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同——想鱼》夏小闷

36、第三十六话

　　第二天，孟婆婆离开了。想鱼没有去为她饯行，她只是一直守在忧患的坟前。而在忧患的坟墓边，多了一个坟墓。坟前题字：忧患同胞兄弟安乐。几天过去，不分白日黑夜她都安静地站立他们的坟前，眼中没有一丝流光与波澜。米特和小杰都来找过她，可是她似乎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静静地站着，深深凝望前方。而奇犽，整日坐在小溪边，与想鱼一样，深深凝望小溪，似乎要将它看透。

　　“想鱼，为什么自从我醒来后你和奇犽都变成这样了？一个呆呆地看着坟墓，一个也跟着呆呆地看着小溪。还是，我做错了什么？”

　　在小杰的自责中，想鱼缓缓转过头，瞥了他一眼，就再度将视线转向坟前。米特不做声，只是默默地把几欲发狂的小杰拉离现场。

　　“啦啦，你怎么可以变成这样！你知不知道你这样，我很难受啊！为什么你和奇犽一样……”

　　静默地听着身后由近至远的歇斯底里的嘶喊，心中一阵悸动，而视线却不转移。“小杰，不是你错了，也不是我错了，谁都没错，真正错的那个人已经逃遁无踪了。”在念想中，她听见脚步声从身后由远至近传来。

　　“想鱼。”

　　在这声承载着沉重思念的呼唤叩击耳膜后，想鱼终于将视线转移，向更远处漫溯。

　　“你好么？”

　　奇犽手插口袋，缓缓走近她。“你不好可不行啊！因为有人托我要好好照顾你的。你笑了，要陪你一起傻傻地笑，你哭了，要帮你揩去眼角的泪水。但是……”奇犽将双手从口袋里抽出，交叉在后脑勺。“他没有告诉我如果你傻了我要怎么办。”奇犽将脸缓缓凑近她的双眸，正视她，欲看透一切。

　　想鱼身形一震，继而用力地推开他，不住地后退。

　　“你就让我自生自灭好了！”

　　她知道他还放不下她，从她看见奇犽被套上白色手套的左手的那一刻她就知道了。

　　奇犽脸上洋溢着她所熟悉却好久未见的酷酷的笑容，缓缓走向她。“你这么笨，我怎么可以放心？”

　　“你当然可以放心。因为……”想鱼迎上他的目光，冷冷地说，“我已经不是原来的啦啦了。”

　　自从她的命运轨迹与冥界相接轨时，她就在不停地抉择，逃避与面对，懦弱与勇敢，仇恨与宽容……在抉择中，她初步长大的路途。

　　冥风席卷风沙，无数把利刃朝向两人飞射而来。想鱼怔怔看着，然后轻轻闭上双眼，等待下一刻的疼痛袭来。可是，周围却寂静一片。想鱼睁开双眸，却见自己被一个烈焰屏障所保护着。而屏障外，奇犽全身被利刃所刺，如头刺猬般，鲜血汩汩从伤口流出，染红了周围的土壤。

　　“奇犽……”想鱼怔然，随即向他冲去。“奇犽——”

　　就近了，就近了。

　　就在下一刻指尖要触碰到他的时候，她被火焰屏障重重弹出，瘫坐在地。

　　怎么回事？

　　从灰色的冥风中，黑色皮靴沉重地踏在黑色的土壤上。

　　冥王冥后？

　　冥王仍是一副处事不惊的姿态，但他青筋暴出的手背却背叛了他。而，冥后蒙着脸，碧眼中流露出一阵接着一阵的哀伤。

　　“我当时就应该杀了你。”

　　想鱼不言，只是狠狠地瞪着他，紧紧抿着嘴唇。冥王火红色的瞳孔在丝丝抽紧，他缓缓抬起左手，掌心对准她的方向。

　　“哼。”奇犽缓缓站起，拔起手臂上的一把利刃，狠狠砸在地面上。“有我在，我不准，你伤害她！”奇犽坚毅的面容数倍放大在想鱼的瞳孔里。

　　突然，冥王瞳孔中的烈焰在迅速地旋转。想鱼身形一震，面色煞白。

　　“不要——”

　　她的嘶喊划破夜空，明月被晦涩的云朵所遮掩。下一刻，奇犽倒在血泊中，锐利的轮廓被殷红勾勒地更加坚毅。

　　“我不准……”奇犽的手指在血泊中微微蠕动，“你……伤害……”

　　冥王将视线转向他，放下悬在半空中的左手，冥后拉住欲上前的冥王。

　　“能不能……不要。”

　　冥王甩开她，径直向奇犽走去。

　　“妇人之仁。”

　　冥后在冥王的咒骂下，眼神缓缓黯淡。

　　原来，在他的面前，她终是不够成熟。

　　“为什么你要保护她？”

　　冥王正视躺在血泊中的奇犽，手指向另一边正缓缓站起的想鱼。

　　“她不值得。”

