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同——想鱼》夏小闷

28、第二十八话

　　“难道……我就……不累……吗……”

　　“你凭什么？你凭什么可以一声不吭地将我推开？难道？难道，我就那么令你生厌吗？你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想鱼歇斯底里地大吼，泪水从脸颊无声流落，穿越空气分子，渐渐与风相融，最终却还是重重掉落在几米以下的泥土上。泥土沾染泪水，一层光圈在缓缓散漫开来。她的话语渐渐无力，瞳孔焦距渐渐散漫在远方那一汪澄澈的河水中。

　　“我很喜欢这种感觉，非常喜欢。”

　　想鱼猛然回过神来，怔怔地凝视奇犽。奇犽只是仰头凝望蔚蓝的天空，眼神游离。

　　“从前你在我的身边时，你是若即若离的，有时我会害怕在某一时刻你不在我的身边，太阳是否还会在我的世界升起；你离开后，你是虚无缥缈的，有时我会害怕再某一时刻想起你，理智是否可以控制幻觉的产生；现在，你就在我的身边，你是触手可及的，我不再害怕你会离开，也不再害怕思念的纠缠。因为，我不想再失去你，所以，我会好好把握你。”

　　想鱼怔然，“扑哧”一声笑了，泪水悄然从脸颊滑落，穿透空气，散发着微微的热量。

　　“那……当初……你为什么……要把我……送走？”

　　想鱼久久凝视阳光下奇犽的侧脸，很阳光。她清楚看见他唇角勾勒而出的好看的弧度。他说。

　　“我不可以说。因为，这是一个不能说的秘密。”

　　秘密？已经不再重要了。

　　她浅笑，将左手伸出，消瘦的手心停滞在空气中。奇犽微微低下头，望着眼前伸出的手，踌躇片刻。最终，他唇角轻扬，伸出自己的手，缓缓向那只消瘦的手靠近。两者间距离在渐渐缩小，两颗心也随之在渐渐靠近，这是一个互相吸引的过程，漫长而又耐人寻味。

　　“嘭——”

　　晒衣架倒塌，纯白色的被单飘扬在半空中，飘向那更加遥远的远方。那纯白色的被单在阳光下折熠的熠熠金光，犹如梦破裂的碎片，美丽而又暗藏杀机。两只手停滞在空气中，而后迅速收回。两人双双回头，却见小杰怔怔地站立在倒塌的晒衣架的旁边，嘴角牵强。

　　“哦！原来是小杰啊！”

　　奇犽手插口袋，翻身跃到小杰的身旁，在他的耳际低语。

　　“你来的可真不是时候啊！”

　　小杰身体一僵，良久才问。

　　“什么？”

　　奇犽无奈地摇摇头，看着脚下倒塌的晒衣架，俯身捡起，嘴边不满地嘟囔道。

　　“看你弄的！等会儿被米特阿姨看到，有你好果子吃！”

　　小杰搔搔后脑勺，略带歉意的笑着。奇犽扬手一拍小杰的脑袋，呵斥着。

　　想鱼久久看着久违的场景，欣慰地笑了。突然，左耳一阵耳鸣！想鱼猛地转过身，紧捂着左耳，惊骇地看着自己的右手在阳光下渐渐模糊，而后消失。她紧闭着眼，猛地摇着头，想让自己清醒些，而耳畔的呼唤再次响彻。

　　“是时间了，快回来。快！否则你会……”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

　　伴随着想鱼的低声嘶喊，她的身影在阳光下渐渐透明，直至消失不见。奇犽和小杰猛地转过身来，惊诧地看着上一刻想鱼坐着的围栏。

　　“你听见了吗？”

　　喉骨微微蠕动，奇犽的背脊有些僵硬。

　　“恩。我听见啦啦的声音了。”

　　小杰侧脸看着奇犽紧绷的面颊，语气中夹杂着一丝僵硬，缓缓说道。

　　“或许，她，是去捡被单了。或许……”

　　似乎是没有听见小杰的“或许”，奇犽猛地跃上围栏，大声呼唤。

　　“啦啦——”

　　“啦啦——”

　　“啦啦——”

　　空谷传响。每一声竭尽全力的呼唤，被远方的那一座高山给反弹回来。听着从高山的那一边传来相似的呼唤声，奇犽顿时无力，半跪在围栏上。那细长的围栏承载着那沉重的思念与别离，是否会在某一时刻断裂？奇犽猛地跃下围栏，奔向远方，去寻找那遗失的身影。

　　“奇犽——”

　　“啦啦——”

　　小杰轻唤一声，欲追随奇犽的足迹时，他感觉到身后另一个生命体的存在，他猛然转身。

　　“米特阿姨。”

　　米特的视线久久定格在那一段承载着太多重量的围栏上，轻声低语。

　　“她不叫啦啦，她是想鱼。想鱼……”

　　霎时，米特的身躯如风一般轻盈地飘扬在空气中，黑暗席卷了她的世界。

　　“米特阿姨！米特阿姨！米特阿姨，你醒醒啊！醒醒啊……外婆……”

