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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   “知遇。”
      刘知遇刚在科室里低头翻一个病人的病历,杨周扬慢慢地凑过来,笑嘻嘻地说:“知遇,你帮我个忙。”
      刘知遇抬眼,又低头继续翻看:“又要我替你查房?”
      “什么叫又,”杨周扬打哈哈,“也没有那么频繁吧,而且,你不正好也值班嘛,哈哈……”
      刘知遇盖上笔盖,敲敲桌面,靠着椅背,好整以暇地看着他:“上月我好像才刚刚帮过你一次,这么快就忘了?”
      “那你说,你要什么条件!”杨周扬一咬牙,为了自己和女友的约会,拼了。
      刘知遇道:“还没想好,等我想好了跟你说。”
      “这么说你同意了?”杨周扬一拍他的肩膀:“果然是好兄弟!”
      “果然美色误事。”刘知遇悠悠道。
      “切,”杨周扬朝他挤眉,“我就不信你不这样。”
      刘知遇皮笑肉不笑地看着他,杨周扬立马岔开话题道:“我去帮你打饭,您继续忙!”

      晚饭前,刘知遇拿起纸笔开始查房。
      走过一间间刚刚消过毒的病房,差不多最后几个了,刘知遇揉一揉脖子,走进倒数第二间的病房。
      询问好靠门的和中间的两个病床的病人,他来到靠窗的那个床位。
      一个老太太侧躺在床上,他略略看了一眼。
      老太太仿佛在沉睡。
      他迈步走出这间病房,抬头看了一眼病房号,2037,然后在本子上标记下,走向最后一个房间。

      等回到科室里吃完晚饭,他拿起纸笔又再次回到2037病房。
      这次,那个老太太醒来了,正在桌子上吃晚饭。一碗粥,一个鸡蛋,还有一些辅粥的小菜。
      刘知遇问道:“老太太,你觉得身体怎么样,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
      老太太听他问问题,放下拿着调羹的手,说了一句叽里咕噜的话。
      也许不是叽里咕噜,但是刘知遇没有听懂,于是他再问了一遍。
      结果听起来还是很像叽里咕噜。
      刘知遇仔细打量了老太太,在本子上打勾。又没报希望地问了一句:“老太太,您的家人不在吗?”
      临床病人的家属回道:“她的外孙女刚刚给她来送饭菜,但是走了。”
      “嗯,好的。”刘知遇又低头写了几个字。

      晚上大约十点半,换班的同事到了。刘知遇合上书本,换下白大褂,穿上便装,朝本楼层的大门走去。
      路过2037病房,他无意间的一侧目,看到了那个最里边的老太太的病床边上,趴着一个扎着蝎尾辫的女孩,睡着了。
      他很快移开了眼,没有放在心上。

      直到后来,那个患肺癌的老太太去世,杨周扬去告知家属,他一道路过,看到老太太被盖着白布被推出来。
      他站在原地略微低头,静默了一分钟。
      然后,他抬头看到那个推着病床出来的人中,有一个扎着两个麻花辫的女孩。女孩的脸很清瘦,垂着头看着躺在病床上的亲人,厚重的刘海遮住了她的目光。因为入夏了,穿着农村的花衬衫。
      他有一瞬间的恍神,继而更加静默。
      他看着病床缓慢地离开病房,车轮划过地面发出十分流畅的声音。

      几个月后。
      “郑姐,我来吧。”乔治理发店里,叶慈仁拿起一块干毛巾,给还滴着水的客人擦头,“那边还有客人排着队,洗头就交给我吧。”她打着手语,如是说道。
      “好。”
      一边给客人洗头,叶慈仁一边在脑海里快速地重复知识点。
      阳光有点刺眼,她微微闭了一点眼睛,看着水流快速地流过头发,她重复着一个机械动作。
      洗完最后一个客人的头,她又在水槽边上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再来。她看到排队剪头发的人还是很多,于是就主动走到一个头发被擦干,低头看着手机等待的客人身边,考虑到客人可能看不懂她的手语,她就轻轻拍了拍那个客人的肩膀,朝着剪头发的转椅做了个剪头发的手势。
      以为可能还能被追问一下,但是那个客人站起来,坐到转椅上,并没有再问其他的话。
      也没有嫌弃她是个哑巴。