　　奇犽的视线转向正努力打破烈焰屏障的想鱼，唇角轻扬。想鱼的视线在此时与他对视，眼中是道不尽的苦涩。

　　的确不值得。

　　她的确不值得他为她如此付出。

　　她只是一只鱼而已，一只有思想、有情感，会流泪的鱼而已。仅此而已。

　　“火猀——”

　　在奇犽的一声吼叫下，想鱼回过神来，却见奇犽的左手被冥王扣住。左手烈焰缓缓熄灭，奇犽紧咬着牙，有鲜血从嘴角流出。冥王的手劲加大，瞳孔渐渐抽紧。

　　“看来你有左手也没用。那么，我废了它，没关系吧？”

　　“住手！”

　　话音刚落，无数水珠悄然落地。想鱼站立在冥王的面前，银色发丝随风飘扬，深蓝色的眼眸蕴藏着大海的瑞泽。

　　“原来这就是你的真面目。”

　　想鱼手一扬，将银色发丝高高束在脑后。

　　“他的左手已经废了。”想鱼低眸，抽出腰间的想鱼剑，剑锋泛着寒光。“因为，你的爱子。”

　　冥王的手一松，奇犽跌落在地，紧握着左手。想鱼上前，扶起他，将想鱼剑放在他的左手中，暂时止血。冥王趁势抬脚，朝向想鱼踢去，却在下一刻身体被重重弹出。冥后怔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

　　“我不欠冥界什么。反倒是冥界，欠了我。”想鱼步步向前，紧逼跌落在地的冥王。

　　“你敢与我一决胜负吗？冥王殿下。”

　　冥王缓缓起身，紧盯着想鱼深蓝色的双眸，望眼欲穿。

　　“不可以。”

　　冥后上前，却被冥王推倒在地上。

　　“我接受。”

　　“为了不破坏地面。不如换个空间，想念海如何？”

　　最后，想鱼用尽所有的炎魔法将冥王打出空间。当冥王累倒在地面上，重重喘气的一瞬时，想鱼觉得他真的老了。身老了，心也老了。想鱼缓缓向冥王走去，当她带着未沾染一丝尘埃的白袍站在他的面前时，她朝他伸出左手。冥王久久凝视她蕴藏大海瑞泽的双眸，放声大笑，随即将他的粗糙的掌心放在她温暖的手心上。

　　“对不起，冥王殿下。我必须完成忧患生前的心愿。”想鱼看向忧患的坟墓，恬静地笑。“他总是幻想着有朝一日用他苦心钻研的炎魔法打败您毕生所学的冥魔法。然后，用他使用炎魔法的左手伸向你，承担你肩头的一份重担。”

　　冥王眼神黯淡，缓缓走到前方的两座坟前。

　　“忧患是个好孩子。他性情倔强，内心却十分害怕寂寞。但，自从认识鱼之后，他就变了，犯了许多错。但是……”冥王看向身旁的想鱼，“自从认识你之后，他变得成熟，懂得了勇敢地承担自己的错误。”冥王将视线转向坟前，一扬手，冥火在坟前一一点燃，“我以，有他这个儿子而自豪。”

　　想鱼的唇角轻扬，唇边却在蓝光下微微抖瑟。“其实，他一直没变。”她深吸一口气，努力压抑着声部的颤抖，“他一直都很成熟。他努力扮演着你们希望他扮演的角色。”

　　冥王只是默默叹气，走向忧患坟墓边的另一个坟墓。

　　“忧患的死，是必然的。但是，你为什么要杀死安乐呢？”

　　“‘生于忧患，死于安乐’。忧患死了，冥界的能量失衡，冥界必灭。唯有安乐继忧患死去，冥界才可以不灭。”

　　冥王身形一震，继而仰天长笑。

　　“真是命运啊！命运让冥界消失啊！无人可以违逆。”

　　冥后上前，来到想鱼的身边，拉起她的手。

　　“正是因为‘生于忧患，死于安乐’，正是因为冥界不可以消失。所以……在忧患与安乐诞生后，我们将他们的身份对调。”

　　想鱼把手从冥后的掌心中抽出，一笑置之。

　　“所以，只要忧患一死，冥界就可以永远不灭？所以，你们就设计谋害忧患，对吗？”

　　冥后不由地向后退几步，却被石子绊倒，身体重心不稳，向后倒去。突然，她倒落在一个冰冷的怀抱，睁眼间映入眼帘的是一袭黑衣与一对诡异的双眸。一只是平静如湖的碧眼，一只却是热情如火的红眼。冥后在他的搀扶下缓缓站立好，却抓住他的衣角不放手。

　　“安乐，是你，对吧？”

　　冥王猛然回头，怔然。

　　在忧患坟前，想鱼俯身扬手，冥火被吹到半空中，飘向更高更远的地方，那个地方没有泪水，没有悲伤。

　　“你就在那儿吧，你就在上面含笑看着我们吧？忧患，你可知，我们都很想念你。”

