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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9、第三十九话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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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鱼紧捂胸口,跌坐在地面上,她低着头,任鲜血一滴滴砸落在地。
“想鱼,我可以拜托你件事么?”
胸腔热流汹涌,想鱼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读出隐藏在她言语的信息。
“不要,在未经别人允许下,偷窥她的隐私。”
哈咪上前,拉起想鱼的手,扶起她。巧妙地避过想鱼的审视的眼神,走到床边坐下,拉起安妮羽的手,紧紧地握着,把在自己身上波涛翻涌的情绪通过彼此的相差的温度传递给她。
“每个人都有属于自己的隐私,在她们不能完全释怀之前,其他人都无权侵犯。”
想鱼背倚着墙,狠狠地擦去嘴角的血迹,一直盯着哈咪看。哈咪面容上不可侵犯的神情,是她从未见过的,那对碧眼……闪烁着淡淡的哀伤。在哈咪击中她的胸部时,她似乎看到了狼一般凶狠的双眼。
“那么,你也有隐私吗?”
哈咪轻笑。
“当然,我……也有属于自己的隐私。”
言语是如此自然,不过想鱼却透过沾染血迹的纱帘看见她微微颤抖的手。想鱼不再追问下去,隐私么?是值得尊重的。是自己先前太过鲁莽了,因为太迫切想要知道真相,所以就忘记原则了。其实,她又何尝不知道隐私的重要,与被偷窥的心悸。只是,她的原则如同她的隐私般被无情的现实折磨得支离破碎了。
“我明白了。”
想鱼别过头去,站在床边,从口袋中掏出一包扎着数不尽的银针的布条,小心翼翼地抽出其中一根泛着寒光的最细长的银针,细细打量,唇角微扬。
“我会救活她。但在期间我不能受任何干扰,否则……”
想鱼转过头,定定地看着哈咪,眼中泛着一阵又一阵的充溢着信任的温柔。
“一切都拜托你了!哈咪。”
哈咪只是笑,非常恬静的微笑。然而在想鱼转身的那一瞬,她泪流满面。在脚底的结界展开的同时,泪水重重地砸在闪着金光的地面上。
她是如此期盼这一天。
甚至,魂牵梦萦着此时的这一幕。
然后,当想鱼把一切都交给她时,包括她努力维护的生命,她再狠狠地笑。这是她对世界的宣告!她要毫无顾忌、肆无忌惮地告诉这个世界——
她好幸福!
就像满满一杯的冰渐渐被春日的气息所消融,然后温暖的清水渐渐溢出杯檐。承载不住的满满的幸福。
她真的好幸福!
原来这就是她日以期盼的幸福,她曾无数次地幻想过,但当幸福真实地侵袭而来时,她却无力招架,也无法招架。
她笑不出来了,再也笑不出来了,即使她努力抑制着咽喉的哽咽,却怎么也无法止住泛滥的泪水。
再很久很久以前的曾经,她曾经这么问过一个人:“你的幸福是什么?”
那人自嘲般地笑了,唇角却勾勒出最嘲讽的弧度。
“它还未降临。”
“那它到底是什么?”
呵呵,她就是如此固执。固执到那人在看到她眼中的倔强后,一愣,最后拂袖而去。她可以感觉到那隐藏在他黑色长袍中的叹息,他将他一切的情感全部藏匿在黑袍之中。最终,黑袍吸收了它们,变得轻盈,也学会了在蓝色的冥火前轻吟。在他彻底离开她的前一刻,他留下了那么一句话。因为这句话,所以她才会执着至今。
“此生我最大的幸福是……想鱼可以毫无顾忌的将她的一切交付于我。”
她曾单纯地以为她明白这句看似浅易的话的意思,但她错了!
此时此刻,当她真实地体验那人魂牵梦萦的幸福时,她才发现,原来她的认识是错的,错到幼稚。
那是超越了生死与时空,不顾一切地信任。这份信任的重量,她从不曾想过。但,当她真切地扛起时,她在心底对自己说——即使扛不住,也得坚强地扛下来。因为——
她喜欢这份幸福的感觉,也享受着,在痛楚中仍欣慰,仍可以毫无顾忌地展露笑颜。
只是,那人,身处远方的那人是否会看见她替他完成了他生前魂牵梦萦的事呢?
忧患,你看见了么?
那么,此时的你,又是否会哭泣呢?
