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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婚礼 ...

  •   除夕当夜,南影北境晋城,雪大风冷,一名红衣少年在晋城某客栈门前停下,招呼小厮来,让人牵走马好生喂养,她才进屋。进了客栈,嘴巴张开哈着热气,还没进房间,却在众目睽睽下脱了罩着的皮袄子。

      她不予理会众人眼光,径直去了自己房间。关上门,唤人端上热水。未几,便有小厮送上茶水来,她摆摆手道,“茶撤了吧,留下热水就行。另外,明日一早也给我备好热水,我一早起来便要。”

      小厮带着茶退出去后,她到上杯热水,吹了几口便一口饮下。

      她从外面回到那个也可以被称为家的地方,回到母亲身边,才知道妹妹连中元节都没在家过,便被父亲送到南影来了,且于年后初六成亲。可怜阿妹离家时尚未及笄,原定的及笄礼还是年后初六。

      带着担忧,少年睡得并不安稳。次日晨早她起时,客栈小厮还在烧水,匆匆看着锅里的水滚动了一会儿,舀在碗里端屋外,不过十息,她便一股脑吞下肚去。又舀了几碗,也是如此吞下。

      不多时,掌柜还迷糊,她便丢下一锭银子,带着包裹,去马厩牵马——带走了几把上好的马草,翻身上马,只一声“驾”,便跑出人们视线外。

      似雪阁内,风似雪叹息般坐在凳子上,叹息般,看着对面的白衣男子。长发早已束起,面上一副愁苦样,和那副清冷不知人间烟火的脸并不搭。许是愁苦,风似雪看着他,脸色更黄了,接近黑了。

      风似雪也不记得自己摇了多少次头,终于对白衣男子说:“明日便是婚期,将军万万不可再如此,还得好生待那长安帝姬,不然让人笑话了南影的礼数。”

      “怕是长帝姬才会那般在意礼数吧!”男子哼笑。

      风似雪也笑,“将军也很在意啊!有时候入戏太深未必是好事。不过如今还是不错的,你们性格过于相似,连皮囊也差不许多,偏你生在镇国公家,明明殿下该叫你一声表哥,你却得因她是长帝姬兼与你们镇国公家共握军权之人,俯首唤一句殿下。外人皆以为如此,你们才那般针锋相对。”

      越冥长长呼出一口冷气,拿起酒壶喝几口酒摇头。

      “如今,我的担忧在明夜,拜堂送她入洞房后。”

      听罢,风似雪也没了话语,越冥见她那般,也沉默着,料想她也说不上什么话,便站起身向门外走了。风似雪跟着她走出去,绕过几道回廊,轻身一跃,到似雪阁前院二楼后廊。

      兜兜转转,在人声鼎沸处回廊上停下。

      姑娘们穿着并不少,脂粉也不浓厚,只是一个个的脸皆是清秀得很,肤色或黄或白,擦过胭脂,那红晕散开。客人们见了,不禁想窥探她们脖颈一下的光景,若再作一副图,添上独有的几笔,面上红晕定是更加诱人的。

      也有几名男子,穿着如世家公子,却不过也是似雪阁中人。这些男子,也被客人们冠以某美人、某才子等称号。

      “去年利润若尚未悉数交作军饷,你便留下些,给她们添几件冬衣,若已交了,明日夜里遣人去将军府找我,我将银钱与你。”

      似雪阁是风月场所,也作打探消息生意,暗里效忠皇室。越冥作为间接负责人,也是会关心似雪阁中人的。

      “将军想让小人坏您的洞房夜就直说,何必如此拐弯?”风似雪笑,在越冥看向大门边时又道,“将军大可不必如此,届时只需对帝姬说将军身有隐疾,不得行房,就可以了。另说和亲帝姬年岁尚幼,听说成亲那日方是笄年--”