　　想鱼仰望夜空，深蓝色的双眸倒映着点点蓝色光芒。

　　其实，想鱼根本就没有杀死安乐。火猀有虚实之分。虚火猀没有攻击性，反而可以形成烈焰屏障，具有防御性；而实火猀有极大的攻击性，若击中，必定毙命。而当初，忧患对想鱼、想鱼对安乐、奇犽对想鱼，都是使用虚火猀，所以他们都没有受伤分毫。而想鱼做的这一切都只是为了让冥王冥后以为安乐已死，引他们出冥界，来到猎人世界，在忧患的坟前，认清真正的忧患。

　　“你们都以为他不知晓一切，其实他早就知道了。知道了自己的真实身份，知道了自己的命运，甚至知道了你们的谎言。呵呵……但他真的好伟大，好伟大。他努力陪你们演这场以他的死亡为结局的戏，无怨无悔。而你们现在也可以放心回冥界了，忧患死了，但安乐还在。你们再也不用担心冥界的消亡了。”

　　在冥后埋头抹泪的同时，冥王背过身，悄然打开了通往冥界的时空隧道，泪水砸落在时空隧道中，与蓝色的光点相融。

　　“想鱼，你一定要替忧患好好地活着。”

　　想鱼思忖片刻，抬眼看着他与忧患一样孤寂的背影，眼神坚定。

　　“我会的。”

　　冥王侧过脸，疾步走向隧道尽头的黑暗。

　　“想鱼。”

　　安乐在进入隧道前回头，走到想鱼的面前。想鱼抬眼，发现他那对诡异的双眸中的红眼格外炙热。想鱼怔怔凝望，不由抬手轻轻地抚摸他的左眼。

　　果然，是温热的。

　　“安乐，我把忧患的所有灵力都储存在你的左眼。而，你一定要替忧患完成他所不能完成的事。”

　　“什么事？”

　　安乐抬手紧握想鱼抚摸他左眼的手，放在他的右眼边，右边的碧眼深邃不见底。想鱼一阵心悸，视线突然转向奇犽，视线与他对视，他紧握着想鱼剑把，别过眼去。想鱼慌忙将她的手从安乐的冰冷的掌心中抽出，背过身。

　　“快乐。忧患……希望你开心、快乐地活下去。”

　　忧患怔然，缓缓将悬浮在半空中的右手放下，深深凝望她单薄的背影。

　　“那么，你会吗？还是，抱着仇恨，生活下去。”

　　想鱼背着他，长大了嘴，拼命进行深呼吸，可眼眶还是一片湿润。最后，她用抬手紧紧捂着眼睛。

　　“你快走。走啊！”

　　在她的嘶喊中，安乐上前，却又止步，随即毅然转身，一步步走得是如此沉重，土壤上留下他曾经来过的印记。

　　“安乐，我不回去了。我要留下这儿，跟着想鱼，带着忧患未完成的心愿，找寻自己的幸福。”

　　冥后对着安乐的背影，娓娓说道。安乐只是微微侧脸，微微点头。

　　“还有！”冥后低着头，看着自己的脚尖，“替我转告哥哥一声，下次见面，我会成熟的，还会长大。他也要好好保重身体。”

　　想鱼险些跌倒！欲喷涌而出的泪水在瞬间收回，惊诧湮没悲伤。

　　“哥哥？”

　　她大声地喊着。

　　冥后一路小跑到想鱼的面前，双手交叉在背后，俯下身，睁大了眼，碧眼中映衬着夜空上的星光。

　　“是呀！索拉是我的亲生哥哥，不然你以为嘞？他们叫我冥后是因为……”冥后站直了，用手指拨开蓝色的长发，让它们飘扬在半空中，“我是冥界里继希茜嫂子最优雅美丽的女性——哈咪！”

　　想鱼在一旁做呕吐状，奇犽则是在一边虚弱地笑着。

　　在他们被无尽的悲伤所萦绕，在他们被无止的泪水所浸透，在他们被仇恨所渐渐吞噬时，感谢上苍，让哈咪出现，把微笑与快乐播撒给他们，让阳光与清风吹干他们遗留在眼角的泪水。

　　想鱼似乎见到了另外一个冥后，她再也不是在冥界里知晓一切，眼中却有着无尽哀伤神秘女人，而是个永远长不大的小孩。

　　“想鱼。”

　　奇犽轻唤，将想鱼剑一次次刺进土壤中，再一次次拔出，一步步向她走去。面对迎面而来的奇犽，望着他坚定的眼神，想鱼不由倒退一步，后觉得有些不对劲，发现奇犽突然站立在原地，她缓缓向前踏出一步，再踏出一步。

　　“什么事？”

　　“我有话要对你说，你过来。”

　　想鱼思忖片刻，犹豫地缓缓抬起左脚，却不料身后被人一推，身体重心向前倾，扑倒在奇犽的身上。在他怀中，有股莫名的安定感萦绕在气息间。但，在下一秒想鱼就从他的身上弹开。

　　“对不起。”想鱼避开他的目光，“你有什么事，快说吧。”

　　“这些话，是对忧患的承诺。我们到他面前说吧！”

　　“可以不要吗？”

　　“不可以。而且我现在为你受了伤，你要扶我过去。”

　　“我不要。”

　　“这可由不得你。”

