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下和你都很甜》椰子凉凉

30、030 陌生女子

　　“很晚了，该回家了。”
　　时牵牵埋头在少年心口，微醺且困倦。

　　“好。”少年答应着，一手护着时牵牵，一手拿出手机，打开APP叫代驾。

　　时牵牵微微垂着眼，模糊间看到偶有路人从眼前经过，她觉得自己这样靠在少年怀里实在不妥，便轻轻挣脱了他的手臂，往前走了十几步，然后，她靠在江边栏杆上，独自看东江夜景。

　　江水被霓虹光影映衬得斑斓无比，时牵牵手扶着略高过腰的栏杆，微微探身细看。

　　代誉还站在原地，垂着长睫，单手往APP里输入详细定位，一时未留意到她。

　　正在时牵牵望着江水发呆时，背上忽然承受了一道细弱却坚定的力道。

　　“啊……”
　　时牵牵身体一晃，险些被这力量推下去，原本只是轻轻搭在栏杆上的双手本能抓紧。

　　她稳住了身体，才警惕地转回身来。

　　与此同时，代誉已携着一阵风出现在她身边，他微微喘息着，将人护在怀里。

　　“没事吧。”他慌得不行，没想到一时不察，就险些让时牵牵被人推到江水里。

　　时牵牵轻轻摇了下头，算是答复。

　　她的目光，一直锁定着那个推她的人。

　　那人与时牵牵面对面站着，是一个衣着不整、头发凌乱且面色苍白的女子，看年纪，大概五十岁上下，个子很高，却瘦得不像话。

　　“既然想死，为什么没有勇气？”那女子眼睛很大，却没什么光彩，她此刻直直地瞪着时牵牵，让人有点毛骨悚然，“你不敢死，以为坚持活下来，就什么事都会过去？别傻了！不可能的！”

　　“你在说什么。”时牵牵莫名不安。

　　如果换作旁人，遭遇这样一个陌生人，必然会判断她是个疯子，然后远远绕开，不予理睬。

　　可时牵牵却莫名觉得，此人分外眼熟，就像是在哪里见过，不，不只是见过，甚至觉得，与她渊源颇深，甚至，有一种与生俱来的亲切感。

　　“牵牵。”代誉当然不会对一个明显处于弱势的陌生女子如何，他只轻轻叫了声牵牵，意思再明显不过，是告诉她不必与这女子纠缠。

　　时牵牵却似中了邪似的，一动不动。

　　代誉也不勉强，站在时牵牵身旁，将她身上披的他的外套拉得更严实一些，然后，他警惕地望着对面的女子，谨防她再做什么出不理智的举动。

　　那女子用一双枯槁的手，轻轻抚了一把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如痴如醉地望着时牵牵，不急不慌地说：“刚才，你趴在桥上的样子，当真是像极了从前的我，二十几年前，我也站在这东江边，万念俱灰，一心寻死，我多想跳下去，一了百了，可是，我最终还是没有勇气，苟活下来，可是我这些年，过得真的生不如死，我恨我自己为什么没有勇气去死！如果死了！就不会发生那么多事了！为什么！为什么我要像蝼蚁一样活着！为什么我当初不去死！你活下来会后悔的！死了就什么事都没有了！”

　　这女子越说越激动，最后竟不管不顾地扑上前来，那苍白如骨的一双手，直朝着时牵牵的脸抓来，代誉迅速挡在时牵牵面前，将那疯女人推远。

　　可不知是不是代誉太急用了太大的力气，还是那疯女人本就弱不禁风，这一推，竟将人直接推得倒退了好几步，而后，重重倒在了地上。

　　那女子似是没有痛觉，爬起身后，立即重新扑向栏杆，这一次，代誉将时牵牵稳稳护在身后，那女子却并未再招惹时牵牵，反倒是自己攀上了栏杆，一心想要跳入那倒映着霓虹斑斓的东江水中。