      “那个带发的沙弥尼常来似雪阁吗?”越冥不理会她,指着楼梯边口问她。

      风似雪顺着他手指向看去,却并不见什么带发的沙弥尼,反问他怎么了。越冥细看,只道自己看错了。

      去军营操练,被将士们说他恪尽职守,他只是笑,让大家好好练,加强军力。夜里回到将军府,只练一会儿剑,便无心于此,进房和衣而眠。

      然而,睡不着。

      明日便是大婚,他得去长帝姬府迎和亲帝姬。可,思绪渐渐流转,他想起白日在似雪阁看到的女子。

      虽带着帽子,但他眼尖地看到她耳边挽起的长发。那定是带发修行的沙弥尼没错。

      成亲,沙弥尼……

      渐渐入睡,却又梦到自己跌落山崖,被朝中人追杀的。

      次日晨惊梦,料想不能如此下去,他得让南影的军队更强大,早早报恩才是。

      无论生死,他要为沙弥尼所在寺院整修。若功成前身死,留下遗愿差人办也是一样的。

      如此想着,越冥趁着没到时辰,又去军营看了看,督促士兵们操练。被士兵催着回家迎亲,他才回去。

      错过了最佳的迎亲时辰,但他不急,左右不会是一段好姻缘。

      越冥是不愿娶的,但如南承铭所言,因是仇人之女才要放在眼皮底下,她有什么动作一清二楚。

      终是前往长帝姬府迎亲,朔月倒是一点面子不给和亲帝姬,也不给越冥,婚礼前便消失了,副将如何都寻不着。这一日,越冥迎亲本应拜见朔月,李愿遍寻不得回来禀报,向其道歉。

      “无妨,殿下又不是阙渊帝姬的什么人,我只管接走。”越冥携帝姬手,迎她入轿,自己上马,缓缓离去。

      迎回将军府,越冥携帝姬拜见天地,拜了镇国公、母亲牌位。

      眼角干涩,迟迟不肯转身和帝姬对拜,好容易转了身,被人打断。

      “将军且慢!小人是阙渊皇后派来服侍长安帝姬的,请容小人交代几句皇后的话——”

      只听声音,底气很足,仿佛是阙渊皇后派来的,就可以在南影指使将军。

      越冥那和长安帝姬牵着绸缎的手握成拳,终究放开大红的绸缎。他瞥眼看向堂上供奉着的剑,一个转身取了剑,剑光闪现在众人眼前。

      原本在他对面的长安帝姬被吓住,却在他把剑架在来人脖子上的同时转身。

      “阙渊皇后又如何?你要知道这是在南影!”

      “阿姐!”

      在场的人皆感叹,不忍直视。一场婚宴,朗朗明日,却刀剑相向。

      “晓安,你可有好好吃药?”

      脖子与剑零距离接触,自称是皇后派来的少年却不慌不乱,不去看持剑者,阙晓安点头说很好后,她才去看持剑者。

      只见他黑发褐眸,长卷的睫毛下是内双眼皮,椭圆的脸很黑。然,那相貌却算得俊秀,很俊朗的一张脸。

      越冥此时也看着她。

      她长长的黑发尚未挽起,合着那圆白的脸,很是可爱的模样。他一眼又向下撇去,看到她腰间挂着的一个竹制口哨坠着个极丑的流苏。视线移回去,她也正看过来。

      他看她,那双黑亮的眼中充满了疑惑,一个“你”字,噎在她唇边。

      她看他,两息间,脸色由黑转白,惨白的脸。再看整体,红绿相间的喜服,衬得他身姿挺拔,比她高出一个头。

      “我来交代,请将军以礼待晓安,晓安十六岁前不得圆房!”

      她料越冥没反应过来,只大声吼,院内王公贵族皆听得一清二楚。

      越冥听这一吼,剑稍松开,却掷地有声道:“今日后,本将与长安帝姬便是夫妻。本将便以妻礼待之,妻礼如何不圆房?另,本将与夫人之事,与你何干,你是谁?”

      她敢在大庭广众说,他也敢不给面子。

      他更想知道她是谁。

      堂中院内,鸦雀无声。先前长安帝姬喊少女“阿姐”,人们听得一清二楚。

      “我是阙渊五帝姬,名为阙星熙。”

      “长宁帝姬!”