　　奇犽上前拉住她的手，要把她拽向忧患的坟前，想鱼一把甩开他。

　　“你凭什么每次都这么霸道，要我做我不愿意的事？你知不知道这样的你我很讨厌，非常讨厌！”

　　想鱼转身跑开了，湮没在弥漫着灰色的风的夜色中。奇犽心头一绞，手心从想鱼剑滑落，晕眩过去。

　　“嘿！喂！你怎么晕了过去啊？喂……”

　　想鱼剑深深地插入土壤中，用尽全部的力勉强在她面前站起，只因想保护她。剑锋插入肥沃的土壤中，无论插得再深，也不会开出绚烂的花朵。一滴鲜血自剑把滑落在剑锋上，最终融入土壤。

　　奇犽的伤在第二天清晨就消匿无踪了，然而当他睁开双眼时，环顾四周，不见任何一个人。他探身到小杰的房间，门是轻掩着，在他抬手欲推开门时，却听见米特的声音从屋内传来，他的手就这样停滞在半空中。

　　“小杰，你知道真相了？”

　　“嗯。”

　　“那你明白了吗？”

　　“嗯。”

　　“你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嗯。”

　　“壹加壹等于几？”

　　“嗯。”

　　奇犽掩嘴偷笑，身子侧到一边，倚靠在墙上。

　　“小杰——”

　　“嗯。”

　　“你要知道，你和想鱼是血肉相连的亲姐弟。”

　　“嗯。”

　　“你必须保护她。”

　　“嗯。”

　　“但，绝不可以爱上她。”

　　“……”

　　奇犽惊怔！耳际耳鸣不绝，再也听不见任何声响。

　　为找到金，为寻找Greed Island的线索，奇犽与小杰商定前往友克鑫。而想鱼想要寻找她与小杰的姐姐念鱼却毫无线索，决定先陪同他们去友克鑫寻找Greed Island的线索，而哈咪软磨硬泡着要和想鱼同行，找寻自己的幸福。

　　原来，艾拉当初产下三个婴孩。第一个女婴出生后就消失在空气中了，而第二个女婴出生后在将要消失间沾染了米特的鲜血也消失了，唯第三个男婴在孟婆婆的施法下留了下来。而艾拉在生产后身体虚弱，被孟婆婆趁势带回天界，接受子的处罚。当初的第一个女婴是念鱼，她从小生活在天界，却在参加加冠典礼时因损坏天琴，而被罚到猎人世界寻找天语之弦；第二个女婴是想鱼，她因沾染了米特的鲜血以人的拟态生活在艾拉为她制造的虚拟空间里，九岁那年来到猎人世界；第三个男婴是小杰，他因被孟婆婆封印住了所有的灵力而以人的形态在猎人世界中茁壮成长。

　　这些，都是米特在奇犽昏迷期间在小杰的房中告诉小杰与想鱼的，当时在场的还有哈咪。哈咪还告诉了想鱼，其实鱼就是念鱼，她也是在被罚下界寻找天语之弦的时候才知道自己的身世的。

　　想鱼突然觉得命运弄人。在很久很久的以前，她在忧患心中是她的影子。而她，竟是她的同胞姐妹！在这一切不可思议的背后，却是如此地理所应当。

　　当哈咪看见想鱼在知道一切真相后，仍保持平静，缓缓走出的那一瞬，她并不惊讶她的平静。在经历了这么多事情后，悲伤也达到了极点。现在的她，只需要历经时间的磨砺，渐渐淡忘一些事情，然后再接受更多常人无法接受的真相。

　　在小溪边，想鱼将脚浸泡在清凉的溪水，感受小鱼的亲吻。而奇犽就是在这时出现，他抱着一个木盒，坐在她身旁。

　　“这是什么？”

　　“在我成为猎人后，门淇交给我的。她叫我转交给你，说这是在六年前你的妈妈留给你的。”

　　想鱼接过这个木盒，不重，真的不重。但在接过的那一瞬，她突然觉得肩上一重，似乎再次承受了什么难以言喻的情感与责任。

　　“你要看么？”

　　想鱼斜眼睨着奇犽，奇犽很快地别过头去。想鱼浅笑，缓缓打开木盒，一封黄色信封映入眼帘。

　　是一封信？

　　在六年前写的？

　　想鱼缓缓抬手，反复重复着紧攥成拳，舒展成展的动作。最后，深吸一口气，手颤抖着伸向信封。她打开信封，将信缓缓抽出。的确，这是封信，是伊离，也是艾拉，她的妈妈写给她的信。

　　亲爱的想鱼：呵呵……你好么？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或许在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修炼自我，而你也在时光的历练中渐渐成长。

　　对不起，我不是一个好妈妈。我以为将你一生一世放置在我为你制造的虚拟空间里，教你所有我会的，我感兴趣的东西，你就会幸福，在这个空间里安乐地生活下去，永远。即使，有时会流泪，但，一切都会雨过天晴，你的笑容会依旧绽放。可是，在你七岁的时候我就后悔了。我觉得我当初的抉择是错误的，在你没有意识的时候擅自替你决定你的命运。我当初就是为追寻自己的幸福，所以不惜打破天界的规则。果真，幸福是一条让我坠入无法逃离的小溪，当金鱼亲吻的我脚丫时，我对自己说，“艾拉，你之前所历经的一切都是值得的。”现在的你或许已经知晓追寻幸福的道路很艰辛，而回家的路永远是平坦的。