　　米特的世界，顿时只有小杰焦虑的呼唤。

　　异度空间中。

　　一汪无边无际的海洋，波澜不惊的平静与安定久久萦绕在海平面上。海洋中央的一块礁石上站立着一只冥鸟，青色的羽毛，银色的双眸。那银色的双眸异常诡异，散发着幽暗的冥气。海平面上，水波荡漾，一尾金色的鱼尾跃出，随之想鱼的面容倒映在荡漾着波纹的海面上。

　　“想鱼。”

　　冥鸟轻唤，随之扑腾着青色的翅膀盘旋在想鱼头顶上方。

　　“幻。”

　　想鱼伸出手来，冥鸟停驻于她的指尖上，用白色的嘴角轻触她的指腹。想鱼浅笑，久久凝视着它，眼神游离。双眸犹如深蓝色的海面般，一圈圈的涟漪渐渐荡漾。

　　“幻，我该怎么办？封印无法破解，我是无法长久地停留在猎人空间的。”

　　想鱼怔怔地凝视着幻，视线却越过幻的肩头，看向远方。霎时，她的手心幻化出一个水晶球将幻封印在内，翻身跃入海底，倒游了几米，猛地跃出海面。

　　“来者何人？胆敢擅闯想念海！”

　　想鱼的视线梭巡在一望无际的海平面上，良久，定格在海中央的礁石上。想鱼扬手，一股海水汇集在她的手中瞬间变幻为一张水弓与一支冰箭。她将水晶球置于海面上，手执弓与箭，拉弓半月满，指尖紧扣弓弦，朝向海中央礁石的方向一松指，冰箭离弦直射而出。

　　“刷——”

　　冰箭却在将要抵达礁石的片刻，一分为二，幻化为海水，消匿在海风中。

　　“基础不错。做我的徒弟勉强够格。”

　　想鱼抬眼望去，一阵海风席卷而来，一个佝偻的身影在迷雾般的海风中渐渐清晰。想鱼指尖紧扣弓弦，轻轻一弹。霎时，消匿在海风中的海水渐渐隐现，瞬间幻化为数支冰箭，铮铮地射向海风中的身影。

　　“刷——”

　　想鱼猛地一扬手，冰箭融化成水，流落在海洋中，两者渐渐相融。

　　“不错。已经达到做我徒弟的第二资格了！”

　　海风中的身影渐渐清晰，深蓝色的瞳孔在丝丝紧缩，想鱼倒吸了口凉气，手指一松，水弓掉落在海水中，荡漾起圈圈涟漪。

　　“你是……”

　　小木门在风的牵引下轻轻摇曳，沉重而繁乱的步履声响彻在寂落的酒吧中。

　　“这件事，只有想鱼才可以办到。除了她，别无他人。”

　　耳际响彻的是婆婆苍老而无奈的声音，米特沉吟片刻，脑海中突然闪过婆婆说这话时沧桑的脸庞上深刻的皱纹间有光亮闪过的画面。

　　“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想鱼那孩子的……”

　　顿时，米特听见轻快的步履踢踏在青石板上，她下意识地快步上前，却又随之不住地退后。她使劲地摇着头，想要将脑袋中污邪的念头甩开，可愈是这样，小杰清澈的笑容便愈是清晰地回映在脑海中。

　　“小杰，奇犽，还有米特阿姨，我回来了！”

　　想鱼步伐轻快，步履轻盈地跃入酒吧中。酒吧一阵又一阵的冷风吹入，一大片又一大片的阴霾遮掩，想鱼怔怔地凝望着米特猛然抬起的煞白的面容。

　　“米特阿姨……”

　　想鱼怔然，话刚出口，一股莫名的心慌便席卷心头。

　　“小杰呢？奇犽呢？怎么都不见了他们的身影了？”

　　想鱼下意识地将视线梭巡在空荡荡的房屋里，寻找着一些连她自己都不知道的东西。米特只是低着头，眼神游离。

　　一声声稳重的步履声由远至近，缓缓靠近迷途的她们。想鱼猛然抬头，眼前却映入一张沧桑的脸。

　　“如果你想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就跟我来吧。”

　　是她！

　　想鱼微微弯曲左手的无名指，淡蓝色的光芒在静静的聚集的无名指指尖。想鱼与对方对视，她深蓝的眼眸中倒映着一对闪烁着光芒的晶莹瞳仁。那一瞬，透过那光芒，想鱼似乎看见了对方曾经在圣战中叱咤风云的一幕。可这一切的幻觉与彼此间的警戒都被一直沉默的米特，一语打破。顿时，化作一地破碎的玻璃。

　　”想鱼，她是我的母亲，小杰的外婆。孟婆婆。”

　　想鱼猛然看向孟婆婆，那曾经出现在想念海域的老人，那曾经想将她收为门徒的老人，或许那就是冥后曾经提及的孟婆婆。孟婆婆轻笑，只是那么一瞬，那妖冶的诡异尽收想鱼眼底。想鱼楞了愣神，看向孟婆婆的眼神变得犀利。

　　她是鱼之女，神之子，又有何事曾令她退却半分呢？

　　只是……

　　想鱼看向米特，她的神情恍惚，似乎发生了什么事。

　　是关于她的吗？

　　想鱼继而吧视线转向孟婆婆，久久定格，不移。孟婆婆似是觉察到想鱼的充满警惕的目光，微微侧脸，露出一个笑容。那看似亲和的笑容，让想鱼不由地背脊僵硬。

　　“跟我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