　　“别跳！”时牵牵惊叫出声，急忙上前阻拦，代誉却快她一步，已将人拦腰抱了下来。

　　那女子用细瘦的胳膊捶打着代誉，挣扎着意欲寻|死，代誉牢牢钳住女子似乎一捏就会断掉的手腕，轻而易举便将人禁锢在路旁。

　　女子力量不敌，便不再挣扎，她定定地静止着，一双眼中没有一点神采，空洞洞地望着东江。

　　少年个子很高，那女子虽也高挑纤瘦，但与少年比起来，还是矮了一大截，显得又瘦又小。

　　夜幕里的东江堤岸，这一高一矮、一少年一妇人的画面，竟让人感到有些微妙的和谐。

　　时牵牵站在距离代誉和女子三米远的位置，想要靠近，却又似乎在忌惮着什么。

　　她望着那女子毫无血色的一张苍白的脸，脑海里杂乱无章地浮现出好多怪念头。

　　她总觉得，这人她认识。

　　她一定认识。

　　“啊——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那女子忽然喊了一句，声音极大，似是用尽了全身的力气。然后，她瘫软下去。

　　代誉为避免弄伤她，直接松开了手。

　　那女子几乎是贴着少年的身体，一寸一寸滑下去，最后，像一滩泥似的，软在了地上。

　　她严丝合缝地紧贴着地面，蜷缩着身体，微微颤抖的双手用力抓缠着自己凌乱枯黄的头发。

　　“你怎么了？”时牵牵见状，急忙奔到她身边，蹲下身来，想要探看她的状况。

　　那女子不理会她，只趴在地上，哆哆嗦嗦地模糊呜咽道：“给我……我快死了……”

　　“什么？”时牵牵似是没太听清，她轻轻扶住女子的肩，却被那孱弱不堪一握的单薄触感震惊，她居然比看上去还要更瘦些！

　　代誉也在时牵牵身边蹲下来，一双眼却不看地上女子，只留神着时牵牵。

　　“给我……就一点点就好……我受不了了……真的受不了了……求求你……”那女子几乎将脸贴到了地面，双手纠缠着自己的头发。

　　在她断断续续地念叨着这些奇怪的话时，那头发已经被她抓下了好多，缠在手指上。

　　“你要什么？”时牵牵只觉莫名难过，心口像是被堵了什么东西，有点喘不过气来。

　　那女子却不理时牵牵，只兀自趴在地上，及其痛苦地念叨着：“只要你给我……让我做什么都行……求求你了……我求你了……”

　　身边偶有行人经过，神情古怪地侧目朝他们看来，又远远地绕着走开了。

　　时牵牵知道这女子神志不清了，必然是问不出什么，只觉得乏力，重重垂下睫毛。

　　“牵牵。”代誉扶她从地上起身，用很低的声音对她说，“她现在神志不清，如果你想帮她，我就让人给她寻个住处，等她好点，再帮她联系家人。”

　　时牵牵垂眸望着地上匍匐的女子，一时却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办才好，茫然地点了点头。

　　“念姐——”

　　恰在此时，远远有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传来，时牵牵与代誉一同往声音来处望去，便看到远远一个身着裸粉色连衣裙的女子急急从远处跑来。

　　这年轻女子浓妆艳抹，简直叫人看不出她原本的模样，身上也满是脂粉气。

　　她很焦急地跑过来，将地上女子捞起便背在身上要走，一系列动作很是娴熟。

　　“等一下！”时牵牵也不知为何，眼看那年轻女子要走，便出声叫住了她。

　　那年轻女子转回身来，用一双藏在浓重妆容下的眼睛上下打量着时牵牵，连同着她身旁的代誉也被她这眼神细细考量了一番。

　　“你们是谁？”女子问这话时，十分警惕。

　　时牵牵倒是一时之间不知该如何答复了，明明只是萍水相逢的路人，却莫名想要了解更多。她迟疑了片刻，才轻声开口：“她……”

　　“念姐欠了你们多少？拿来欠条给我看！如果没有，我是不会相信的。”不待时牵牵讲话说完，那年轻女子便不耐烦地打断了她。

　　念姐趴在年轻女子的身上，还在念叨着什么，不过，声音比较刚才已经小了很多。

　　代誉只站在时牵牵身边，不催促，不表态，不干涉，给她充足的空间。

　　时牵牵顿了顿，才说：“小姐，你误会了，你这位……念姐，她不欠我们的钱，我只是觉得，她很像我一个故人，所以，想问问她的情况。”