　　现在，我给你两个选择。一是，勇敢地追求自己的幸福，再也不选择逃离；二是，放弃在猎人世界的一切，回到我为你制造的虚拟空间。如果，你选择留下，请你将这封信烧毁，让它随风而去；如果，你选择离开，请你将这封信重新安放到木盒里，通往虚拟空间的隧道会打开。

　　如果，你选择留下。我再给你两个选择。一是，仇恨，二是，宽容。

　　无论你身处什么空间，总有一些你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在你周身。面对那些事情，你只有两个选择，要么狭窄的心胸仇恨一切，要么以宽广的心胸宽容一切。

　　这就是你的妈妈留给你的抉择。也是在成长道路上，必经的一个关卡。每个人只有在历经抉择，背叛，离殇后，才会真正长大。

　　我衷心希望你可以做出正确的抉择，然后毫不后悔地走下去。

　　Best wish．

　　你的不称职的妈妈：艾拉 猎人历1997年七月七日想鱼将信缓缓收进信封，手执信封却不知如何处置。

　　“奇犽，你说，我该怎么处理这封信好呢？烧掉它，还是将它放回木盒。”

　　“将它放回去好好珍藏吧！既然是你的妈妈留给你的，对你而言，意义应该很不同吧！”

　　“也对。”

　　在想鱼将要把信放入木盒的那一刻，奇犽猛地从想鱼的手中抽出那封信。

　　“我想，太留恋过去也没什么好的。你，还是把它给烧了吧。”

　　想鱼站起，一手抱着木盒，一手伸向奇犽，奇犽将信藏到身后。两人双目对视，对峙良久。

　　“还给我。”

　　“我不。”

　　“为什么？”

　　“因为你会把它放到木盒里。”

　　“那又怎样？”

　　“你会走。而且，再也不会回来了。”

　　“你偷看我的信？”

　　“没有！”

　　“你就是偷看了！”

　　“我说没有就是没有。”

　　“你竟然对我撒谎？”

　　“我没有！你很烦啊！反正信我是不会还给你的！”

　　说罢，奇犽转身疾奔而去。望着奇犽渐渐远去的背影，想鱼开心地笑了，唇边泛着幸福的光点。

　　“妈妈，你在六年前留给我的信，就是你在我生命中留下的痕迹。原来一切都在按命运的轨迹运行。在长大的矛盾中，你给我的选择，我又该如何抉择？”

　　众人一致决定，在三天后就离开鲸鱼岛，前往友克鑫。在这三天里，奇犽与小杰与往常一样在钻在电脑前找寻Greed Island的线索，哈咪则天天拉着想鱼去森林里要她讲述她的故事，而米特则是天天早出晚归，没有人知道她最近到底在做什么。

　　直到在离别的前一夜……

　　谜底揭晓。

　　那一夜，在米特的晚间查探后，小杰和奇犽偷偷摸黑起来在电脑前废寝忘食。在黑夜中，小杰隐隐听见有什么奇怪的声音，于是他们两人循着声音追踪而去，却见米特在仓库里忙活着。那个夜晚，米特将一筐的苹果用毛巾擦拭干净，然后再一个个小心翼翼地放入一个用大毛巾铺好的篮筐中，眼神充满爱怜。

　　“这一筐苹果让孩子带着路上吃，一路平平安安。”

　　小杰在听到米特的自语后，嘴立刻张大得像是要吃进一个苹果。

　　在米特走后，两人用尽各种办法想要偷偷潜入。比如说，爬天窗、砸窗户、破墙而入等等。就在两人急得焦头烂额之时，突然肩膀被重重一拍。

　　他们惊怔！随即机械般回头，却对上一双跃动的碧眼。

　　“啊——是哈咪啊！呵呵……”

　　两人在异口同声后，同时擦擦额角的冷汗，冷笑道。

　　哈咪蹙蹙眉，抱紧外露的胳膊，使劲搓了搓。

　　“看着你们这样笑我就发寒。快老实交代！你们在背着我们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哈咪眯着眼，拿眼睨着两位，眼角泛着寒光。

　　“没有！”

　　“我们想进去这个仓库。”

　　在奇犽坚决摇头否定后，小杰很老实地说出实情，奇犽的额角顶着十字路口，右手紧攥成拳，毫不留情地给了小杰的脑袋一拳。哈咪怔怔地看着捂着脑袋上的大包低声嘟哝的小杰，“嘿嘿”地傻笑起来。

　　“这还不简单？瞧我的！”

　　哈咪从黑袍中抽出一根银针，斜睨了一脸茫然的他们一眼，自信满满地将银针插入钥匙孔。果真，伴随着“咔嚓”一声，大铁门就此打开。

　　“走吧！”