      少女话音刚落,便有人惊叹。

      阙渊五帝姬,长宁帝姬,亦被封作长宁长帝姬,唯一嫡子,最得圣眷。旁的长帝姬是兄弟登基后的封号,如南影朔月长帝姬,由南承铭封她的号。阙渊五帝姬却是倍受阙皇宠爱,小小年纪封了长帝姬之名。不过,世人仍唤她长宁帝姬。

      听清阙星熙的话,越冥不觉间握紧了左拳,持剑的右手也微微颤抖。

      剑与肌肤本就毫无间隙,越冥一手抖,阙星熙白皙的脖间便渗出些血液。

      “阿姐!”阙星熙不远处,阙晓安喊出来,走了一步被她制止,“阿姐没事,你好好的就行!阿姐会保护好你!”

      手抚上那柄剑,轻轻地,向外推了那么一点点距离。

      “现在,可以容我说几句吗?”阙星熙问越冥道,未得到回声,见他偏开头不去看她,她继续道,“阙渊为何和亲,你我心知肚明。但晓安是无辜的,平日里父皇想不起她,孟将军兵败卧病,他才把晓安送来,只是不愿意就此承认失败,承认他的错误。”

      越冥显然不知她意欲何为,他只听懂了一句,晓安是无辜的。

      “十六年前,阙皇夺取我南影城池,命孟舒屠城。那些百姓不无辜吗?”那柄剑,还悬在阙星熙肩上,不住颤抖。

      闻言,阙星熙闭了一闭眼,回他道:“无辜!”从此再说不出话,只静静站在那,任那柄剑在肩上颤抖。

      越冥终是弃了剑,一挥手,头都没回,眼一闭,剑便入鞘。

      “罢了,弱肉强食而已。长宁帝姬还有什么要说的?最好说明缘由。”

      转了身,越冥走向穿着喜服愣看阙星熙的阙晓安。

      “扑通”一声,他听到身后有倒地之声,转过头去是阙星熙跪倒在他身后。

      “我知道这很无耻,但我还是想请殿下善待晓安,允我在府为晓安调理身子!”

      众人哗然。

      阙晓安张嘴皱眉低声喃道,“阿姐……”

      越冥转身,她继续说:“父亲所为,我与母亲也不认同,但南影应有朝臣知道,母亲虽是皇后却毫无势力,她说什么话,父亲是听不进的。恩怨涉及两代,我虽未参与,也不敢说未享受过阙渊皇室的礼遇,不敢说父亲所为与我无关。”

      她虽跪着,腰杆却挺得直,也一直抬着头说话,对上越冥的疑惑,又道:“但,父亲从来想不到晓安的半分好。十多年来,他任贵妃迫害晓安,向来不闻不问。皇室于晓安而言,是痛苦的深渊。越将军打败孟将军,使得父亲不得不以和亲睐拖延时间。在此,星熙代小妹谢过将军。”

      阙渊是当今五国中实力最强的国,却有人不愿生在阙渊皇室。

      越冥冷眼看着,未留意身后穿着喜服的少女走过自己。她走到阙星熙身边,和她一道跪着。

      须臾,她们一齐向他磕了个头,而后在未得话语的情况下,站起来,面对他。

      “还请将军这一年不动晓安。晓安体弱,我只怕她若有孕便会送了性命。”阙星熙对着越冥,自曝弱点,又一边从袖间取什么东西,一边继续道,“另外,晓安今日及笄,我代行母责,为其加笄,请将军等我一会儿!”

      说着,袖间木质的簪便取出来。是支很普通的木簪子,没任何点缀。不过那木簪子透亮得很,是刷了一层防腐的油剂,在越冥眼中闪闪发光。

      簪好长发,阙晓安被阙星熙推着走到他身边。他的眼里只有那支木簪子。

      被催促着夫妻对拜完,不觉间手已抚上阙晓安头上的木簪子。

      光滑透亮。

      “阙晓安虽是和亲而来,但今日嫁与本将,她便是本将一生的妻。本将当呵护她,敬重她。她与阙渊,再无关系!”

      对着众人,当着阙星熙的面,越冥如是喊道。

      是夜,阙星熙在阙晓安新房内与她说体己话,向她打听将军的事。

      而越冥,在书房暗道受父亲与少帝责骂。

      “阙渊帝姬闹没事,你为何顺势那般言语?不是说要杀她吗?你对她动心,要她做一生的妻了?”

      南承铭手指着外面,没有方向,对越冥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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