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凰.大楚纪事》梧桐月下

6、眼前月.心上人

　　季月喝的醉醺醺，走路走的晃晃悠悠，季恒稍微清醒些，扶着季月回到了季府。
　　云烟着急的在院前张望，看到季恒肩膀上挂着迷迷糊糊的季月，赶紧上前去扶。
　　“这是喝了多少酒啊？”云烟担忧的拉着季月，季月嘟嘟囔囔的说着话。
　　“喝……”她闭着眼睛笑，崴在云烟身上一直笑：“林策你马球太笨了，还是去写诗吧……”
　　终于把这个丫头扔回院了。季恒开心的大步回自己的院落。
　　穿过府内河流与亭台，绕过父亲母亲的住所，饶了一大圈回到了自己的一方天地。
　　一方小湖泊，从湖上的回廊直穿到对岸的楼阁，视野开阔，灯火通明。
　　临湖的地面广阔，一个姑娘坐在草地上，风吹过她的裙摆旖旎，身段曼妙，珠钗玉坠碰撞的清脆声音传来，季恒看到她月光下的侧脸，柔美中有坚毅。
　　这是梦因。
　　季恒承认这是个与众不同的美人。
　　我没看见，我什么都没看见，我要上楼，我要睡觉。
　　他自我催眠着，悄悄往里走去。
　　“公子逃什么？”梦因未回头，轻声笑语。
　　脚步一顿，他呵呵笑着回头，咬牙切齿想，是啊这是我家我逃什么？
　　月光如银盘，映在平静的湖面上，静的出奇。梦因也静静的，她望着明月，几年前也是这样一个晚上，是上元灯节。街上的人那么多，摩肩接踵。她看到一个很漂亮的金丝小圆灯，甚是喜爱，伸手欲拿，正好另一只手也同时放在了灯上。
　　那是一张俊美带笑的脸，他笑着问：“姑娘喜欢这灯？”
　　那样温暖干净的笑啊，梦因从来美见过这样风姿俊雅的少年。就是随姑姑入宫选秀偶遇几位王爷也没有觉得皇亲国戚有什么不同，就是选秀失败后哥哥找来邺城出名的伶人们为她抚琴也没有觉得他们有什么好看。
　　少年一身白衣，仿若坠入人间的精灵。
　　她看呆了，忘记了回答他的话。
　　少年眉目清冷，却又带着不羁的骄傲与三分多情。少年左眼边有一块小小的胎记，后来她听认说，他与他的妹妹都有这样一块胎记。
　　“老板，这个灯我买下了。”少年拿起金丝圆灯，提灯欣赏了片刻，他说：“姑娘喜欢，我送于姑娘。”
　　她愣愣的看着眼前的少年，他们中间隔着一盏金丝圆灯闪着金色的光芒。
　　“姑娘披风开了。”少年眼眸低垂，落在她的披风上，雪白的脖颈下披风的系绳开了一半。
　　她接过金丝圆灯，少年的气息靠近，她心里的小鹿砰砰乱撞。一双修长的手轻轻为她系好披风。他的脸也离她那么近，能看清他高挺的鼻梁，瘦而有棱角的面庞，眼睛修长好看。他是那么认真的为她系披风，那么认真的为她理好风扶乱的系带。
　　她的心，第一次因为一个人起了涟漪。
　　“谢谢公子。”
　　四个字带着慌乱与羞怯。
　　少年明朗的笑道：“不必谢我，这都是应该做的。”
　　奇怪的是，她未觉他轻薄无礼，也未觉他轻狂疏漏。他是那么自然，所有动作和语言都不似登徒浪子，却有几分清雅。
　　远处人群里有一个小姑娘踮起脚蹦跳着挥手喊道：“哥哥，这边要放烟花啦，你快过来呀！”
　　少年挥手示意小姑娘，笑着跟她说：“夜里风凉，姑娘一个人多注意，我去找家妹了。”
　　小姑娘还在那边大声喊他：“哥哥你快来，你再不来，月儿回家去了。”
　　少年笑的开心，眼睛里有星光，他小跑过去，抱起小姑娘，小姑娘也咯咯笑，笑声像银铃一样脆。
　　上元灯节的烟花炫目好看，人们团团围住表演者，烟花冲向天空，绽放出五颜六色的花朵。人们纷纷叫好，又有银色的海棠在半空绽放，也有成串的喇叭花依次向四方散去，一眨眼的功夫，图案便消失成点点烟火。
　　热闹的上元灯节，梦因忽然发这世界上并不是只有选秀这样的事情值得努力，如果有一个人可以让自己喜欢，那么为什么不去靠近他，去欣赏他，去爱上他。