　　哈咪挥手招呼他们进去，自己则蹑手蹑脚匍匐前进。奇犽撇过脸不屑地哼哼一声，便手插口袋，酷酷地走进去。小杰则愣在原地，脑海中浮现当初与想鱼第二次相遇时被一起关在同一个铁笼的情形，那时的她也是拿出根针打开铁笼的。那时，阳光照亮她的脸，开朗在她扬起的唇角缓缓荡漾。而如今，似乎物是人非了。想鱼的笑，再也看不见开朗的踪迹，携着淡淡的哀伤。

　　“想鱼，我要在什么时候才可以再次看见你在阳光下照亮的脸，微笑的双眼呢？难道别离一年，万事变迁就这么大么？难道，一切逝去的欢笑与泪水就再也无法挽回了么？你可知道，我很想念从前那个不畏天，不畏地，无论面临什么都会坦然而微笑地面对，却会躲在厕所间里独自承受胃病的折磨的啦啦。”

　　小杰的身影渐渐被仓库的黑暗所湮没，仓库大门被缓缓合上。不见繁星的深夜中，一个人影缓缓从漆黑夜色中走出，走到仓库大门前，缓缓俯身拾起被抛落在地的银针，轻抵在胸口处，听着从仓库内隐隐传出的对话，双肩在夜色中不住颤抖着。

　　“哈咪，你一定听过很多关于想鱼的故事吧！那么，你知道她最讨厌的水果是什么？”

　　“呃……苹果。”

　　“我怎么都不知道。”

　　“……”

　　“……”

　　“嘿嘿……那我们把它们都吃光吧！这样想鱼明天就见不到，更别说吃到一个苹果了！嘿嘿……我开始最喜欢吃苹果的！”

　　“那苹果核怎么办？想鱼也对苹果核特别敏感。”

　　“那把它们也全部吃掉吧！吃掉吃掉！全部吃掉！”

　　“笨蛋！我怎么都不知道啊！”

　　“……”

　　“……”

　　何德何能？

　　世界有太多的人有太多的何德何能。在那么多何德何能背后是寻不到的自我。

　　在漆黑的夜色中，她躺在仓库门前的那片土壤上，怔怔凝望着不见繁星的夜空，一点一点重拾起曾经甜蜜的记忆，伸直了双手，想挽回一些逝去再也不会回来的事物。

　　离别的那一天终是来临了。

　　清晨的曙光洒遍大地，阳光是希望指引着旅者前进的方向。

　　奇犽与小杰各背着一个小背包，而想鱼则一身轻松地站在一边，依旧是一袭白袍，左边腰间佩着想鱼剑。米特与哈咪还没出门，于是三人早早出门来到村门口。

　　“她们在干什么？真是慢啊！”

　　奇犽双手交叉放在后脑勺，低声嘟哝着。随即，背过身一阵窃笑。

　　“奇犽。米特阿姨这么晚还没出来还情有可原，可是为什么连哈咪也……”

　　奇犽抓过小杰，在他耳边细语。

　　“嘻嘻……你还不知道吗？一大早米特阿姨就把哈咪叫去了，八成是发现了她就是那个偷苹果的贼。嘻嘻……”

　　想鱼背对着他们，背对着村里，站在村口，看村外连绵不绝的山峰，握着想鱼剑的左手一紧一松，反复如此。淡薄的眼光洒遍她的白袍，白袍折熠着点点亮光。

　　“孩子们，久等了——”

　　“大家都久等了——”

　　听见踢踏的脚步声，尘土飞扬在半空中，还有米特与哈咪高亢的呼唤声。

　　高亢？

　　很久很久的曾经，她曾经听过那高亢却充满着悲伤的歌声。

　　如今，他已不在，它也不复存在。

　　想鱼深吸一口气，呼吸阳光，在转身间，她却真实地见到了阳光。

　　“哈咪？”

　　“嘻嘻……”

　　哈咪巴眨着碧眼，金色的发丝吸收阳光的热量，炫目得耀眼。在阳光下，她与每个情窦初开的少女一样，灿烂夺目。

　　“很阳光。”

　　想鱼冲她微微点头，眼眸中泛着一丝温柔。

　　“嗯！哈咪，这个造型很适合你！”

　　小杰由衷地感叹道。

　　金发碧眼，身着一件金色蕾丝花边的白裙，无邪的笑容洋溢在嘴角。

　　“是么？呵呵……”

　　哈咪不好意思地挠挠柔软的发丝，脸颊浮起两朵红晕。

　　“老太婆打扮得花枝招展的想干什么啊！”

　　奇犽手插口袋，拽拽地在一旁泼冷水。

　　哈咪低着头，拳头在身侧紧握，硝烟弥漫，危险一触即发。

　　虽然她确实是岁数大到连她自己都忘了，但是青春无罪，绝不允许有人这么侮辱她！熊熊大火在她身后燃烧。

　　想鱼侧身，默叹了口气，拉着米特走向一边。

　　“想鱼，你怎么把我拉到这里来了？他们好像打起来了。”

