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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第 7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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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是申时抵达重灾区,冬日的天暗得急,一行人马迅速搭起棚子,在土地上画好位置,依次放厚木板、厚被褥,在棚子里空旷处放置火盆取暖。收拾好这些后天色已然全黑,还都饿着个肚子,鹿韭和三位医女做好了简单的伙食,分发给大家。
全部忙活完,衙役长将赵里正喊进医棚。当赵里正掀开棉帘子,四十多双眼睛盯着问话,他属实倍感压迫。
衙役长张敬简单介绍了赵里正和十七位大夫,随后让大夫们和里正相互了解下情况,为对接明日的医治工作做准备。
这个村叫赵家村,地处城西四个村子之间,在籍一百零七户,共三百九十八口,当日记录卧床不起的重症者已有三十多人,其余者病症略轻或暂无病症。医棚里安排下四十六个地铺,今日正好住下他们一行人,明日将重症者安排进医棚后,再根据是否有症状,将其余村民分成轻微者和无症者,分开安排住处,剩下空着的住处便分给士官以及大夫医女。
定好计划后,赵里正回身问衙役长可还有吩咐,张敬看了看远处的四位医女,想着女人还是不甚方便,便问里正家中可还有空的屋室,够医女们挤挤住下。里正拍着脑袋责怪自己考虑不周,“空屋室是有,回去让婆娘收拾收拾就能住下。”,又朝张敬走近几步,压低声音,“空屋室能收拾出两间,是有些寒酸但总归是屋舍,小长官也一同住下吧。”
张敬正色,谢过了好意,“弟兄们也都在这,明日还需早早行动,今日便不叨扰了。”
里正了然,向着医女说道,“那就烦请几位医女同我走吧。”
几个姑娘本以为今夜应是在棚子里架个挡帘凑合睡一宿的,没想还能有特殊待遇。知道能住得舒坦些后,几人乐得上前同里正和张敬道过谢,拿上行装准备出发。
四个姑娘一起住,五味自然是不能带在身边,跟他交代几句话又向张大夫道别后,鹿韭快步跟上正等她的几人。
……
赵里正刚到家,便招呼婆娘出来接待医女,他则去挨家挨户点壮丁,安排明早转移病人的事宜。
里正家在村里是数一数二的,虽比城中的不足,但总归是宽敞温暖。房间收拾好,再烧上土炕,四人洗漱一番便钻进被窝。今日一路,她们都打过照面,挨着鹿韭左边两个是唐红袖和唐语涵姐妹,都在城中最大的医馆固仁堂做活计,鹿韭右边的是李嫣,和丈夫李广德今年刚开的广德药铺,当做营生。几个姑娘家问起年龄排姐妹,李嫣最长,二十有九;唐家姐妹里唐红袖年长几岁,二十有四,妹妹唐语涵二十有二;倒是最小的轮到了鹿韭的身上。
鹿韭暗想着,若真算起年龄来,恐怕三人加上也不够她的零头。
几个姑娘有些认床,身边人又刚认识不久,都是兴奋又拘束,妹妹唐语涵倒是开朗些,像是个话匣子,“张衙役长真是心细如丝,知道女孩子不便,还念着给咱们寻个住处。”
“估摸着懂些女人心,定是对自家媳妇也好的很。”李嫣应道。
“没,年前我还听说张役长尚未婚娶。”唐家姐妹正处适婚年龄,倒是能有所耳闻。
鹿韭好奇,接了一句,“唐姐姐,张役长今年贵庚?”
唐红袖也不知哪来的羞涩,扯上被子,笑她问她直接,“傻妹妹,女孩子哪有张口就问男人年龄的?”