　　梦因不再去想那一日的初见，她回头冲季恒一笑。
　　或者，
　　改变他的命运。

　　他坐到梦因身边，他疑惑的看天空：“你看什么呢？”
　　“我知道为什么都想来你这里了，这里很安静。”
　　他伸展胳膊，半躺在草地上，芳香的青草气息，他闭上眼，不再说话。
　　“你到底要做什么呢？”他半晌轻声问，没有睁眼。
　　黑暗里，是梦因很轻快的声音：“我想看月亮。”
　　看月亮？看月亮能看出花来？他睁开眼睛，双手放到脑后，也遥望着空中明月。
　　“你看月亮看到什么了？”
　　“我看到了一个人。”
　　一个人？莫不是她在思念故人。他问道：“你看到了一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我记得的，却不记得我的人。”
　　他笑道：“不记得你的人，那不想也罢。”
　　湖面偶尔有鱼儿游来呼吸，波动的月影碎成藕断丝连的的银色。她叹息了一声，又仿佛没有，可能是他听错了 ，或许她有心事。
　　“公子不必试探我，我也不会拿什么要挟公子。我和别的姑娘没什么不同，我倾慕你，就来告诉你。”
　　这个从一开始威胁他的女子，第一面就展现出聪明才智的女子，在他这里与丫头仆从都交好的女子，于方寸之地掌握他喜好行踪的女子……
　　如今，告诉他她倾慕他的这个女子，她甜美的面庞于夜色里显出一丝狡黠。
　　“公子看这月亮，有想起什么人吗？”
　　他想起藏花楼，晚上热闹的楼阁里，他只要听那女子独自弹一曲，什么都好，推开窗是月下的梧桐，室内只有他们二人。她一身红衣，在窗前款款落座，他与她隔着一段距离，静静的听她弹奏。
　　后来。
　　后来她不见了。他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再后来，又有人说，她被哥嫂赎了回去，变卖去了齐国。也有人说她生了一种怪病被逐了出去，胸口浓瘤成片，很快就死掉了。
　　从此，他再无钟情之人。
　　“我可不会对着月亮想起什么人，像你那么矫情。”
　　有一年她没出现在他的梦里了。应该不会再那么心痛了，是吧，可是怅然若失的感觉涌上心头，他不是不难过的。
　　他笑道：“忘记故人是人生常态，那个忘记你的人要是知道你向我表白，肠子都要悔青了。”
　　“我说倾慕你，你就真的以为我说的是真的？你也太自以为是了。”她眼波流转，笑的动人。
　　季恒心里骄傲的小火苗被无情掐灭，他瞪着她：“你这个姑娘，我倾慕你这种话，你是见谁都随便说的？”
　　她笑嘻嘻的点头：“是啊，说话又不犯法，长的好看的人谁不想多看两眼。你可以没事儿让姑娘住你院子里，那我也可以没事儿来美少年家里做客啊，没准儿明天我腻歪了，再去找找看还有哪个英俊少年郎。”
　　季恒目瞪口呆。
　　他不敢相信，他刚才被她言语调戏了一番？
　　她双手撑地一跳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心满意足一笑：“今天我心情非常好，暂时不去举报你们干的坏事。公子早点休息。”
　　一脸问号的季恒侧脸仍躺着，欢快的脚步声伴随着关门声咔嚓停止。
　　这个丫头又开始威胁他了？
　　她说他自以为是？她才是自以为是，以为自己能拿季家的事掀起多大的波澜来。
　　不过她说这番话真是…不知羞耻…找找看还有哪个英俊少年郎？…
　　季恒微微恼怒，她这是说他样貌不足为奇。
　　除了他，这皇城中哪里还有什么英俊少年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