　　米特朝那边沙尘飞扬的地方看去，想鱼则是侧身从白袍中抽出一方白帕，抽出想鱼剑认真擦拭。在她深蓝色的眼眸中，只见想鱼剑在阳光下泛着柔光，而她的眼神，渐渐柔和。

　　“想鱼。”米特轻唤，想鱼仍侧身而立，不顾远处的红尘滚滚，也不闻近处的风高云淡。

　　“你说，如果有一天，你一觉醒来，发现你身边的人正渐渐离你而去，就连你的剑也锈蚀了。你会，怎样？”

　　想鱼的动作停滞在剑锋处，眼神迷离。

　　“每个人都会有那么一天的，而我，似乎就是为了等待那一天而存在。”

　　米特双手交叠在胸前，低头默念着。想鱼侧脸打量着米特，眼神疑惑。

　　“这是妈妈教给我的幸福咒语。说是在我迷茫，或是感受到幸福的时候默念它，可以感觉到幸福在身边的存在。”

　　米特笑了笑，抬手轻拂过被清风吹乱的发丝。

　　“幸福？”

　　想鱼机械般地转身，将白帕收起。在白帕重回长袍中的那一瞬，想鱼剑迅速回鞘。她绕过米特向前走去，在经过米特身旁时唇边在不觉中泛起一丝自嘲。

　　“走吧！他们也应该结束了。”

　　米特怔怔地望着想鱼越来越远而渐渐模糊的背影，心一阵又一阵地揪疼。

　　她不再是初次见面时，坦然面对一切，眼眸中总有亮光跃动的想鱼了。她渐渐变得冷漠，懂得阻绝别人对她的关爱，开渠了一条无法轻易逾越的鸿沟，然后在夜深人尽时多愁善感，望着月明星繁的夜空傻笑，望着死沉寂静的夜空暗自流泪。

　　她不愿相信，她就是想鱼，就是姐姐的女儿，就是他心中所念想的那两人的女儿。

　　“一切美好的我们都拥有，幸福就在不远的前方。”

　　想鱼怔立在原地，按住在不住颤抖的想鱼剑，缓缓回头，怔怔地看着米特。米特深深凝望着她，眼中含情脉脉，瞳孔中映入与她相似的深蓝色。米特将双手交叠在胸前，视线不曾离开她那不住颤抖的瞳心，再次重复之前的那句话。

　　“一切美好的我们都拥有，幸福就在不远的前方。”

　　想鱼再次机械般地回头，决然背对着她前行，想鱼剑却顿时出鞘，向后飞射而去。想鱼在想鱼剑触及她的发丝的前一刻，挡在了米特的身前，想鱼剑也是在那一刻迅速回鞘。

　　“米特阿姨，你没事吧？它的剑气有没有伤到你？”

　　在想鱼充满关切的言语中，米特在她仓皇而又心疼的眼眸中渐渐看见原来的想鱼。

　　或许，她一直都没变。只是，太多的难以接受压的她有些压抑罢了。

　　“你不要怪想鱼剑。它，也是……也是……”

　　想鱼轻拂过想鱼剑，眼中缓缓浮起一丝丝的阴霾。

　　“没关系。”

　　米特拉起想鱼的手，冲她莞尔一笑。

　　“我都明白。他们一定等我们等急了。”

　　怔立在原地的想鱼被米特一拽，身体不由自主地跟着她向阳光深处前行。她怔怔地看着在阳光下米特的发丝折熠出点点光芒，唇角缓缓上扬，眼眸光芒渐渐浮现，跃动。那一瞬，在米特的身上，她似乎看到了从前的自己。

　　似乎，在很久很久以前的曾经，她也是如此阳光，将阳光播洒给周身的人，将温暖带给别人。

　　走到村口时，如所料想的，见奇犽被打得极其扭曲的脸，但他还是不满地小声且语速极快地嘟哝着。

　　“老太婆、猩猩女金刚……还是不是女人啊……痛死我了……”

　　“你说什么？”

　　哈咪的音调提高了一个阶级，瞪大着眼盯着奇犽，眼角寒光慎人。奇犽识相地闭嘴了，随即又接口道。

　　“我没脸见人了。你的黑纱借我。”

　　哈咪闪了闪碧眼，佯作无辜。

　　“可是米特阿姨说，我的那一身装扮根本就不像个女孩子家。于是我就忍痛割爱，不但把黑纱丢了，还把我的高跷也扔了！”

　　呃……

　　空气霎时凝结。

　　众人一致将视线转向哈咪，她成为了焦点，在炙热的温度下脸有些黑。果然，今天的哈咪矮了一大截，已经从原来的比米特高一个头变成了比小杰高一个头了！

　　“看什么！难道我很矮么？！”

　　四周寂静无声，随即有空气被划破的声音，众人一致“刷刷”点头。顿时，飞鸟惊觉出林。

　　“啊——怎么这样——”

　　一声绝望般的喊叫声响彻在清晨寂静的树林中。

　　“你们四个都没忘记带什么东西吧？记得要写信回来哦……”