      剪到耳边时,因为在脑子里记忆单词的缘故,叶慈仁不小心剪多了,导致那里和其他地方不齐平。可若是依照那个不齐的地方再把其他地方剪短,就又太短了。她的脸有一瞬间的僵硬。暗暗懊悔不该分神思。她走到椅背的后面,微微下蹲,尽量不让脸出露在镜子里。
      从小到大,她都不善于掩盖神情。
      装作镇定地剪完了,她摘掉客人身前盖的那块布,安静地站着。
      这个客人很奇怪,没有看镜子一眼,也好像没有看到自己的头发的不齐整,站起来付完钱就走了。
      叶慈仁刚刚有些小紧张。
      她害怕这个客人看到剪得不好和她闹起来。不过幸好,没有。

      临近傍晚关店门的时候,叶慈仁放下手里的书,和郑姐打手势,“郑姐,晚上也会有客人的,不如就让我看店吧。”
      郑姐正在扫地,闻言说道:“咱们不缺那点钱,晚上你一个小姑娘家家的,不安全。”
      拾掇好店里的东西,卷帘门半关,郑姐俯身凑进来一个头,对叶慈仁说,“慈仁,上楼去吧,下面暗了。”
      叶慈仁点点头。

      叶慈仁在乔治理发店上面的小阁楼里住了五年,今年是第五年。
      她来到这座城市上大学,孤身一人,背井离乡,一穷二白,没有钱付学校的住宿费。在差点就要真的流落街头讨饭吃的时候,郑姐收留了她这个麻烦,给她吃住,发她工资。
      这个原本用来堆用杂物的小阁楼,被她整理的干干净净。她甚至采了几朵栀子花放在窗边,芳香了溢满屋子。
      她开灯,在黄昏与夜晚的交界处,在带着浓郁栀子花香的微风里看备考书,准备一个星期后的面试。
      因为不能说话,所以更要准备充分。她觉得,要把书前前后后多读几遍,然后才能说出不一样的见解来。

      她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耳边一阵微微凉。有什么东西擦着她的耳朵过去了。在她右手肘边上,落下一个白色的羽毛球。她拿起来,听到窗台下一声懊恼的叫声。
      她探出头去看。
      不觉夜幕已经降临,深深的黑,看不清下面的情况。
      突然,路灯亮了。瞬间的光亮让她眯了一下眼。慢慢睁眼,昏黄的颜色下,她看清楚了底下的两个人——一个穿着老年汗背心,趿着凉拖鞋,另一个穿着白T,运动鞋。
      穿着运动鞋的跳起来,朝她挥手:“唉——小姑娘,我们的羽毛球是落在你那里了吗?”

      她点点头。
      再看那个穿着老年汗背心的,她觉得很眼熟……这不就是今天来店里,她给剪坏了那个的客人吗。
      这样一记起来,就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的鬓发……
      “小姑娘?”
      她移开目光,回过神来,拿着羽毛球的手伸到铁制的窗窗户外,松开手。
      羽毛球轻轻地飘落,映着灯光,像一条不知归路的鱼,漂浮在一条长长的荡漾着金色波纹的河上。
      “多谢啦——”

      她重新坐到位子上,听到下面传来吵闹的笑声,“刘知遇,你这头发剪得怎么这么有个性啊,啊?哈哈哈……”
      叶慈仁捧起书,眼前却渐渐地浮现起方才她去看那人的鬓发时,对上的那双眼睛。
      有光,不知是不是错觉,好像也有悔愧。

      下面,仰头看,鸭蛋黄般的路灯散发出的光,比远在光年外的星辰更明亮。刘知遇走过去捡起来,毫不客气地拿球拍扫了杨周扬的头,“杨周扬,闭嘴。”
      “不是,哈哈哈……我刚刚时没看清,这下看清了不笑我也忍不住啊!”
      杨周扬夸张地张大了嘴,刘知遇看准了,一把把羽毛球塞到他嘴里。

      叶慈仁静静地坐了十几分钟,她可以感觉到开了窗,栀子花的香味淡了一些。她耳边断续地吹过晚风,她听到下面传来“乓”“乓”的球拍接触羽毛球的声音,她的眼神在书本上流离了一会儿,很快她又沉浸入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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