　　“故人？什么故人？”那年轻女子的态度很是不友善，不耐烦地反问道，“你打听念姐，有什么企图？她的情况，就是你看到的这样！赌债缠身，贫病交加，你满意了吗？”

　　“牵牵是好意，你不要咄咄逼人。”代誉本不愿插手，但实在看不得时牵牵受委屈，冷声出言相护。

　　“牵牵？”那年轻女子的脸色闪过一丝说不清是惊喜还是惊异的表情，背着那念姐上前一步，似是想要靠时牵牵更近一些。

　　代誉将上前一步，挡在时牵牵身前，一只手还将她往身后拉了拉，眸间寒意凛冽。

　　那女子的直直逼视着代誉身后的时牵牵，目光灼灼，不过，片刻，便恢复了如常的神色，淡淡道：“你想知道的这个人，名叫李念，是我养母，也是我的老板，我们都是混迹在烟花之地的风尘女子，跟你们这种光鲜亮丽的社会精英，是不沾边的。你们认错人了。”

　　轻描淡写的说了这几句话，那女子便背着李念走了，时牵牵还在消化着她说的话，没有回应一个字，也没有追上或再叫住她们。

　　代誉隐隐猜到时牵牵的想法，却也知道她不愿被人干涉隐私，便不说话，只陪她站着。

　　时牵牵望着那女子远去的方向，脑子里似是煮了一锅皮蛋瘦肉粥，混沌不堪。

　　她自从记事起，就没有见过自己妈妈的样子，但是，蓝馨从前也算是火透了的女明星，想要查她的资料，并不困难。时牵牵小时候每次想妈妈，都会到网上去看她的影视作品和相关新闻。

　　对于蓝馨的样貌，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

　　虽然，那念姐与蓝馨的模样相差千里，可不知为何，她就是冥冥之中隐约觉得，念姐，就是蓝馨。

　　直到代驾打了代誉的电话，时牵牵才总算是从刚才那一场荒唐闹剧中如梦初醒。

　　“牵牵。”代誉轻轻摸了摸她头，用很低的声音对她说，“别乱想了，回去睡一觉，等明天醒了，你想做什么，我都会帮你，我陪你一起。”

　　时牵牵没说话，乖乖跟了代誉走。

　　*

　　时牵牵虽然心乱如麻，却还是信守刚才的小小承诺，请代驾先送代誉回家。

　　将导航定位在檀溪府，代驾小哥一路驾驶平稳。

　　时牵牵又累又乏，简直困倦到了极点，没五分钟，就迷迷糊糊闭了眼，代誉毫不犹豫地献出了自己的肩膀，将人稳稳护在怀里。

　　到了檀溪府正门，保安并不肯放车通行，代誉极轻地摇下车窗，让保安看清了他的脸。见车里坐的是如假包换的业主本人，保安恭恭敬敬行了个礼，这才允许车开进去。

　　园区太大，路又曲折，代驾小哥全依仗代誉压低了声音的指点，才不至于开错了路。

　　代誉请代驾小哥将车停在了自家停车坪，垂眸望一眼在自己心口睡得深沉的时牵牵，终究不忍打扰，便悄声嘱咐代驾小哥离开。

　　时牵牵对他自作主张的行为没有一点察觉，她的呼吸均匀且深长，代誉一时竟是不知如何是好。
　　等了良久，直到整条手臂都被压得微微发麻，也不见时牵牵醒来，代誉终于决定，冒险试着动一动她。

　　他倒是不介意这样陪她一夜，只是，车内空间逼仄，这样睡一整夜，他担心她会吃不消。

　　抬手，极轻地打开车门，然后，代誉用尽平生所有耐心，像《疯狂狂动物城》里的树懒“闪电”那样，一寸一寸动作，极缓慢地挽起时牵牵的双膝，将她抱在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