　　在米特的絮叨中，想鱼剑颤抖得厉害，想鱼侧身走向更加偏远的一边紧紧按住它，细汗密密地分布在额前。

　　“想鱼。”

　　米特上前拉住她的手，变戏法似的变出个苹果。苹果晶亮通红，在阳光下折熠着星芒。在苹果的一边是米特真诚的笑颜，另一边则是想鱼茫然的眼神。

　　“路上吃个苹果，可保一路平平安安。”

　　想鱼不由后退一步，视线一一扫过他们的面容，而在他们的手心中，都有一个晶亮通红的苹果。

　　“本来我是准备好了一筐让你们带到路上吃的。可是，那一筐苹果却无缘无故消失了。于是我今早起了个大早，去林园里采摘了几个苹果。”

　　想鱼久久凝望着米特真诚的笑颜，茫然了，曾经的她，也曾拥有。

　　有清风吹拂耳际，树叶摆动“簌簌”作响。

　　想鱼缓缓伸手，右手微微颤抖，接过苹果，将它小心翼翼地捧在手心中，然后，缓缓拿起苹果，靠近唇边，轻轻一咬。她睁大着眼，反复咀嚼着。最后，抿着嘴，迎着米特真诚的目光，缓缓道出。

　　“这，是我，吃过的，最好吃的苹果。”

　　米特浅笑，伸手轻轻拭去残留在她唇边的汁液。

　　“谢谢你。”

　　米特眼眸中的柔和泛起一圈圈涟漪。她要感谢想鱼。感谢她，没有让她的努力白费，她坦然面对了童年阴影，并勇敢地战胜了它。

　　“不！”想鱼摇摇头，“米特阿姨，应该是我要谢谢你。”

　　感谢她，为她考虑得如此周到，让她可以渐渐坦然面对过去的阴霾，并勇敢地战胜它。

　　“米特阿姨，你亲手为哈咪缝制裙子，又亲手为我们在千千万万个苹果中历经千挑万选摘采出最好的。而我，现在也有一份礼物要送给你。你准备好了吗？”

　　想鱼的眼眸流转，倒映着天空的澄澈。她张开双臂，扑向米特，场景如动漫般缓速行进。她环紧双臂，抱紧米特，在她的耳畔低语。

　　“我最最真诚的拥抱，就是我给米特阿姨的礼物。”

　　说罢，想鱼闭眼享受这一刻的温暖，唇边在不觉中勾勒出最美的弧度。

　　“我远在天边的妈妈，你是否看见了这一幕？那你是否会被我们之间纯净而真诚的情感所感动？我会，我会，我会笑着替你在这个世界勇敢、快乐地活下去。”

　　奇犽微笑着看着眼前最绵远的一幕，即使左手在微微灼痛，心中也是无比欣慰，甚至是欢呼雀跃的。突然，想鱼从米特的怀中跳离，奔向他的方向，她阳光般的笑颜缓缓清晰。在失神间，她在他的左边脸颊轻吻一下。

　　Angel Kiss．

　　她从他的面前跳离，奔向一片阳光洒遍的土地，冲着对面连绵不绝的山峰大喊。

　　“妈妈——”

　　“妈妈——”

　　“妈妈——”

　　“妈妈——你看到了吗——我的抉择——”

　　“我会——我一定会——勇敢——开心快乐地——在这个世界——完成我想做的——事——”

　　想鱼的影子在身后拉得很长，在她的影子边，米特的手轻抚上小杰的肩头，小杰低垂着头，不言语。

　　他无法对那个在他的记忆中没有一丝身影的人，喊一声妈妈。

　　从来都是，一直都是这样，他一直把米特阿姨当成自己的妈妈。

　　“小杰，千万不要恨你的妈妈。”米特俯身在他耳畔低语，看着阳光突破厚重的云层，洒遍大地，“你的妈妈，可能不是世界上最好的妈妈。但是，她却是世界上最爱你的人。曾经，她想用她的生命换取你的自由。让你摆脱神鱼族的羁绊。”

　　小杰的背脊一僵，怔立在原地。脑海中不自觉地浮现出她的面容，在他的幻想中，她一定拥有世上最无邪的笑容，是个长不大的孩子，却执拗地默默守护身边的人。

　　小杰身后的奇犽缓缓抬手抚上左脸颊，脸上的伤痕已完全愈合，左手隔着一层白色布料明显地感受到温暖的传递。他深深凝望她被阳光裹上一层的背影，痴痴地笑了。

　　在他们的看不见的背后，哈咪碧眼中泪花泛滥，她的笑容恬静。

　　“忧患，你看见了么？她的勇敢、她的乐观、她的幸福……”

　　想鱼面朝阳光，闭眼，双手交叠在胸前，微笑咧在脸上，口中默念。

　　“一切美好的我们都拥有，幸福就在不远的前方。”

　　此时的她是幸福的，而如今，她似乎看见忧患与妈妈在不远的前方向她招手。那不远的前方，有簇拥的鲜花，有澄澈的蓝天，还有纯净的小溪。

　　那一刻，她真切地感觉到幸福就在身旁徘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