啊！是吧，奇犽？”
　　“嗯嗯！”
　　雷欧力在一旁挑眉。
　　“这两个小子……”
　　然后，他看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双手。
　　“咦？之前还在我手上的西瓜呢？”
　　“嗤嗤嗤——”
　　“嗤嗤嗤——”
　　小杰与奇犽双双从之间一片绿的西瓜皮里抬起头，大喊一声。
　　“哈咪，再来一个西瓜！”
　　“好嘞！”
　　哈咪把怀里的西瓜轻轻地放在小桌子上，从袖口甩出一把小刀，在西瓜上轻盈而灵动地划了几道，西瓜“嘭”地就规则有序地一片片分裂开，甜腻的汁水染红了桌面。
　　奇犽略有迟疑地拿一片，埋头问，“哈咪，想鱼呢？”
　　哈咪用围裙擦擦粘稠的手，应声道：“很快就到了。”
　　雷欧力的头从西瓜皮中挣扎而出，“又是这一句！你总是说啦啦快到了快到了，怎么现在还没有到！我们可是有要紧的事要找她啊！”他猛地站了起来，气势汹汹地拿起一块西瓜又一头栽进西瓜皮中。
　　“可是，她确实是，快到了啊。”
　　哈咪的话音刚落，就有一只手覆在雷欧力的肩膀上，温暖透过单薄的衬衣传递到他的血液里。
　　“小杰，别把你的手搭在我肩上，我不好吃西瓜。”
　　雷欧力的音节含含糊糊，小杰与奇犽面面相觑，最后机械般地转头。
　　“哟！”
　　时间在想鱼眼前的尘埃中静静流淌。想鱼有些僵硬地将高举的手缓缓放下，悬于半空，瞅了眼眼前的三人。神色有些纠结，似乎被什么问题给困扰的雷欧力。侧过脸去，一脸凝重地鼓捣着左手上的白色手套的奇犽。背对着她，一头栽进西瓜里的小杰。
　　只是一瞬间，当他们同时看向她的那一刻，眼中迷蒙着她所读不懂的东西。然而，下一刻，他们却将视线转换，佯作将她置之不理的模样。
　　当然，所谓的他们只有两人，而这两人中，没有雷欧力。
　　想鱼缓缓抬手，按在帽檐处，穿越帽檐带来的阴影，凝视着雷欧力。
　　他，仍是那么一副不谙世事的模样啊！
　　一点都不成熟！
　　她突然有一种预感，很强烈的预感。有一个人，一个与皮耶多一样占据雷欧力心中重要地位的人，会用她最纯真最珍贵的东西，来教会雷欧力成熟，教会他真正明白从前他在与酷拉皮卡在“海神号”交锋时说的那句话——就算要决斗，我也不会做讨厌的事。
　　想鱼拉低帽檐，扬起笑容。
　　“怎么，不认识我了吗？”
　　雷欧力猛地站起，右手中指颤抖地指着想鱼，一脸的愤慨。
　　“你你你，你就是那个给我□□的人！”
　　周围一片哗然，众多宾客抬眼将视线转向想鱼，与旁人窃窃私语。少数宾客，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仍吃着西瓜。
　　想鱼在慌忙捂住雷欧力的嘴后，余光一瞥。
　　不过，那部分的少数人，吃西瓜的方式有些怪。在眨眼之间，他们面前鲜红色的西瓜就荡然无存了，而他们的手与嘴边都没有粘到一丝汁水。
　　不仅如此，他们的穿着也有些怪异。一群汉子光着膀子，只在腰间围了一块动物的毛皮，与他们古铜色的肤色相配。从毛皮上的花纹来看，似乎是虎皮。
　　但是……想鱼蹙起了眉……这毛皮，感觉，有些，不对劲。
　　突然，其中一个寸头汉子猛然转头，狠狠地瞪了想鱼一眼。
　　想鱼打了个寒颤，仓皇中收回视线，招呼起雷欧力来了。
　　哈咪将之前的一幕尽收眼底，碧眼中的恐惧在不断翻腾着，就要破风而出！
　　在哈咪看不见的视野外，奇犽斜眼偷偷瞅着哈咪。

　　奇犽想到了一个清风吹拂的正午。
　　他不会忘记她眼中的认真。
　　“哈咪是我的好朋友。”海蓝色的眸子深处似乎有船帆在轻轻飘扬，承载船只的大海平静却又在暗涌，“一直以来，我就希望自己能有一个与自己各方面相似的同性朋友。我们可以坦诚相对，一起开心地笑，一起悲伤地哭。”
　　她面对着他，踮起脚尖，帮他理好额前遮住眼睛的刘海。
　　“哈咪就是我一直等待的人。”她盯着他闪躲的眼神傻笑，轻轻放下了手，“所以，无论日后在什么情况下，我都不会怀疑她的。”
　　她将手稳妥地放在背后，瞅着他一脸不信任的神情，讪讪地说：“当然，凡是都会有个例外。”她冲他摆摆手，信誓旦旦，“不过就算我哪天真对她有异议，我会主动向她提出的！你别一副听鬼话的丑样子！”
　　“切！你才是！”
　　“啪——“
　　他跳起，一掌拍向她的脑袋。她抱着脑袋，楞楞地站立在原地。
　　“喂喂！你要等到什么时候才能聪明一点啊！我打你的时候你就要躲开嘛！”他伸出一根手指不间断地戳她光洁的额头，她的脸伴随着他的手指的移动，一仰一垂。
　　当她眼中的海蓝色渐渐沾染红晕时，他的手指一僵，停留在她的额上，在一瞬间丧失了所有的气力。
　　“喂，喂，痛了？”
　　她不应声，只是吸吸鼻子，将头垂得更低了。
　　“笨……笨……蛋……”
　　她缓缓拉起他的左手，泪珠一颗一颗砸在白色手套上。
　　那一刻，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将手抽回，但她却止住了哭泣，高高仰起脸正视着他。而他，却不知所措地再次一掌拍向她的脑袋，不料，她的身体却顺势向一旁倾倒！
　　那一刻，再多的言语也是枉然。更何况，她已经哽咽得无法张口了。当他的手接住她的身体的那一霎那，海蓝色的眸子幻化成妖娆的火红眼，她在震惊之余缓缓合上眼眸，唇角轻轻扬起。
　　蓝色的光芒笼罩在他们的周身，平静而温暖。
　　他，用尽全部的念来抑制心中莫名的悸动。

　　压制住！
　　克制住！
　　才能够战胜自我！

　　在蓝色光芒闪烁的不远处，米特抬起手，手腕上的手镯在阳光下也闪烁着微小却足以冲破黑暗的光芒。
　　“其实，”米特碧绿色的瞳孔中想鱼的身影在轻轻颤抖，“虽然她自己并不清楚，但是毫无疑问，她是最合适的偷窃者。”
　　清风吹拂而来，树叶沙沙作响，似乎正在演奏一曲盛大的温暖弦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