鹿韭被笑的莫名,她是觉得张役长秉节持重,看似年长许多,却尚未婚娶,随口问了一句,反倒让红袖有些误会。
唐语涵倒是想的少,心里算了算,“应是二十有五,去年舅娘来说是二十有四,姐姐我没记错吧。”
红袖心想着语涵缺根脑筋,家中姐妹二人,均是待字家中,又搬出了舅娘,旁人一听便能了解一二,应是红袖和役长经人搭过红线,虽不知是单方还是双方有意,总之红袖看似是乐意的。
李嫣是过来人,知道姑娘家羞于自己的心思,出来打几句圆场,气氛又热络些,过了一刻钟许,三人没听见鹿韭参与,细瞧她已然熟睡,便也息声入了眠。
……
次日未及卯时,天还没亮透,里正家便有了动静,医女们赶紧洗漱收拾,围上面布,前往医棚煎药分药。下的是大青龙汤,药煎至一半,衙役们和村里壮力两人一对抬着病人进医棚,数着人数竟比昨日里正所说又增了近十人。
鹿韭边煎药边寻着五味身影,天蒙蒙亮才见他跟在张大夫身边,从村里的方向走来。她也是担心他,空出手来叮嘱他带好面布,别乱摸乱碰的。话还没唠叨完,手里就被塞了个包好的白馒头,五味冲她一笑,“我跟在爷爷身边,你放心就好,这是今早的馒头,我估计你吃不上饭,就给你留了两个,本来放在衣服里捂着,到底是冷了。”
鹿韭心里暖烘烘的,其实她小小地仙,自然是喝着露水长大,平日里用饭也是防人起疑,今早她们起得晚没赶上早饭,她倒是不知饥饿早忘了去,却不想他心里头还惦记着。望着五味远去,她越想心里越是是甜滋滋的,莫非是她栽培有成,母爱泛滥,因而深感菽水承欢之喜?
两个馒头分成四份,也给唐家姐妹和李嫣填了肚子,三人知道是五味给她姐姐留的,都夸他如今是会疼姐姐的小男子汉,日后也定是个会疼妻子的大男子汉。
……
临近午时,忙活完人员转移的工作,刚好赵里正的婆娘和几个村妇送来吃食,干的填不饱肚子,汤的又少得可怜,她们先分给病患,另一份留给衙役和医者。饭后,四十余人简短议事,张敬问大夫们后续的事,也好规划下一步动作。大夫们已商量好药方,重患需用伤寒膏外敷,再用大青龙汤内服,清瘟除寒,发汗解表;轻患无症者需服辟瘟屠苏酒,昨日已将用药浸入清酒,午后还需数次煮沸,方可分发服用。又说道防疫之处,熏蒸防疫法和涂抹防疫法并用,此外,面布应人手两只,用于每日换洗,但数量匮乏,需请体健无疾的村妇赶制。综上所述,要忙的事还有很多啊……
鹿韭资历最浅,自然被安排去棚外烧雄黄、雌黄等熏蒸药材,问张役长借来火寸条,鼓捣许久火总算冒了烟,离得过近被呛了一口,脸也熏得脏兮兮,看着有些滑稽。随后她拿着剩下的雄黄块放进药盅,蹲在地上奋力捣成粉末,手也被冻得通红。
正认真的时候,身前出现个影子打断了她,“张姑娘,劳烦将火寸条还予在下吧。”
鹿韭抬起头,也不知为何张役长抿嘴笑了一声,从袖子里掏出火寸条,伸手递给他,“倒是我忙忘了,役长见谅。”
“张姑娘认真的很,却不知生火需使巧劲,可不能这般狠歹歹地,如今火熄灭了还没发现呢。”听出张敬打趣她,鹿韭回头看,火怕是没点燃过,也是好奇究竟如何使用,便跟着他学起如何生火。
“这火寸条与火石撞击产生火星方能生火,看,就是这样……点燃了,张姑娘再试上一试?”
接过他手中的东西,鹿韭按照他做的,霎时撞出了火星,她笑自己笨拙,之前竟单用火寸条硬戳出一缕黑烟,“原来是这样用的。”又想起刚磨好的雄黄粉,正巧张敬在这,倒出一半交给他,请他分给手下弟兄涂抹,可防瘟症。
张敬谢过后,却仍驻足,鹿韭问他可还有事,他便笑道,“张姑娘可还未告知张某如何涂抹。”
鹿韭没学过医,自然不知如何涂抹,只是按大夫的嘱咐碾成粉末,“这我倒是不知,还是问下大夫……”
“鹿韭!”
五味正巧赶来取雄黄粉,怪了,他虽极少称她姐姐,却也很少搁着外人唤她姓名。鹿韭道,“张役长,这是家弟张五味。”
五味跟着向张敬打过招呼,便取了另一份雄黄粉,刚听到她不晓得涂抹何处,手伸进药盅沾一把粉末,便往她脸上招呼过去,“张役长,这粉末涂抹在额上、鼻子、人中、耳门四处。”
鹿韭还没反应过神,脸上便被涂得黑黄相间,可惜他逃得快没被抓住,小子真是偷着坏,今早才夸你会心疼姐姐,这会就没大没小的,现了原形!
张敬也不好盯着她的脸,憋笑道,“张小弟如此示范的确易记啊……”