窗外飘扬起蒙蒙细雨,细小的水滴随风飘进屋子中。哈咪上前,在手触及窗户的那一刻,门被猛地撞开。
“小羽——”
在再次转过身去时,哈咪瞳孔紧缩,身子一软,手却及时地抓住墙角,她全身无力地倚靠在雪白的墙壁上,蓝色的液体刺眼地在她的嘴角边汩汩流下。而房屋里的那一边,结界残破不堪,却是仍能止住卫兵与伯迪纳前进的步伐。结界内,想鱼被推倒在地,紧紧抿着惨白的嘴唇,视线定在一处。沿着她的视线望去,一名年轻男子扑在床边,紧紧握住安妮羽的手,眼神漫溢出一阵接着一阵的思念与疼惜。
“小羽——”
“小羽——”
“小羽——”
他不知疲倦地在她耳边轻唤,却永远无法把她唤醒。
命运已经安排好每个人的命运轨迹,而小羽的命运轨迹就是,永远不会被任何人所唤醒。
想鱼有时会深深凝望着手心幻化而出的淡蓝色冥火,痴痴地想:如果命运有一天可以被修改呢?
或许,她的心声被时时刻刻在遥远的国度关注着她的忧患听到了。
所以,忧患去请求上帝。
请求他为他破例一次,稍稍修改下小羽的命运,让想鱼开心开心,再让小羽的命运归回原来的轨迹。
后来,想鱼时常仰望蓝天痴痴地幻想着忧患为她跪拜的上帝的面前,请求他完成不可能的事,只为搏她一笑。上帝作证,她会如此反常地想象着根本不存在的事,只是因为——
安妮羽……醒了!
她醒了!
就在她被推倒向冰冷的大理石的那一刻她就开始绝望了,医治被中断,而安妮羽的性命必定不保!
可是,就在她全身无力因虚脱而倒在冰冷的大理石上,就在那名男子在她耳边呼唤第九十八声“小羽”的时候,安妮羽……醒了。她微微动动她的手指,缓缓睁开她的双眼,然后慵懒地揉揉眼睛,但,就在她看清她面前的那张俊气的面容时,她猛地推开他,脸色惊恐。
就如好不容易死里逃生,却在醒来的那一刻再次见到死神一样。
这是当想鱼醒来时,哈咪眉飞色舞地讲述的其中一个夸张的比喻句。
哈咪直夸想鱼是神医在世,孟婆婆第二。然后,哈咪便清晰看见凝固在想鱼脸上僵硬的笑容。
她异常安静,半晌过后,她闷出一句话,让哈咪的心跳顿了一拍。
——“她不是我救的。”
那么,安妮羽的苏醒又意味着什么?
如果,她的苏醒与想鱼毫无关联的话。那么,又是谁唤醒了她?难道是那个男子么?
还是——
——她根本就没昏迷!
想鱼深深垂下头,突然冒出一句。
“不可能。”
哈咪跳起,跳离与想鱼五米远,眼神惊诧。
“你……你……”
想鱼抬头望向哈咪,轻声道出。
“在她昏迷时我检查过她的身体状况,她当时确实时奄奄一息没错。”
话音刚落,哈咪就发狂般奔跑出屋。被白色油漆粉刷的屋子在哈咪离开后顿时变得静谧,想鱼平躺在白净的床单上,目眩良久。
清风告诉她,时间已不多。
真的不多了,有些事,再不做,就是终身的遗憾。
哈咪猛地止住上一刻疾奔不息的脚步,身体重力却在同时猛然向前倾。在“砰——”的一声过后,她的世界顿时漆黑一片,或者是,再次陷入黑暗的深渊。
似乎是,再也没有人会唤醒她,打扰她。
似乎是,再次回到很久很久以前的日子,永不停息,却再也没有终点。
她总以为,只有她会知晓,明白,体验这种虚无的感觉。
可是,在离开冥界后,在跟随在想鱼的左右后,她终于明白——原来命运悲惨的人不止她一个,只不过,大家都在努力挣脱命运的束缚,只有她,在绝望中选择了放弃。
原来,傻瓜,只有她一人而已!
“你会醒的。”
在哈咪的意识从无尽的深渊中抽回的那一刻,这句话就传入她的耳畔,拨动她的心弦。黄昏透过白色的纱帘撒进洁净的地面,蒸汽袅袅升腾,茶香沁人心脾。安妮羽捧着一个草绿色的木杯站立在她的面前,一袭白裙随着朦胧的视野与袅袅的蒸汽轻轻摇摆。哈咪揉揉眼睛,仰头久久凝视着安妮羽恬静的笑容。
“我说过的,你终会醒的,一切只是时间问题。”
她的眼神深邃不见底,哈咪透过她眼前那片弥漫的浓雾,看到了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
那个,她日日夜夜在黑渊奔跑的无助与惊恐,那永远无法抹灭的迷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